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非分之想最新完结+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81章 我们结婚吧(上)
熙攘的中央车站一角,顾春来举着餐盘,独自坐到角落的板凳上。他卸下压肩膀的半人高巨大登山包,丢在地上,搓搓手,使劲嗅了一口面前的美食。两块热气腾腾的炸鸡,一碗蘑菇汤,还有小杯法式香草拿铁,他跑了三个摊位,才凑齐这些特色美食。
揉了揉干瘪的肚子,他举起炸鸡,刚要往嘴里塞,就有个人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瞬间侵略了半张空桌子。餐盘上的起司培根三明治和胡椒薯条四散开,毫无保留释放着香气。
“你好,”来者问,“这儿有人坐吗?”
顾春来看着屁股结结实实黏在凳子上的人,说:“请便。”
对面的人倒不客气,撕开三明治的包装,一口口往嘴里塞。粘稠的起司拉出白丝,硬脆的培根肉在他齿间嘎吱作响。新鲜芝麻菜被碾碎,溢出鲜辣的汁水,弹在舌尖。顾春来舔了舔嘴唇,就着眼前的秀色,喝净了碗里的汤。
吃掉半个三明治,对面的人一边往嘴里塞薯条,一边说:“嗨,挺巧,在这儿遇到国人。你叫什么名字?”
“顾春来,你呢?”
“肖若飞。”对方答,冲顾春来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
顾春来看着对面的人,无奈叹口气,攥着他的手,捏了根薯条,送到自己嘴里。
“若飞,故意装不熟好玩吗?”
肖若飞遮住嘴,压低声音,道:“我看啊,这边国人挺多,万一被发现,咋办?”
“毕业旅行啊,”顾春来讲得理所当然,“不是说好了吗?毕业旅行。”
时间倒回春节前。
顾春来二字头的最后一个春节,肖若飞破天荒给他包了红包。他稀罕,当肖若飞面拆开看,发现里面塞了张纸,是去纽约的往返机票,三月一号出发,四月三号回。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时间出门?”顾春来不解。
春节刚过,通常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而且二月份他们还要去欧洲参加电影节,不是他不愿意和肖若飞单独旅行,只是顾春来实在想不通,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有何特殊安排。
肖若飞故作神秘,不说。
“为了看阿姨?”顾春来直接戳穿,“那现在去不是更好?”
“谁说只为看她?”肖若飞继续故作神秘,“就当毕业旅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春来应了。
四月一日是他30岁的生日。肖若飞大费周章,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是惊喜,而且是他不会讨厌的惊喜。
顾春来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喜上眉梢。
“哦,打包的时候,别忘带身正装。”肖若飞最后补充道。
顾春来:“还正装,咱要走红毯还是参加婚礼?”
顾春来不曾想,自己一句玩笑之言竟应验了。
他们去纽约确实要参加婚礼。
肖灿星的婚礼。
抵达目的地,听到这消息,顾春来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以为自己时差没倒过来,脑袋发木,结果看到肖若飞笃定又激动的眼神,他才相信,这消息千真万确。
其实顾春来认识这位肖先生。他是名蜚声国内外影坛的著名意籍导演,小肖灿星五岁,拿过不少大奖,有些作品甚至出现在电影学院的片单上。他的风格浮华精致又繁复,在极致奢靡下旨在探讨人类内心的空虚和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当年,十八岁的肖若飞拉片时,被美丽的画面吸去了神,甚至忘记动笔。
传奇必将属于传奇,顾春来也觉得这两个人很般配。可他不曾想,那位大导演安静又低调,说话声音不高,自我介绍时有些紧张,讨论起喜欢的作品还会脸红。
听到对方称赞他《说学逗唱》演得很好时,顾春来似乎被传染,也忍不住面红。
驱车约一个钟头,一行人便抵达肖灿星在纽约的庄园。二位长辈嘱咐他们可以洗个澡,在房子里随便转转,便出去买晚餐需要的食材了。
三月的纽约春寒料峭,外面一片萧索,但房子外巨大的花园却灿烂得吓人,春意盎然。园艺师说,这是为他们婚礼特别搭建的大棚,里面种了许多玫瑰和紫罗兰。
看到这些,顾春来才稍微有点实感。他回过头,发现肖若飞站在身后,视线和他刚才拥有一样的落点,面色平静。
“你……怎么样?”
顾春来有点拿不准。
按理说,肖灿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是天大的好事。他不觉得肖若飞会反对会难过。但年过而立,还能参加亲生母亲的婚礼,这体验着实在不可多得。
“她和费德里科先生认识两年了。那时候,她去欧洲参加电影节回来,我多少有感觉。”肖若飞脱掉鞋子,光着脚踏上青黑的石板路,“她是不是提起一个人,想也知道,这个人,在她心里,肯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顾春来赤脚追过去,皮肤贴在吸饱阳光的小径上,暖烘烘,心里发烫。他扶住肖若飞的手臂,说:“两年前,刚好是拍《说学逗唱》之前。”
肖若飞点头:“后来我才知道,她推了费德里科先生的片约,拍我们的片子。”
“结果费先生等着她,等到她来纽约才开拍,是不是?”
