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不像我，我是撞南墙也不回头，你是看见墙就掉头。”

　　林秀清说到这，无奈地笑了，“小意，我要阻拦的不是你的爱情。是我觉得你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一件东西。如果有一天，你非常确定地想跟一个人在一起，妈妈会祝福你的。”

　　见她不说话，林秀清又补充道：“我说周乔不适合你，是因为他是很强势的性格，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能在一起他的努力占多半吧？”

　　周意思索着林秀清的话，她说得没错，足够了解她的心态。

　　但是林秀清有一点说得不对，在她面前的周乔并不强势，甚至有时候是软弱的。

　　周意似乎想通一些东西，清咳两声，匐在林秀清膝盖上。

　　“妈妈，他没有强迫我，我有主动权。你让我先跟他相处一段日子吧，如果感觉不对的话，我一定会果断结束的。”

　　林秀清顺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好，妈妈不会逼你，但是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你自己最重要，不可以伤害自己。”

　　“那周叔叔那边呢？他是不是不同意？”周意想到上午周山的样子，他一定是反对周乔跟她在一起的。

　　林秀清瞬间就恢复到平日的神色，推开她，收起慈母的姿态。

　　“他不同意有什么用？周乔又不是爹宝男，那小子又不在乎他爸同不同意。”

　　林秀清站起来，准备走人，“再说了，周山算老几，你娘当年拿下他，如今你降伏他儿子，这是命，他受着吧。”

　　周意看着林秀清离开，原本复杂的想法好像被妈妈说得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林秀清离开后，周意躺到床上，看着窗外，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她和周乔之间被动有了新的进展。

　　周意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更好的开始，但是周乔真的在不停地给她安全感。在她一次又一次的退缩中，他却愈发用力地抓住了她，没有一丝松懈。

　　午后的阳光，不甚强烈，周意眼皮打架，陷入梦境。

　　在周意睡着的时间里，周乔被叫回了奶奶家。

　　林秀清被排斥在外，周山开车带他回去的。

　　没什么特殊的内容，无非两位老人家，领着周家的老老小小，就他和周意的感情问题谈话。

　　周奶奶反对得最凶，她最疼爱的孙子偏偏跟她看不上的林秀清的女儿搅和在一起。

　　林向志跟她描述的时候，她血压都升上来了，火急火燎地把人叫过来。

　　“乔乔，你可不能胡来啊，那丫头不合适，奶奶不同意。你二叔朋友家的小姑娘，学历，样貌，家境都特别好，你明天去见见。”

　　周乔不想让老人家动怒，但也听倦了这套说辞，不打算打太极。

　　他站到奶奶面前，鞠了一躬，“奶奶，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今年三十岁，人一辈子那点事我该看的看了，该懂的也懂。人能遇见想过一辈子的人很难，周意就是属于我的那个人。”

　　周乔环顾一圈，亲戚们神色各异地看着他，“我并不想让您生气，所以，请您试着接受她，不接受也没关系，以后的日子是我和周意过，不是在场的你们和她过。”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周乔也不再多说，告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周乔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周意。

　　他从小就不喜欢周家长辈们这种以亲情的名义压迫自由的关爱。

　　母亲去世后，他有意封闭自己，成为那些亲戚嘴中那个冷血，孤僻的人。

　　周意的出现让他看见石缝中透进来的光亮，她不属于周家，她带着野蛮生长的棱角，像只狡黠的小兔子。

　　大多时候她都温顺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啃着胡萝卜，偶尔跑出来咬他一下，他一抬手，又吓得跑开。

