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项卓就注意到了屋内的四个人, 在受到情况报告的时候, 他就知道有四个同僚被掳到这里了，只是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袍子, 名牌也没在固定位置，倒是不好去分辨身份。

　　“你们几个，编号和名字。”

　　四人浑身一僵，正要念出自己所拿的名牌时, 却被萧晨旭打断。

　　“哎呀, 你说这四个玩具？”萧晨旭嬉笑道，“我刚刚恢复的时候, 让他们放我走, 他们不乐意, 还要放动物来威胁我。”

　　“……”项卓意识到了不对，面色一变，同时身体微微退后一步，“你做了什么？”

　　“那当然是摸到什么灌什么了。”萧晨旭笑得十分灿烂，灿烂到让人心里发毛，“你们很擅长这种事，不是吗？”

　　项卓立时明白了——这四个人, 恐怕已经废了。

　　他比谁都要明白那些实验室里放置的是什么东西。看萧晨旭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会是那种仁慈的人。

　　如果不按照安排好的配方来，胡乱吃药的话, 还能够活动已经是个奇迹了。

　　“结果我给他们加餐之后, 他们就变得好恶心了。”萧晨旭看上去就好像真的经历了那个场面那般, “黏糊糊的，跟皮肤烂了似的。好像还傻了，也就听我指挥这一点比较有趣。你们真的很擅长造这种东西呢。”

　　“储存在实验室里的药剂，不能被这么随意使用。”项卓阴沉着道，“你亲手杀死了他们四个。”

　　虽然已经尽量控制住神态了，但是项卓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嫌恶和漠然——对于他来说，这种必然失败的实验，连给个眼神的价值都没有。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都没死呢，你看，都好好地站在这里。”萧晨旭笑道，“就是皮肤烂了，也不说话了，我说什么就做什么……这样挺好的，不是么。”

　　项卓沉默不语，只在心中默默把这些损失加上。

　　“嘿，打个商量。”萧晨旭笑道，“这四个家伙这么听话，还挺有趣，在他们完全烂干净之前，给我玩玩好不好。”

　　他搓了搓手，显得跃跃欲试，“老早就想养几只宠物了。只要他们不要把外面这件大袍子扒下来，我就能把他们当成安静乖巧的宠物——你们这些大袍子遮掩的能力是真的挺不错。”

　　“……不要随意行事。”项卓似乎失去了与萧晨旭对抗的精力。

　　要对付一个根本摸不透的疯子，比进行任何项目都要累人。至少他现在看到萧晨旭的疯态，已经只想避开了。

　　如果那四个人真的是被萧晨旭当成了玩具的话，那么抛弃便是，反正已经吃下了乱七八糟的配方，这四个人已经废了。

　　“为什么你说我要听，我又不是你的亲亲小可爱。”萧晨旭的话中带着几分耍无赖。

　　“现在飞艇上很乱，但问题不大。”项卓沉声道，“我们预计还有两个小时修复完所有的问题，同时监测离开陨石带的方向。在这段时间里，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的常规防护手段。因为这牵涉到飞艇上其他研究员的安全，我们需要把你留在这里。”

　　“如果这几个玩意没烂干净的话，我没有意见——何况我本来就说要睡觉，是你们硬是不让我睡。”

　　“没有注意你的作息是我们的错，所以我们现在希望亡羊补牢，希望你能够冷静点。”项卓道，“只要能够不捣乱，那几个玩具你玩死了也没关系。”

　　“说得他们能活似的。”萧晨旭嬉笑的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嘲讽，道，“半死不死跟怪物一样的时候，最让人满意了不是吗？看到他们这变异的模样，就让人想起当初我第一次杀了你们的改造兽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鲜血淋漓肠穿肚烂。”萧晨旭眯起眼，“你要不要试试？”

　　“免了。”

　　项卓关上了门，特殊的电流声昭示了房门已经被锁上的事实。

　　等人一走，几人才把袍子的兜帽拿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一脸微妙。

　　竟然真的能这么混过去？不不不，应该说，萧晨旭学长竟然能让那似乎身居高位的研究员主动退散，不得不说真的是实力过人——在搅混水和让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些方面。

　　而看到他们一脸懵逼的模样，萧晨旭忽然理解了表演为什么要有观众。

　　这种愉悦的，仿佛看着什么小玩意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

　　“学长你真厉害……”喻夏可感叹道，“我都没想到能够这么混过去。”

　　“搞懂别人，让别人搞不懂你，你就赢了。”萧晨旭言简意赅地总结。

　　“我不是很喜欢你的形容。”殷瑛瑛道，“搞得我们好像真的成了什么怪物一样。”