肖若飞惊异地看着顾春来,半晌,抬起手捏住对方的脸蛋:“还挺能的你。说,在哪儿装了摄像头?”
“我猜对了?”顾春来凑上前,目光缱绻。
肖若飞没否认,只是说:“她能找到唯一的爱人,我挺为她高兴。”
顾春来从身后搂住肖若飞的腰,鼻息扑打在他耳畔,视线共同投向远方,仿佛能凝固时间。
半晌,顾春来突然道:“说起来,费德里科先生出现在我们的课本上哎。”
肖若飞顺其自然接上:“这么说,好想是?”
“我记得欧洲电影史的意大利电影部分,专门有一节讲他。”
“对,”肖若飞想起什么,“我还写过关于他的论文……”
写过他的论文……
肖若飞忽然蹲到地上,抱住头,神情难得惶恐:“刚才,我表现咋样?太奇怪不?或者……不合适的话,有没有?”
“难不成你紧张了?”顾春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们肖董居然有这么一天?失敬失敬。”
肖若飞转过头,仰视着俯身看他的顾春来:“他可是出现在教科书上……教科书!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他也……也算是……我最喜的导演之一,我居然见到了活的,而且以后,我们还算亲戚……算亲戚?还是……”
肖若飞鲜有如此激动的时候,直接把顾春来问懵了。
“算亲戚……吧。”顾春来木讷地点了点头,说,“你别说,当初看到阿姨时我也有这种感觉。她可是出现在我们表演课本第一章 的人……若飞你可冷静点,我这都过来了,你也没问题。”
“刚才,他可是说你演得好,”肖若飞一激动,谈起身,居然直接腾空抱起顾春来,“你记得吗,他说你演得好!宝贝儿,厉害了!”
被肖若飞这么一说,顾春来意识到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温度骤然上了脸。他抱住比自己得奖还兴奋的肖若飞,小声说:“你这么说会让我得意忘形的。如果不是你剧本写得好,我也发挥不出来啊,你说对不对?”
买火锅食材回家的肖灿星看二人在花园里声音不小,心想,一年不见,两个孩子倒是都变活泼了。
抵达纽约后的第七天,便是肖灿星的婚礼。
往年到这个时间纽约已开始回暖了。但那日天公不作美,大风降温,乌云密布,城市发布暴风雪预警。
婚礼当天清晨顾春来睁开眼,看着窗外灰色的天,叹了口气。
但婚礼仍要继续,两边的亲戚朋友不远万里聚到这里,没理由说延期就延期。顾春来和肖若飞一起换上精心搭配的礼服,装扮完毕,下了楼,庄园里早已人声鼎沸。
肖若飞作为把新娘领上红毯的人,很快就被拽走了。顾春来只是普通宾客,反倒得了闲。他四处逛逛,和大导演那边的亲戚聊了聊天,转个身,便穿过长廊,来到厅堂最内侧的门前。
三下敲门声后,门内有人说“请进”。
顾春来顺着门缝滑进去,身着婚纱的肖灿星端坐在镜子前,盘发优雅,妆面干净,满面幸福模样。见访客是顾春来,她迎上去,站定,眼神中全是温柔笑意。
“阿姨,恭喜您。”说着,顾春来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宝蓝色丝带,“我听他们说,之前准备好的something blue不太衬捧花。如果不嫌弃,您收下这条丝带吧。”
肖灿星感动看着他,问道:“这么美的东西,从哪儿找到的?”
顾春来解释,这是他母亲当年十分喜欢的饰物。每次出远门他都习惯性带上,就当平安符。肖灿星听了有点不敢接,可看到顾春来坚持的表情,她也不好再推脱。
“如果我妈还在,看到您的幸福模样,她应该很开心。她很喜欢您。”
两位妈妈当年通信的那些信笺顾春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倒背如流。若不是信任喜欢的人,许多话根本说不出口。
“不过,我一直以为,”顾春来羞涩地挠了挠头,“您对婚姻没兴趣。”
顾春来明白肖若飞如何来的。十几岁时第一次听说,不亚于世界观翻转,地动山摇。可后来长大了他才明白,这样做需要多大的勇气。肖若飞能健康成长到现在,温柔坚定,睿智果敢,简直没有哪里不好,又是多艰难的旅程。
他打心眼里敬佩感激面前的人。
“这点你们两个可真像,”肖灿星笑得慈祥,眼角的鱼尾纹像翅膀一样,“若飞之前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顾春来好奇地问:“您怎么跟他说的?”
