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声音宛如敲锣打鼓，比之从前上学，老师点名时那锐利的眼神从一个个头顶上扫过时更心跳加速。

　　舒语知道他那个举动没有别的含义，大概只是真的很庆幸今天有她的帮忙，一时心血来潮的而已。

　　但是……！

　　这不妨碍她还是很激动呀！！！

　　激动的舒语幸福的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舒语醒来意识回笼后第一件事，给江延发了他们加微信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舒小语：【你弟弟没事了吧？】

　　等了许久那边也没有回信。

　　舒语翻来覆去，戳戳屏幕琢磨半天。

　　到底有事没事，应该没事的吧？

　　要不去看看吧？可是以什么身份？

　　朋友吧，他们应该算是同事兼朋友，再不济还是邻居嘛，应该去看看。

　　做下决定，舒语匆匆洗漱后拿上包和钥匙往医院赶，路上买了水果篮带过去。

　　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病房，江延靠在椅子边闭目养神，他眼底有些泛青。

　　“哥哥……”

　　江延掀起眼皮冷淡地觑他一眼。

　　江浩小眼神委屈巴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犯病的……”

　　“那你是故意犯错的？”声音还是冷冷的。

　　“也不是！”江浩小朋友急的快哭了：“我想你了啊！你天天忙忙忙，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了……”

　　江延叹了口气，稍稍坐直了些，身体前倾：“我最近很忙，没空看你我的错，但这不是你离家出走的借口，你知道小姨他们有多急吗？”

　　江浩撇了撇嘴，眼里不满：“我和他们说过我想去看你！但是他们总是刚答应我就忘了，而且，而且他们有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在意我！”

　　“所以你就偷偷拿钱自己一个人来这了？”

　　“不怕自己丢了？”

　　“你胆子怎么那么大？”

　　“还有刚刚那种话不许在小姨面前说。”

　　小朋友垂着脑袋，乖乖任他说教。

　　江延起身将他揽入怀里，拍了拍背脊，声音温和了几分：“你知不知道昨天幸好有个姐姐救了你，否则再晚点。”

　　江延没有说下去，江浩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不待他说，在他胸口蹭了蹭，儿童的声音带着股稚气，闷闷地：“哥哥我知道错了……”

　　舒语乘车到了医院。

　　昨天还在手术中就离开了，她并不知道是哪间病房，在护士台询问过后才找到。

　　“咚咚——”

　　“进来。”是稚气未脱的男孩声音。

　　舒语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病房内有两张病床，另一张空着的没人，舒语走过去将水果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微微弯腰：“小朋友，你好些了吗？”

　　江浩的眉眼和他哥哥挺像，现在还未长开，他眨了眨眼睛：“你是昨天救我的姐姐吗？”

　　舒语抿唇笑笑：“你知道我呀，你昨天不是昏迷过去了吗？”

　　江浩说：“我哥哥说的，我哥哥说幸好有姐姐救我，谢谢姐姐。”

　　舒语摸了摸他头，“不用谢，你哥哥呢？”

　　江浩皱了皱眉，“他出去有事了。”

　　舒语见他的反应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摸他头，连忙改口：“不喜欢的话姐姐下次不摸了。”

　　江浩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姐姐好熟悉……”

　　“熟悉？”舒语挑了挑眉：“你见过我吗？”

　　江浩嘟着苍白的小嘴喃喃：“就是好像在哪听过你声音……”

　　听过声音……舒语一僵……

　　“啊！我想起来了！！！”江浩小朋友激动的一拍手掌，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一条咸鱼！”

　　？

　　！！！

　　江浩看她的反应于是更加确定：“我就知道是你！咸鱼姐姐我一直看你直播我可喜欢你了！”

　　舒语：“啊，好，好巧啊。”

　　呵呵呵，这么巧的吗，她见色起意的对象弟弟是她的粉丝？

　　这是解锁了什么大礼包？！！！

　　江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小脑袋转啊转啊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舒语眨眨眼：“怎么了，你要找什么？”

　　江浩笑眯眯：“纸和笔呀，姐姐你给我签名好不好？”

　　那十分相像的眉眼，笑起来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江延，舒语看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弯唇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浩羞涩的嘿嘿了声，还不忘正事：“那姐姐给我签名吗？”

　　“没问题！”

　　舒语从护士台要来了纸和笔，一笔一划的签上一条咸鱼，还在纸张的背面给他画了个卡通版的男孩头像，旁边还有一条张嘴吐泡泡的小鱼。

　　江延还未走近病房，远远地就听到病房内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微一拧眉，脚步加快，江浩这是和谁说话？

　　身后的病房门被推开，舒语扭头。

　　江浩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哥哥！”

　　江延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舒语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舒语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我给你发短信你没回，就想过来看看。”

　　他拿出手机，按了按，苦笑了声：“抱歉，没电了。”

　　江浩今天早早地就醒了，刚才又说了好一堆话，这会浑身都有些疲乏，他揉了揉眼睛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哥哥我困了，我再睡会。”

　　江延轻“嗯”了声，帮他掖好被角。

　　舒语跟着江延出来，坐在走廊外的位置上，她问：“你弟弟应该是没事了吧？”

　　江延摇了摇头：“不知道算有事没事，他一直这样，不过这一次过后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复发了。”

　　舒语不大会安慰人，这个时刻，她更不知道说些什么，思忖着岔开了话题：“叔叔阿姨他们呢？”

　　他说：“他们有工作。”

　　舒语：“这样啊……”

　　这下好像更尴尬了。

　　“你……”

