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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偷跑之后的讨好

奚奚奚嘻 13278字 2023-01-27

  舆论的速度比腿快。杨易木开了酒店的台式电脑,习惯性地看了会儿股市,又打开谢延初的后援网站,发现有人把自己的照片传了上去。虽然只是一张侧面照,但有心之人不难查出照片中人的身份。

  现在的网民还没那么开放。二零零八年,夏洛之恋因一组照片悄然走红网络,人们对这种明目张胆与常规不合的恋情的关注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天涯论坛纵使有支持的声音,谩骂声却更是不堪入耳。

  可想而知,活在暗处的社会异端们受到的是怎样的冷遇。

  “谢延初新戏开拍获神秘男子陪伴”,目前已经成为谢延初后援会的热门,回帖者众。

  在看到有人说那男孩子也曾在《暗崖》拍摄地出现过,和谢延初举止挺亲密的,又有人凭借他的半个身子和侧脸便认出他是北城的学生。

  放在以前,杨易木早就慌了神。如同走在独木桥上晃晃悠悠的前世,风一吹,草一动,都会给杨易木蚕丝般细滑的神经末梢狠狠一击。

  重活一世,变得没这么容易胆战心惊。只管大胆往前走就是,男人嘛,再大事儿大不过天,比天大的事儿躲不过,还有好担心。

  可杨易木现在还是要走,不是胆小,不是窝囊,只是知道了污言秽语的伤害究竟有多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已是重活一世,自己再度坠落泥潭不要紧,可绝对不能再毁了那人的光风霁月。

  现在他还爱得起,但已赌不起。

  谢延初下了戏,大步往住处走。如果有人再近一点儿,便会听到他嘴里正哼着小曲儿,如果靠得更近,只会无语,这都什么玩意儿,从来没听过。

  只有谢延初不经意路过的一个坐在小池塘边垂钓的大爷回头看了一眼,轻哼一声,又回头闭目养神去了。

  “木木!”谢延初推开门,面对的却只有人去屋空。

  除了床头柜留的一张纸。

  谢延初修长的指节夹起便笺。

  “周致找我,先走了。回头一起包羊肉饺子。”结尾倒是留了个小小的安慰,画了颗不怎么规则的心形。

  估计这就是杨易木能跟人磨叽的极限了。

  谢延初的忧国忧民脸还没来得及恢复原状,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谢延初走回去,心里还存了分幻想,或许杨易木走到半路良心发现又折回来。

  其实这时杨易木已经坐上了出村子的大巴,再有二十分钟就到火车站了。

  连零食和水都没来得及带,还要忍受对面小丫头手里辣条的味儿。开窗也没用,过堂风一个劲儿往杨易木所在的地方吹。

  不知道是卫龙还是唐僧肉抑或是玫瑰干,总之,杨易木觉得有些饿了。

  窗外是一群群不知名的野花,紫白蓝黄各色都有,如果这次来的是金钟大,或许新电影的开场场景已经被他刷刷几笔挥毫落墨。

  可惜现在的杨易木,不但情路不顺,炒股还可着劲儿亏钱。就算路边的野花全为他开为他败,落在他那里也逃不过一个杨嚼牡丹的下场。

  谢延初看到字条会多生气,他心里清楚得很。

  他之前在北城躲避许久,谢延初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谢哥,是我。”今天谢延初注定要失望,因为门口出现的是周年的脸。

  周年没时间安抚他碎了一地的心,进去就开了谢延初房里的电脑,啪啪啪鼠标点击几下,“你看。”

  谢延初烦躁地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杨易木的家庭都快被扒了个干净。

  “杨易木跟你说的?”