“我就说,我找到了一位想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的人。
几个字,一句话,顾春来眼前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他下意识朝房间外望去,好似自己的视线能穿透墙壁、落在肖若飞身上。
“孩子,看到你和若飞好,我比什么都高兴。虽然我离你们很远,但爱你们的心一直没变。”她抬起头,撩开顾春来额前不听话的发丝,“我知道,前些年你自己一个受了不少苦,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春来死死咬着嘴唇,点点头。他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这是肖灿星的大喜日子,他不希望自己日渐发达的不争气的泪腺,破坏了所有的美好瞬间。
“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我会学着像火月爱你那样去爱你。”
他捂住眼睛,低下头,像疲惫的旅人终于穿越黑夜,结束漂泊,闯进阳光普照的伊甸园,被明亮刺痛了眼睛。
以后不会这样了,顾春来暗自发誓。他会习惯,习惯温暖,习惯明亮,习惯这一切,习惯不是一个人的人生。
习惯重新有家人的人生。
到下午的时候,风渐渐停了,云却越来越厚。 婚礼筹备方为所有人发了伞,银白骨架,透明伞撑,倒是与整体温柔典雅的风格匹配。
约三时半,宾客就坐,礼乐奏响,顾春来听到这旋律会心一笑。这是肖灿星与导演合作的那部片子高潮部分配乐的温柔变奏。
肖若飞挽着肖灿星的手走上红毯,步伐缓慢又坚定,浅粉色的花瓣伴随零星雪花从天而落,温柔地吻在二人的睫根和肩头。
走到终点时,肖若飞笑了。他看了一眼等在那里的儒雅绅士,交上这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的手,退后一步,站在人群中,视线恍惚,最后聚焦于某一点。
顾春来冲他飞吻,指着人群的焦点,要他先专注在主角身上。肖若飞莞尔一笑,回过头,适时递上写满誓词的纸张。
声落风起,天空突然下雪。无数透明的伞整齐划一,霎时撑开,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雪。
顾春来要看呆了。
他参加过不少婚礼。刚认识师兄的时候,嫂子不过是泼辣直率的学姐;他在剧团这几年间,身边的哥们基本都有了另一半。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婚礼。雪安静无声地下落,整个庄园仿佛童话世界的场景,定格在最幸福的时刻。即便王子公主在梦幻经历了梦幻时刻之后,要面对生活的琐碎和烦恼,也可以自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
透过白茫茫的雪片,透过人幸福开心的眼神,透过誓言,他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平静的脸。
刚好在这一刻,对方也在看他。
他看肖若飞做出口型,是三个字——
他感受到心跳得前所未有地剧烈。
尽管寒雪交加,也依旧挡不住宾客们的热情。
交换誓言戒指和亲吻后,照例是抛花束的环节。那些热情优雅的意大利姑娘们纷纷带上面具,化身贝罗纳,挤到人群前排,期望幸运的降临。顾春来则悄悄踱步过去,绕到肖若飞背后,看着喧闹的人群,如同人间喜剧。
“不抢捧花?”肖若飞轻声问。
“我抢捧花,有点不合适吧?”顾春来抬起手,晃了晃左手无名指上的银圈,“那东西又不是给已婚人士的,你说对不?”说完,他还刻意抬起手,叠住肖若飞带着同款戒指的无名指。
肖若飞顶了顶他腰侧,揶揄道:“这就算已婚人士?我以为那次,充其量,只能算订婚。”
“吻也交换了,戒指也交换了,这都是婚礼最后的步骤。怎么着,你打算耍赖?”顾春来盯着肖若飞,眉头和鼻梁皱在一起。
肖若飞笑而不语。
婚礼结束后的After party是交际的时间,就算左手无名指套上束缚的肖若飞和顾春来也难以幸免。就算似木头般戳在某个地方,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也总会翩然落向他们身边。两个人明明一直戳在一起喝酒,结果party过半,他们身边都堆了不少电话号码。
肖若飞斜眼看顾春来,孩子气地问道:“要不要比比,到底谁的多?”
“比什么?谁拿到更多电话号码?”
肖若飞挑眉,不置可否。
“你是小学生吗?”顾春来忍不住笑出声,“期末比谁得到更多小红花?”
“我看有人不敢比。”肖若飞假正经道,“谁赢了,晚上听谁的?”
顾春来无奈笑笑,双手奉上自己身边那叠餐巾纸。肖若飞叫来酒保,认认真真逐张数过,还数了好几遍。
等他停下动作,顾春来笑问:“你赢了?”
“一样多。”肖若飞声音很小很轻,几乎察觉不到。
顾春来难以置信,故意问道:“什么?”
“咱俩一样多!你开心吗?”
“那还是你赢了。”
简单几个字,肖若飞硬是从顾春来口中听出宠溺的味道。他既开心又不开心,撇嘴道:“不需要你的让步。”
顾春来回他一句“不是让步”,然后贴住他的腰侧,手渐渐滑向西装衣兜中。他摸到左边后又摸右边,最后摸出一直黑色金边的口红。他旋开盖子,拧出一个头,在杯垫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肖若飞。
“帅哥,这是我的号码,今天晚上,愿不愿意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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