　　萧晨旭的描述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他们几个沉默着装雕像的，也被说得忍不住查看自身的状态。

　　“醒醒，你们都怪不过我。”萧晨旭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连扒你们衣服的想法都没有——毕竟，谁乐意看一堆腐烂到发臭的玩意，虽然我估计他们的生活之中这种玩意不会缺席。”

　　“可是像是这种大飞艇，还有实验室，一般都有例行检查的吧？现在要不要做另外的准备？”肖张并没有完全放下心，他渐渐明白他们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萧晨旭竟然如此重要，能牵动这等级别的飞艇来秘密运输么……

　　“对付他们就不用了。”萧晨旭一派轻松，“自信的人真的非常好对付，下了判断之后往往懒得去印证。没被现实的铁拳殴打几下只会生活在自己的帝国里。你们几个老老实实穿好衣服，就不用担心暴露的问题了。对了，记得，我有什么命令你们都要遵守。”

　　“……”范肆愣愣地看着发号施令的萧晨旭。

　　这个家伙……怎么给人感觉特别熟练啊？！

　　飞艇的混乱很快被搞定，各类系统被修复吗，重新恢复工作。萧晨旭破坏的实验室不多，但是损失异常惨重，其中包括一整个培育实验室的死亡——不论是实验者，还是被实验者。

　　项卓阴着脸，不断地整理发给上级的报告。他几乎可以想到那一边可能会有的反应了。

　　为了把实验品夺来，他们将很多布置的暗线暴露了，虽然现在双方还维持着虚伪的和平，但是如果阿尔法帝国要借此发难，对于贝塔来说是很被动的局面。

　　他们必须把萧晨旭拉拢到己方，可是萧晨旭已经完全展现出了他的疯狂和自我主义。这种男人，除非让他自愿，否则很难让他做什么事情。原本项卓还有点信心，但是如今，只剩下迷茫和焦虑。

　　萧晨旭太难控制了。如果他是实验品，定然是那种最不配合，最让人难以处理的那一批。

　　“首领，我们现在……”

　　下属们聚集在一起，忧心忡忡地讨论飞艇上的损失。

　　他们平时只是负责在宇宙之中进行特殊培育而已。这一次接了特殊的任务要悄悄接应阿尔法帝国那边的探子，没想到能惹上这种大丨麻烦。

　　“皇帝陛下说了，要不惜一切将实验品带回贝塔帝国。”项卓划拉着损失清单，“这种程度的……这种程度的……”

　　项卓越说，牙齿就咬得越紧，一看就知道火气很大，在爆发的边缘。

　　“……这种程度的损失，是不会被责难的。”项卓几乎是从牙缝之间挤出这句话，“死亡人员统计出来了没？”

　　“十分抱歉，首领。”有下属苦着脸道，“实验室内，所有的尸体都被混在了一起。”

　　“分离出来检验基因，这点小事还要我教？”

　　“不！已经无法检验了。”那下属道，“一整个沃姆柜，都被破坏了，里边储存的所有试剂原液都掉了出来，几乎把实验室冲刷了一遍。”

　　“沃姆柜是储存药剂原液的地方，有着最完善的安全锁，一个疯子不可能能够破坏！”项卓道，“我本来还在奇怪怎么实验室能有那么多东西被计入损失，原来沃姆柜也遭殃了？！”

　　那下属点点头，悲伤地道，“是的，沃姆柜里，所有的改造原液，都……”

　　“那我明白了。被污染的基因根本没法检测。”项卓长舒一口气，似乎是十分疲倦，“萧晨旭还带走了四个被污染的，当玩具。算了，待到降落，再一个个清点死亡人数。”

　　“首领，我真的很不明白。”下属疑惑道，“那个男人靠什么办法去打开的沃姆柜。要知道就算是我们要去沃姆柜取东西，也需要钥匙和输入特定的编号。结果我们到达的时候，沃姆柜已经完全被破坏了。”

　　“对方是接受了实验改造的实验品，与主脑接触过。”项卓想了想萧晨旭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不由得气上心头。

　　他的情绪已经很少这么失控了，但是萧晨旭做到了，让他的情绪几乎要爆炸。“他，可能有他自己的办法。”

　　项卓咕哝着，“毕竟是个疯子，谁能明白疯子？我以为我见过的疯子已经够多了，但是这种家伙才是货真价实的疯子，让人根本没办法招架。”

　　另一边，萧晨旭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萧晨旭被锁在这里，也意味着他们四个是安全的。事实上他们直到现在才明白，他们来这里可能真的是来添乱了——一个让人不怎么想承认的事实。

