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南自己有四个生死之交, 他懂此刻她的心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说是他的兄弟或者说是王少鹏出了事，那他此刻一定是心急如焚的。

　　宋之漫已经完全失了头绪，庆幸的是, 他还清醒着。

　　他努力的控制住她, 温声说：“之漫，之漫！冷静一点好吗？”见她还是没有办法冷静，宋斯南提高声音, 像是吼一般：“宋之漫！”

　　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忍着泪意，声音里带着哭腔：“宋小四，合欢……合欢在医院……詹言侨、詹言侨说她出事了，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办啊？”

　　她嚎啕大哭，哭声在车厢里回响。

　　“我该怎么办啊, 宋小四, 那是合欢啊！”

　　“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合欢。”他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搂住怀中。她还在哭, 眼泪瞬间浸透他的衬衣。

　　他顺着她的背，温声细语的安慰：“不哭, 之漫，我们不哭了。”

　　他说：“詹言侨的情况肯定比你好不了多少，之漫, 你不能倒下了。苏合欢现在躺在医院里，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詹言侨，另一个就是你，你不能倒下，听到没？”

　　宋之漫哭的一抽一抽的，“嗯，不、不倒下。”

　　“这就乖了。”他扶着她，双眼直视她，“好了，不哭了，收拾一下自己，我送你去医院，好吗？”

　　“好。”她软声应道。

　　……

　　一路上，宋斯南为了缓解她的情绪，一直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到最后，宋之漫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转过来，她对他摇摇头，轻声说：“别说了，我已经好多了。”

　　“宋之漫……”他担忧的看她。

　　宋之漫勉强的扯了个笑脸，“我好多了，真的。”她收回手，看向车窗外。

　　车子的速度很快，行驶在马路上，窗外掠过一片一片的秀丽美景。

　　金黄色的稻田，翠绿色的森林，深红色的枫叶，蓝的天，白的云，以及那目光所及之处的远方大路。

　　她那不安的情绪统统消失，被宁静所取代。

　　她说：“合欢出事了，詹言侨一定很着急。老师不在医院，只有我们三个能主刀。詹言侨……他大概是不行了的，他把希望都寄托在我得身上。可是宋小四，我害怕……真的，我能上手术台，我也能做这个手术，可我怕……我怕……合欢她……”后半句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她双手捂着脸，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车子里安静极了。宋斯南一直保持缄默，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

　　多年前他就不会安慰人，多年之后他更加的手足无措。

　　只有轻微的啜泣声响起。

　　刺耳的令他心碎。

　　……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

　　宋斯南把车停在一旁，熄火，两个人谁都没动。

　　宋斯南从车后座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

　　他转头，看向外面。

　　医院门外人来人往不断，只是没一个人的脸上挂着笑。

　　也是，到医院来能有多少开心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呼吸不畅。稍稍降下车窗，又松了下领带。低头，喝了大半瓶水。

　　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稳：“我去上班了。”

　　宋斯南扭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收拾好情绪，脸上的泪痕都已擦干，眼睛还是红的，哭过的痕迹还在，但是眼神却是一脸坚定。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宋斯南的语气不容置喙：“要的。”

　　宋之漫想自己还能决定他不成，于是说了句“随意”便下车了。她一下车，宋斯南就下车，跟在她的后面。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詹言侨的，立马接了。说了几句，拔腿就跑。

　　……

　　病房外。

　　宋之漫一下就找到了詹言侨。往日总是笑着，如太阳般温暖的男人，此刻颓废的不像话，整张脸埋在手心里，听到她跑过来的声音才抬起头。

　　憔悴不已。

　　她放缓了脚步，走过去，轻声问：“手术准备好了吗？”

　　詹言侨站起来，他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皱皱的。宋之漫想到他已经值了三天的班，没有好好休息过。

　　“可以了。梁昭昭已经去准备了，你也过去吧。”

　　宋之漫垂着头，看着地面，迟疑的问：“那你呢？”

　　“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的，这个手术我没法做。”詹言侨呼了一口气，伸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

　　那一下，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压得宋之漫心里沉甸甸的。

　　“之漫，我就把合欢交给你了。”

　　宋之漫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她使着劲把那味道给咽了下去。对面的詹言侨，面色苍白憔悴，眉眼间俱是疲惫。

　　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润如玉与意气风发了。

　　真的，针不扎在你的身上，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疼。

　　宋之漫终于知道，被针扎是一种多么疼的感受了。

　　她艰难的点头，许下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嗯。”

　　宋之漫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想到了什么，转回来，对着弓着背的詹言侨大喊：“詹言侨，等合欢好了，你们结婚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但她心底却是欣喜的。

　　因为詹言侨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答：“好，结婚。”声音苦涩，带着点颤抖，却又带着坚定。