  想必是因为看到那些帖子才走。周致帮着杨易木炒股这事谢延初知道,可绝对没这么巧恰好今天有事找。

  “嗯,我已经删了。不过,似乎被有心人留了证据。”

  谢延初暗骂一声,抵在桌上做支撑的指骨猛捶了一下。周年一个激灵,“这桌子可不耐捶啊老板。”

  “你不觉得要做个自我反思吗?有消息居然还要当事人去通知你,连收尾都收不干净,这一声老板我不确定自己当不当得起。”

  周年没有经验,今天又特别倒霉,撞到了谢延初的枪眼上。

  当下愣住。

  “这次算了,就当上了一课。以后多跟周岁学一下怎么当一名合格的经纪人。我不要求你成王牌,也不用把我捧到什么高度,但是,起码的危机处理,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周年嘴唇颤了一下,随即咬住,重重点头。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位主子不是没脾气,而是,如果被触了底线,他根本不考虑去怜香惜玉。

  只顾着自我谴责的周年没注意,自己言语中出现的关键词——底线与怜惜。

  北城市易初公馆隔了几个巷子就是易致公馆。名字相近,只是易致算是易初的高仿品,外观看起来不错,内里么,交由住房的人自己搞装修,所以有的房间看起来甚至没有巷里杨易木的家搞得精致。

  易初公馆买来时便是装修好的,和房子一起交到房主手上的还有房产证。而所谓的易致公馆,其实真实身份是动迁房,意思是,房产证五年后才能办,如果房间是从原房主手上买来的,还不一定能办成。

  现在,易致公馆104室,榻榻米上正躺在一名清秀男子,动了下身子,酣睡中露出惊惧的表情,似是极为不适。

  好在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喂?”还带着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嗓音。

  “你活得挺舒坦啊。”对方压低声音质问。似乎再也忍不住自己承受,非要把秘密擎开,找人共担。

  墓碑。血。少女的手链。周致迷瞪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低喊着妹妹的名字猛然坐起身来。

  周致头痛欲裂,一手狠命按着额头,一手胡乱打开床头柜,摸索平常吃的药。

  柜子被翻得晃晃荡荡,摇动间碰倒了桌面的玻璃杯。水流随着杯身倾斜而下,以雷霆之势把周致的头发尽数打湿,杯子又狠狠磕了下头,才几个弹跳,坠落在地。

  “哎呀!”周致伸手试着触了触前额,似乎肿了不少,又烫又疼。

  神智却因此变得清醒。

  周致重新倒了杯水,吞下两颗白色的药片。

  两分钟后。

  谢延勋皱着眉看了看周致头上的包,青紫肿胀,地上还有一摊水渍,柜子七倒八歪。

  一脚踢了踢柜子,不偏不倚地把柜子踢回了原位,“你被打劫了?”

  “没啊,就是做噩梦了,偏头疼又犯了。”

  谢延勋单手插在裤袋里,走到周致面前弯腰俯视,“偏头疼?”

  周致视线内出现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心跳猛然快了几拍。

  谢延勋不等他开口,又问,“梦见泉泉死的时候了?”

  倒是有些像刑讯逼供,来势汹汹。

  “恩。”

  “我把她好好地拜托给你,她为什么会死?”谢延勋红着眼眶,在周致看不见的角度,拳头已攥出青筋。

  “你爱泉泉,她又不爱你。你现在也谈女朋友了,忘了她吧。她心理脆弱,爱你哥不得,自杀也是活该。”周致偏了目光。

  “那是你妹妹!你忍心这么说她?”谢延勋揪住了周致的衣领,几乎把他勒得没法呼吸,看着周致面色发青了才重重松开手,任由他摔在床上咳嗽。

  周致看着被谢延勋甩得震天响的门,苦笑一声。他为周泉隐瞒的可太多了。周泉和他是双胞胎,但自小体弱多病,凝血障碍的她在湘南小村修养几天便被父母带到大医院去治病了,此后更是一直住在美国。

  跟谢延勋认识之后,她拜托谢延勋带她偷偷去了一趟北城,让谢延勋去送情书,约谢延初出来见面。

  过了一晚,周泉被暴怒找来的周致强行带走。

  周致打了她一耳光,第二天,她就自杀了。

  当周致看到验尸报告时,心里的滔天恨意,无处宣泄。

  Chunv膜严重破裂……

  那天晚上,周泉到底遭遇了什么?