　　“你……”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舒语“啊”了声，心口一颤，忽然就慌起来，脱口而出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昨晚睡没睡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可以帮你守着！”

　　完了完了！！！怎么直接就说出来了！舒语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好歹也含蓄一点啊！万一人家以为你是有什么特殊的心思呢，虽然你确实是有点特别的心思……

　　默了默，他说：“凌晨的时候睡了一会。”

　　舒语点了下头，讷讷道：“啊，哦，那就好。”

　　顿了下，她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江延淡淡道：“你刚刚在和他说什么？”

　　呃……

　　舒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卡壳，说起来还有点复杂。

　　“嗯？”他扬了扬眉。

　　舒语眼珠子转了转，道：“没什么，他就问问我是怎么跟你认识的！对，就说了这些。”

　　江延眼皮轻掀，轻描淡写的随口问下去：“那你怎么说的？”

　　！

　　瞧她这话答的，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完了自己还乐呵呵的一头栽下去。

　　舒语干笑了下，道：“就那么说呗，说我们是同事，一起录制了个节目。”

　　“不对吧，”他忽道，认真的注视她：“你借蜡烛，还有飞机上那次。”

　　“啊，”她愣了愣，僵硬地回了句：“也是哦。”

　　可是她还以为，对于他来说，因为录制节目产生的交集，那样才算是真正的认识。

　　舒语又安静的待了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提出自己先回去了。

　　江延点点头，“注意安全。”

　　夜里，舒语一如往常的时间开播。

　　同样是开局便开始不停地落地成盒，她起初还自信心爆棚，又从失败中自己找节目效果娱乐观众，但大约是这样的次数多了，不仅她自己，就连观众都看不过去了。

　　这个时候直播间再涌入一大批黑子选手，节奏带的飞起，舒语又遭受了一顿唾骂。

　　她也没有心态了，话愈来愈少，死亡次数还在不停增加。

　　终于熬到了时间点，她甚至不敢看一眼弹幕便匆匆下播，因为不用看也知道，指定乱成了一锅粥。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以前喜欢用打游戏来疏解郁闷的心情，后来游戏成了工作，渐渐也成了一种负担，下播后，是再怎么也不愿意碰了。

　　桌子上一台台电脑，她现在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舒语关上房门，径直从电梯上到了顶楼天台。

　　夜里伴有微风，不算太热的天气，舒语穿了条米白色的及膝睡裙，走到天台边缘，从旁边搬来了好几块砖头码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站上去俯瞰高楼层下色彩斑斓，车水马龙的城市。

　　将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绕至耳后，她轻舒了口气，忽然就想起来以前。

　　从刚开始做直播时，好像就一直挺艰难的。没有观众到寥寥无几，后来大约是她靠着游戏里的娱乐主播这一卖点火了一段时间。

　　然而热度一高起来，直播游戏时就会有人时不时地恶意狙击。

　　所谓“狙击”，就是在主播直播游戏时，一边盯着直播屏幕，一边打开游戏和主播同时排进同一局游戏里，然后借着窥屏去主播所在的位置击杀主播。

　　一种很劣质的恶趣味。

　　打压了主播心态的同时也大大的降低了直播效果。

　　从那时候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由一开始的非常在意到渐渐麻木，消化整个过程是很艰难又痛苦的。

　　但即便到今天，她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不理会。

　　其实有想过不如算了，但她从大学期间到毕业以后一直到今天接触的只有直播行业，不做直播她又要去做什么呢？

　　生活与社会大抵逃不过一个钱字，而她这么多年，从一个从底层到现在还算有点热度的小主播，只能养活自己也没什么积蓄，重要的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给你从头再来的机会。

　　“哈！”

　　“黑的开心不？！”

　　“你们看直播到底是为了看脸还是单纯图个高兴啊！”

　　“你们这些肤浅的人！看脸去看颜值主播好了！看就完了还要骂我你们心里快活吗？！”

　　“我这么软萌的声音听不出来男的女的吗还变声器！你变一个试试！”

　　“人家是美少女！长的这么可爱当然是女孩子啊！”

　　“美少女不解释！”

　　舒语吐了一大口闷气，喊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人虽然还是有点丧，但不至于怀疑自己与人生了。

　　“喂，喂喂？！人呢？江延你在听吗？”

　　“嗯。”男人举着手机低低应了声，靠在一边的阴暗角落里，见站在砖头上的人双脚借力了下蹦跶地跳了下来，垂着头周身都像是环绕着一股飘荡的黑云离开天台。

　　仿佛，刚刚那个口口喊着“美少女不解释”的人不是她。

　　“我说片子马上就要播出了，然后你那边综艺录制的话你尽量多争取点镜头曝光，后续热度应该能持久一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公司接下来要为你打造的形象千万不能谈恋爱，绯闻最好也不要有，至于后续炒作公司自有安排，总之目前要按我说的，切记。”

　　……

　　“人呢？你干嘛呢？又不见了？”

　　“在。”

　　“刚才我说的话听见了？”

　　“嗯。”

　　“行吧，那你早点睡，明天记得转下官微。”

　　“嗯。”

　　今夜有星星，站在顶层似乎看得更亮些。

　　温热的微风徐徐，男人轻抬眼皮，狭长的眸子，眼底眸光深沉幽邃，远眺着，眼里像是没有焦点，像是隔了千山，无人能窥探其中。

　　半晌，他走过去，垂眼看了看那摆放整整齐齐的砖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如墨般的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天光幽暗的顶层，一声低低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