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桓自认不是个圣人，专业的规则性更是让他难得有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因为生活很少能自己去选择，说残酷点，周遭的环境几乎就能将一个人大致定型。而每每这时候，生活的态度也就成了唯一的武器。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真的欣赏顾楠溪。

　　摊在榻榻米的顾楠溪举着手机不断晃着，刚刚就连结尾的语气词是用‘啦’还是’哦’都抉择了半天，明明前几周已经聊得不错了，可每当结束一个还不错的交流后，再次聊天的两人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这不，又尬聊了。。

　　寻思着得找个话题。逛动物园？这，貌似适合情侣；看电影？，这，更适合情侣了；博物馆？，还不如桐大喂猫呢。。

　　想着想着，顾楠溪脑中一愣，这都是啥乱七八糟的？！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慢慢浮现出来，顾楠溪丢开手机，把自己埋进榻榻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忌。

　　好在，有徐樊这个枢纽在，两人微妙的关系总是能显得正常不少。

　　而再次见面便是报道那天了。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归在了谁的门下，可当他们在众人面前点出自己的名字时，顾楠溪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想放串鞭炮。庆新生的自己；贺，离他更近的自己。

　　这次归到何之桓和林浦深名下的一共有三个，除了顾楠溪，剩下两个都是桐大直接保研上来的。女的叫刘丹，本科时就是林老的学生；男的叫钟杨，本来是化学系的高材生，据说本选了法学院另外一个导师，可，阴差阳错下同何之桓交流过一次，而后就义无反顾的选了何之桓。

　　虽说是双导师，其实主要还是何之桓自己带。这不，林老话还没说两句，就又被叫走了，留下四个人在教室大眼瞪小眼。

　　何之桓倚在讲台边，思考着该如何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要不，你们，再自我介绍一遍？！”

　　洒满阳关的走廊不时经过几个低头交谈的学生，空旷的教室里，顾楠溪三人并排而坐。听到何之桓的“再介绍一遍”，三人都忍俊不禁。

　　昨天就在寝室聊得火热的顾楠溪刘丹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望向面前的何之桓，说，“师兄，你也可以再介绍一遍”。

　　何之桓手中的钢笔一顿，收回撑在讲台桌的手，扫视了一下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三人。心底暗自懊恼着刚刚的破冰方式，问的真是有点失水平了。

　　“我？你们都清楚”，现在哪个学生在选导师之前不是查之又查，只怕他们知道的自己，比自己知道的都多。虽在桐大还只算个初出茅庐的教授，可颜值方面，何之桓还是挺放心的。

　　“林老上回和我们说，你读书那会可是个‘狠人’，人送外号‘法学院增长剂’，好多学妹可都冲着师兄你这张脸就栽进法学院怀里了。难道，不辟个谣？”，刘丹抓着椅子，笑得一脸无害，左右轻轻撞了一下顾楠溪和钟杨。对于大三开始就跟在林浦深身边当助手的刘丹来说，能让私底下永远只认老婆、工作的林浦深三天两头提到的人，绝对是个人物。

　　何之桓心里一个咯噔，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居然成了拖课小王子给学弟学妹们的笑料了？！

　　扯了扯衬衫的衣角，何之桓抬手摘下眼镜，说，“既然是法学院的学生，自然也该知道严谨二字的重要性。林老的话，有些不能当真，纯粹逗你们玩的”

　　“我大一的时候，可就听闻不少学姐为了某些不纯目的，心甘情愿的多忍受几年法学剥削。遗憾的是啊，师姐落花有意，师兄却奔流入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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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掂量着手中的钢笔，何之桓明白自己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难怪小王子千叮咛万嘱咐，本来以为刘丹撑死青铜，可这阵仗，摆明了是个王者啊。

　　“看来林老说得不错，你需要磨练磨练了”，凉凉的瞥了一眼刘丹，何之桓心里已经打起了小算盘。

　　“法学院的独立图书馆刚刚你们都大致参观过了，日常所需的一切资料馆内基本都能找到，如果没有，及时上报，学院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补全。为了更好安排后续各项学习的轻重，给你们两周时间，课题自拟，不少于两万字。当然，有疑问可以随时找我”

　　本就只有四人的教室这下连刘丹晃椅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空调外机，在呼呼作响。讲台下的三人目瞪口呆，半响，钟杨颤巍巍的举起爪子，“师兄，我现在还可以选择回我的实验室去吗。。”