　　这只小兔子不痛不痒地咬了他好多次，又不肯留下来一起玩。

　　周乔这次抓住了她，不再陪她玩追逐游戏了，想把全世界最好吃的胡萝卜种出来，捧给她，请她留下来。

　　小兔子并不知道周乔这么多年心里有过多少千回百转的撕扯，她在寻找最爱的那根胡萝卜的路上，摔伤，迷路，走了好远好久，又撞见到自己出发时淘气咬过的那个人。

　　周乔回到家，小兔子还趴在床上睡觉，听着她的呼吸声，他的心被抚得平平整整。

　　“起床，带你去吃饭。”周乔轻轻捏住她的鼻子，想叫醒她。

　　周意呼吸不畅，在床上扭动几下，缓缓睁开眼。

　　周乔见她醒来，打开她的衣柜，替她拿出衣服，动手帮她穿。

　　看他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周意睡了一觉，竟觉得上午的事似乎是恍如隔世一般。

　　“你……怎么了？”她不知道周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

　　周乔蹲下去，替她穿袜子，像照顾小朋友一样，她有些不好意思，把脚往床底藏。

　　“别，我自己来。”周意坐在床边，穿袜子，他已经把鞋子拿过来，看她穿上。

　　等她穿戴妥当，周乔牵着她的手出门。

　　因为是新年的缘故，有些饭店并没开业，周乔开着车带她去了一家火锅店。

　　周意吃着火锅，注意力都集中在锅里的鸭血，虾滑，土豆粉，海带等等上，心无旁骛地吃着。

　　看她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劲头，周乔七上八下了一天的心，也算稍微落地。

　　回家的路上，经过江边公园，周意要求下车看烟火表演。

　　新年烟火表演是这座城市每年春节的重要节目，聚集了不少人，各色的绚烂烟花在夜幕中绽开。

　　仰着头的人们或是抱着孩子的夫妻，或是相拥的情侣，有些女孩子还对着烟花许愿。

　　周意也学着她们的模样，抬起手，闭上眼睛对着天空许愿。

　　“许的什么愿？”周乔站在她身后，从后背抱着她，将她圈在怀里，抵挡着夜里的凉风。

　　周意看着烟火不应声，他就亲她的脸。

　　“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周意拿这个老土的借口搪塞他。

　　周乔把她的帽子往下压，毛边遮住她的眼睛，“谁说的，你说出来才有可能实现，也许我能帮你实现。”

　　听着他傲气的话，周意偷笑，这男人真的有在努力做她的守护神。

　　庆幸的是她的愿望确实与他有关，周意在新年的第一天虔诚许愿，一愿爱的人都身体健康，二愿林秀清过得舒心，三愿她和周乔可以顺顺利利，共赴白首。

　　“那你加油，如果我的愿望实现了，一定有你的功劳。”周意转过身，埋进他怀里，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与周乔紧紧拥抱在一起。

　　假期的后几天，周意哪里都没去，就跟周乔窝在家里。

　　林秀清倒是照常陪着周山去亲戚家走动，根本不在乎别人议论周意和周乔的事。

　　周意偷偷问林秀清，真的不觉得被别人议论会不太好吗？林秀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十分不理解她的顾虑。

　　“我为什么要在意她们说什么？喜欢说就慢慢说呗，人要是太把无关紧要的人当回事，活得该有多累啊。”

　　林秀清还认真地教育了她一顿，让她改改性格里不够洒脱的部分。

　　“总之，我林秀清的女儿不该这么惧怕别人的眼光。你从小到大，别人没少说你妈坏话吧，可是你妈不也把你养得好好的。”

　　周意觉得很神奇，每次不管什么事，只要跟妈妈聊一聊，就会觉得天下太平，自己庸人自扰。

　　她和周乔回A市那天，林秀清亲自开车送的，就像回来那天她来接时一样。

　　周山总是不在家，也不再过问她和周乔的事。

　　林秀清看了一眼她跟周乔交握的手，故意叹气地说：“唉，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好啊。周乔，你不许欺负我女儿，我可不是好惹的阿姨。”

　　她拍了拍周乔的胳膊，一切尽在不言中，温柔地拥抱了周意一下。

　　“你啊，记住我说的话，要或者不要，都要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人生说长也短，好好过。回了A市，天高皇帝远的，你就抛弃你妈潇洒去吧。”

　　目送林秀清驱车离开，周乔搂着她的肩膀进站。

　　回到A市，26岁的周意觉得人生好像终于能看见一条清晰的长路，她只需要沿着这条路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就好。

　　开工第一天，周意哼着歌在茶水间给自己泡咖啡。

　　丽姐跟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小周同志，老实交代，早上开车送你那男人是谁？”

　　周意真佩服丽姐的八卦洞察力，怎么自己次次都能被她逮个正着。

　　她想想就觉得好笑，搅勺子的手都在抖。

　　“丽姐，你上辈子是特工吧，怎么我每次有点什么事都被你看见。”

　　丽姐拿胳膊撞她，催她回答，“我正好到公司楼下，看见你还弯腰亲车里面那个人了。快点交代，这么大事瞒着你丽姐，你不厚道。”

　　周意抿了一口有些烫的咖啡，觉得有点苦，又加了一块糖。

　　“好吧，既然你都看见了，我就老实交代吧。那位是我男朋友，他送我上班而已。”

　　“啊！你交男朋友了？！”丽姐尖叫一声，吓得周意差点杯子都没拿稳。

　　幸好茶水间这会就她们两个人，“你不要这么激动，就过年那阵定下来的，你不也一直催我找对象嘛，这下不用再替我操心了。”

　　丽姐兴致勃勃，缠着她打听细节，周意就照着周乔的情况，跟她说了说，当然，她隐去了两个人是“兄妹”这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