　　“我估摸着这是个直达飞艇。”萧晨旭道，“到时候下飞艇了我可就不管了哦。”

　　“学长，你不能这样！”喻夏可怕其他人没领会萧晨旭的意思，连忙出声，“我们会给学长提供帮助的——只要学长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萧晨旭看了看这个稍显瘦弱的少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肖张身上。

　　肖张就像是认清了现实那般。道，“陷入这种情况，以我们几个的经验根本不足以应对，我们会完完全全听从学长的指挥。”

　　范肆惊讶地张大了嘴。他认肖张为大哥多年，第一次见到他主动服软！

　　“你们几个小子，还挺有趣的。”萧晨旭道，看向窗外，“感觉还行吧，带上四个玩具也不碍事。”

　　“对了学长，虽然这个好像不是我该问的问题。”喻夏可道，“但是学长你是怎么控制他们的飞船的？”

　　“好问题，一问就问到帝国机密了。”萧晨旭道，“你要听吗？说不定我说完你就成了帝国通缉犯咯——我是说阿尔法帝国这边。”

　　“……”喻夏可沉默了。

　　“你大可以不说，我相信研究院那边根本没办法做到完全监视你。”肖张忽然开口，“你的行事是建立在你自己的意愿上的，如果你想主动告诉我们，完全可以做到不被研究院知晓。”

　　“哦豁？你准备发表什么高见？”萧晨旭微微挑眉。

　　“我只是想通你是个什么人而已。”肖张褪去了先前的急躁，眼神之中带着审视，“你的一切行事，都出自你的自我意愿，说白了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以为我这些特点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毕竟压根没有隐瞒的必要。”

　　“所以你去贝塔帝国，不是被他们抓过去，而是你想过去。”肖张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你想去贝塔帝国做点事。”

　　“你以前和贝塔帝国有点接触，恐怕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去。”肖张取出自己的智能手环，放出了一些资料，“这些是我搜集到的有关你的资料，你在求学后期，一直有主动找茬的记录。这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你就是这种性格。但是如果把被你找茬的人员的身份集中起来，剔除一些找得出前因后果的，结果非常明显。”

　　萧晨旭当初一直在往陨石带周边跑，不论是荒星还是原星，都会留下足迹。而奇妙的是，被他找茬的大部分人，往往很快被识别出间谍或者内奸的身份。

　　“我觉得，你这一次前往贝塔帝国，其实预谋已久。”肖张收回手上的智能设备，“你想做什么？”

　　“这很重要？”

　　“这不重要。”肖张叹口气，“我只是想看看，你这种人到底在想什么罢了。”

　　即便出身显赫，肖张也不过是个少年心气。在经历多重打击后与接收令人错愕的“现实”后，迎接他的不是迷茫就是成长，很显然，肖张选择了后者。

　　“你小子还挺不错，我以为你之后会和旁边那个傻大个是一路子，没想到你和另一个走一路子去了。”

　　萧晨旭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便道，“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罗恒的胖大叔？”

　　肖张说的事情并不重要，但是他说这件事的本身，一方面向萧晨旭透露调查过他的过去，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了自身的实力，意在向萧晨旭展示，萧晨旭感觉到了趣味，自然不会排斥将他们算进来。

　　这可是特殊待遇，连冰球球都没能参与这次活动。

　　飞艇出了陨石带之后，速度立刻提升到最高的档位，不需要多少等待时间，便在准备好的地点降落了。

　　萧晨旭房门的锁被打开，这次来迎接他的并不是项卓，而是另外两个一脸恐惧的安保人员。他们小心翼翼地呼唤萧晨旭，而后看着他牵着四个“人”走出来。

　　他们似乎是怕了萧晨旭的惹事功力，一路上什么路都不饶，甚至专门把实验室封闭起来，就等着萧晨旭通过。

　　萧晨旭轻笑一声。

　　出了飞艇，外边是和阿尔法帝国别无二致的蓝天白云。移居到了星际的人们似乎还是放不下当初的习惯，不论移居到哪些星球上，都会约定俗成那般，改造出蓝天白云。

　　一种没啥意义的，仿佛仪式一般的操作。

　　看到萧晨旭眼前的四个穿着大罩袍，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其他大致了解情况的人都面色古怪，说服自己不要有太大的反应，以免被萧晨旭的疯劲波及。

　　对于这个实验体，他们原本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初见面就是他牵着四个“同僚”，那刺激不可谓不大。