  谢延勋出了门便脱力地靠在墙上,心痛到无以复加。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没想过自我克制,可是根本就控制不了。

  喜欢周泉如果是个错误,他愿意这一辈子都考零分。

  周泉喜欢谢延初,让自己替她送情书。他没送,直接给塞进了床底,跑到酒吧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知。

  宿醉醒来,接到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周泉自杀了。

  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对于谢延勋来说,甜美而痛苦。

  谢延勋放弃了回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真相擦肩而过。

  自从杨易木回了北城,打几次电话都赶上谢延初拍戏,接电话的全是周年。

  发短信,谢延初都会回,不冷不热。

  终于,杨易木意识到,男朋友生气了,自己是被罚了。

  终于,在一次拨通电话后,听到接电话的人自称云林的时候,杨易木爆了。

  生气中的谢延初效率很高。导演诧异的同时非常嘚瑟,看,我们的男主,拍戏条条过,又洁身自好!谁不知道云林是个喜欢拉人炒作的,可是谢延初愣是没跟她有任何可以让小报记者编故事的绯闻爆出来!

  又过了几天,后援网站有人爆出了谢延初杀青的图片。

  要知道尴尬总是难免的,在每个梦醒时分……

  杨易木开始采购包饺子的原料,在楼下徘徊踩点了许久,才在小区保安怀疑的眼光中上了楼,惴惴不安地敲了谢延初的门。

  “我买了羊肉,还有大葱,是我家胡同口山东大婶卖的,正宗。香菜没买。”缓解尴尬气氛第一招,没话找话。

  谢延初没接话,侧身让了个空档让杨易木进门,又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给他换。

  “大婶卖给别人都是两块五一斤,看我长得帅,给我五块钱三斤,嘿!”杨易木左右脚互相作用蹬掉了鞋子,换上拖鞋,手里依然拎着羊肉和大葱,愣是没敢让谢延初先给送厨房去。

  从杨易木进门,谢延初就没开过金口。

  “老长时间没住家里,看,我弄得还不错吧?”

  杨易木环顾四周,自个儿觉得很满意,等了半天没声,一回头,只看到谢延初进书房的背影。

  ……认识谢延初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在自己面前主动看过书!

  在杨易木看来,“香菜没买”就是个示好的暗号,然后“卫生保持”是第二个暗号,不用挑明,谢延初肯定懂。

  结果这潜台词在谢延初那里像是被真空隔绝了一般,杨易木存了小半个月的不安和讨好完全透不过去。

  11天没见,倒是感觉气息有些陌生了。谢延初站在窗边,杨易木只看得到他高大的侧影,不知怎么地突然看出了一股又明媚又忧伤还有点乡土的味道。

  “看什么书呢?”杨易木壮着胆子又问了句。

  谢延初从家居服的裤兜里掏出个耳机,隔绝了世界。

  “嘿!这暴脾气!”杨易木哪是这么容易被面瘫打败的人,憋了憋气,一个助跑,对着谢延初后背就蹿了上去。

  谢延初被他的动作缠得往后一仰,退了一步才稳住了身子。丈母娘喂得不错,谢延初暗自掂量,抿了唇,这小排骨身板儿终于重了点。

  看来这段时间杨易木过得称心如意。谢延初眉间阴云不散,转身把手里的管理学放回了书架,又随便抽了本巴菲特,完全当背上将近一米八的某人视为无物。

  “叫你不理我!谢延初!你别把老子玩儿火了啊!”杨易木见他不伸手托着自己,有些尴尬。为了不掉下来,只好用腿盘紧了谢延初的腰身,一手搂着他脖子,又腾出一只手在老虎头上毛躁地糊过来糊过去,“有本事打一架啊!冷暴力算什么男人!”

  “你说的。”谢延初声音冷淡喑哑。

  杨易木动作一顿,僵了身体。

  打一架?

  单方面的家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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