　　……

　　宋之漫换了手术服，和梁昭昭进了手术室。

　　今天搭档的助手和护士和詹言侨的关系很好，也是知道这位詹医生有位女朋友，传说中长得极美，名字又是一种花的名字，今天却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在宋之漫没来之前，几位八卦的护士围着苏合欢看。

　　有人感叹：“苏合欢……合欢、合欢，人长得也是真的像一朵合欢。”

　　合欢花，羽毛状，根部白色，其余地方则是粉红色。

　　像极了面前躺着的这位与之同名的女子。

　　清纯又优雅。

　　也有人说：“难怪詹医生看不上别人，这女朋友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换我我也看不上别人。”

　　中间还夹杂着叹息声：“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场景，怎么说呢，蛮伤感的。”

　　话音未落，那人就被剩余几人给赏了几个暴栗。众人啐他：“伤感什么呐，待会小宋医生和梁医生来了，就几个小时的事儿！”

　　他立马改口：“对对对，就几个小时的事儿！”

　　话音刚落，宋之漫和梁昭昭就进来了。

　　宋之漫脸上带着口罩，看不到表情，却从那紧拧的眉上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也是，自己的好友躺在手术台上，心情能有多好？

　　上了手术台，梁昭昭挑眉：“你来吧。”

　　“嗯。”宋之漫短促的应。

　　……

　　手术室外。

　　詹言侨头靠在墙上，眯着眼，静坐着。

　　边上突然多了个人，他睁开眼，偏头过去，“你怎么来了？”

　　宋斯南不答，指着那手术室，问：“她们进去了？”

　　“嗯。”

　　“我陪你等着。”

　　詹言侨扯了个笑，“嗯。”

　　安静了一会儿，结果宋斯南的手机一直在响，响了按掉，再响，又按掉。重复了几次，詹言侨都看不下去了，“接了吧，或许有什么大事。”

　　“没事。”宋斯南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又这样坐了会儿，詹言侨又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到宋斯南从烟盒里抖了支烟出来，叼在嘴上。

　　詹言侨指了指墙壁上的“禁止吸烟”的牌子，声音里带着疲惫：“这是医院，宋四。”

　　宋斯南叼着烟，含糊道：“我不抽。”

　　可还是忍不住得抽。烟是一种蛊，让人上瘾。

　　他站起来，“我去消防通道那儿抽。”

　　刚点了烟，烟雾弥散，他打开窗，窗外的风吹了进来。

　　这才感觉心里的烦闷少了许多。

　　一根烟灭，转头，看到站在平台处的詹言侨。

　　詹言侨走过来，两个人站在窗边，他说：“给我一根。”

　　“你别抽。”宋斯南这人心眼不太好，却也实诚，“你一穿白大褂的，抽烟不好。”

　　话一说完，就看到面前的詹言侨把白大褂脱了，挂在手肘，另一只手朝他伸手，“给我一支。”

　　宋斯南还是不给。

　　他说：“我其实不太喜欢抽烟，可是有的时候吧，太烦了，没办法了才抽。回国之后，抽的太少了，这段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戒了，为什么？因为我怕她不高兴！我这人没什么原则，很多事，想做就做，不想做，谁再勉强我都没用。可是，她不一样。要是我做的事让她不开心了，我恨不得自己千刀万剐，你知道吗？”

　　说到底，还不是栽在她手上了。

　　宋斯南把烟给泯了。抬眸，看向詹言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劝道：“你也别太沮丧，手术都没结束，在这哭丧着脸干什么？你和我不一样，我抽烟，正常，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什么正事。但是你……詹言侨，你是医生，你所代表的是正义和拯救。”

　　詹言侨懊恼的低下头，轻蔑一笑：“拯救？我现在连上手术台的勇气都没有，我能拯救谁？”

　　“你自己。”宋斯南一针见血，“苏合欢还在手术，结果还没出来，你苦着脸干什么？咒她吗？嗬，你也好意思说你爱她。”

　　“宋斯南！”詹言侨正色道，一脸阴鸷：“你什么意思？”

　　“哎哎哎，就这样！”宋斯南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食指和中指夹着那烟指着他，“看看看，这多好，这不精神了吗？精神了是吧，那就滚回去，守着你那手术室去！还有十几个小时要守，摆着一副倒霉脸也不知道干嘛！”

　　说着说着，詹言侨终于明白他的意义了。

　　张口几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说了声：“谢了。”

　　宋斯南无所谓的摆摆手：“有什么好谢的，走吧走吧！我再抽一根。”

　　作者有话要说：　　很开心，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最近有很多很开心的事，朋友回来重新写文了，我也是！

　　所以这章留评，都发红包！

　　————————

　　隔日更。大家别经常刷了。

　　时间还是晚上八点。明天没有，后天了。

　　隔日更隔日更隔日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