　　殷瑛瑛走在最前头，看着周围的陌生场景，他的眼中酝酿着别样的情绪。

　　贝塔帝国吗……

　　对于这个非常喜欢安插间谍内奸的势力，他自然是没有好印象的。星际社会的两面人要比以前来得复杂和隐蔽，甚至可以说其实大家都不太清白。

　　阿尔法年年能抓不少贝塔的内奸，贝塔这边也时不时在揪出阿尔法的人。与此同时他们还要应对小国家的窥探和一些针对性极强的资料盗取。

　　整个星际社会都是乱哄哄的，只要走的位置高一点，似乎什么人都不能相信。

　　对于这一点，他是体验过的。

　　“大小姐”的性格，自然是他的伪装，为了完成这份伪装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小。可惜萧晨旭那个男人似乎是故意的，特地点名自己来带头。

　　问为什么，只说是因为适合。

　　他伪装了这么些年，随机应变的能力自然是优于这些小年轻的。

　　贝塔帝国的建筑风格和阿尔法帝国的区别不小，比起阿尔法帝国，它们要显得精致细腻许多。

　　“欢迎来到塞顿，我们贝塔帝国的主星。”项卓终于撑着一张笑脸回道，“希望你参观完之后，能明白我们是你最好的合作对象——啊，街上可能会有你讨厌的改造兽，我们用专机把你接到我们塞顿最繁华的市区。

　　“你们还允许野兽走大街？”萧晨旭嘲讽道。

　　“那可是经过了基因优化的改造兽，为什么不可以呢？”对于这些创造，项卓显然带着几分自豪。

　　项卓口中的专机很快就来到了这里。萧晨旭几乎是被他们划定了行动路线，没有选择只能上去。

　　在那飞行器上能够看到下方的风景。确实如项卓所说，街道上有不少动物，但是它们都显得十分乖巧，不是坐骑就是被抱在怀里的宠物。现代科技风和那些略显原始的兽类搭在一起，场面倒是有种谜之和谐。

　　项卓见萧晨旭在看下面，便开始介绍，“我们贝塔帝国，早早就开始了如何强化人类的研究。我们尝试了很多个方向，也试了很多年，到如今，只剩下基因锁这么一个槛。”

　　“你看，街道上的人们，几乎全都经历过改造。”项卓到，“我们可比迂腐的阿尔法先进多了，只要有新生儿诞生，马上就有免费的检查和咨询，去探测他身上的可能性，而后进行强化，终身受益。”

　　“哦豁，刚出生就改造？你们可真的是不把人体研究禁令放眼里。”

　　“我们只是在强化贝塔帝国的国民，这是他们值得享受的福利，是他们诞生在贝塔帝国的优势。”项卓双眼熠熠，“这边是贝塔帝国的伟大！”

　　“然后你们被战甲打了个落花流水，不得不在战场上捡垃圾回去研究如何对付这新玩意。”萧晨旭懒懒地拆台。

　　项卓已经习惯了萧晨旭的不捧场，也不执着，便道，“科技树发展的方向不同，带来差异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在两国战役之中，贝塔帝国也是能够牢牢把握战局的。”

　　专机降落之后，并没有去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反而是一处宽敞华丽的宅子。项卓将人放下来后，便道，“长途跋涉辛苦了，我们会给您留足休息时间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们，您可以尽情享受我们贝塔的社会。”

　　萧晨旭耸耸肩，拖着自己的四个“玩具”就进了屋。

　　他的手法并不温柔，就像是在遛狗那样，优哉游哉。

　　待到进了卧室关上门，他将手放在门口处的开关上，站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行了。”

　　四人如释重负，纷纷扒开那黑袍子透气。

　　“学长你真的成功把我们带过来了。”喻夏可感叹道，“厉害！”

　　“你确定这里没有监控的设备？”殷瑛瑛相对来说比较谨慎。

　　“有啊。”萧晨旭将手收回来，“现在没了。”

　　萧晨旭似乎可以通过接触短暂控制机械设备的线路——他们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虽然窝在角落，但是对项卓的话也是听得十分清楚的。

　　项卓描绘了一个他们不曾接触过的社会，可以说让他们十分震惊。

　　“学长，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没打算做什么，打算用环境感化我啥的吧。”萧晨旭寻了个舒服的沙发，躺下，“我都说了，他们的目标是让我接受他们的控制——啊，不如说所有人都在这么想。”

　　“所以——小家伙们，想不想赚点学分，顺便闹点事？我觉得这一趟回去，你们的优秀毕业生就稳稳当当了。”

　　是闹大事，顺便赚学分吧……

　　四人默默想着，但是内心都有了隐隐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