　　把手里的眼镜重新戴上，何之桓迈开步子走到钟杨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实验室呢你就别想了，要是哪天实在想念了，我会替你去找找潘教授的。至于现在，男孩子嘛，另外两个女生，你就勉为其难，多加五千字当个表率”

　　钟杨，“师兄你整我！”

　　“再加五……”

　　“好的，师兄，两万五千字，我一定准时完成任务”，敛起过于激动的表情，钟杨看着近在咫尺的何之桓微笑着咬着牙点了头。

　　满意的扯起嘴角，扶在他肩头的手有规律的拍了几下，何之桓转身朝门口走去，握着钢笔的手象征性的朝身后挥了两下，皮鞋落在地板上，一声声全落进耳朵里。“走了，孩子加油！”

　　看着何之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刘丹顺势倒在顾楠溪身上，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梧桐叶，“完了完了，这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说得可不就是我嘛，好不容易在林老手下捡回一条小命。这下，看来，得栽到这位‘增长剂‘的师兄手里了，楠溪、钟杨，我们几个一定会很惨，非常惨”

　　钟杨一手托着左脸，失魂落魄的望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姑娘，“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可爱的试剂，啊！潘总，我错了！！”

　　看似繁琐无比的工作，其实真正开始后也就能慢慢找到路子。相较于刘丹和钟杨，顾楠溪肯定会辛苦些。繁杂琐碎的各种律法条文，以及看都看不完的案例在开始确定课题的前两天里几乎把顾楠溪绕得找不着北。

　　先前的知识貌似也一下全无用武之地。好在，有刘丹和钟杨的再三提点，加上何之桓不时的一语惊醒，顾楠溪总算也步入了正轨。

　　在图书馆整整泡了四天后，顾楠溪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望着窗外依次亮起的路灯，拿起了边上的手机。她一定要找个人出去吃饭，不然，迟早会英年早逝的。

　　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板，像是找寻某种依托。台灯的光亮照着这番天地，顾楠溪手指在某人的号码上徘徊许久，终究还是作罢，直起趴着的身子，低不可闻的叹息声消逝在暮色中。

　　就在顾楠溪决定找刘丹时，徐樊的电话来了。

　　左右没什么其它事情，况且也好久没见着松棠的各位朋友，顾楠溪便愉快的答应了徐樊的邀请。起身整理堆满桌面的各类文献资料，灯光下影子叠延，悠久绵长。

　　顾楠溪没想到的是，何之桓也会在。

　　不大的一间包厢里，上座的徐樊和他比什么都扎眼。

　　刚刚踏进包厢，顿住和好友的寒暄，顾楠溪抓着包包链子，诧异的望着前头，“师兄？”

　　听到这称呼，徐樊一口茶噎在喉咙，呛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抓着何之桓的椅背，笑得面色涨红，“师兄？！”

　　看着前面的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何之桓拉着嘴角的弧度，转头看着依旧在发笑的徐樊。藏在桌下的脚不留情面的踢了过去，在他短促的哀嚎声里，何之桓咬着牙说，“徐总怕不是这几天生意太好，得意忘形了”。

　　强忍着止住笑意，徐樊一手揉着自己的小腿，一手招呼顾楠溪坐下。还不忘对着何之桓嘟囔了一句，“你小子懂不懂尊老爱幼啊？，真是世态炎凉”

　　有着沙漏的饭店上菜总是比较快捷，不消一会，十来道便都上齐了。□□个人，刚刚的小插曲很快被忽略过去。

　　抽了张纸巾细细擦着手里油渍，徐樊望向左前方坐着的顾楠溪，说，“楠溪，还没问你桐大如何呢？”

　　放下手中的筷子，碗碟的碰撞声很是清脆。顾楠溪掠过一眼他身侧的何之桓，笑着，“都挺好的，有你身旁这位大佬在，我们哪有什么不满的。”

　　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徐樊端起手边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那怎么叫师兄？这辈分有点乱啊？”

　　“我说的，今年反正和小王子一起，叫什么都无所谓。明年收的再把称呼改回来”，何之桓抢先一步出口，堵住了徐樊的八卦心。

　　三三两两聚齐的晚饭聚得快，散得也快，徐樊瞅着站在门口的剩下三人，一把拽过顾楠溪身边站着的盼盼，“盼盼呐，我还有点事得和你交代一下，咱们回一趟松棠”。

　　目送着徐樊带着一脸诧异的盼盼离开，何之桓和顾楠溪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两人默不作声。

　　好一会，低头盯着脚上皮鞋，何之桓出声，”送你回学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