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到最后，《调查》编辑部还是只有小福和赵晓刀去天堂山。

　　小福其实是有私心的，“听说那个地方正在开发，我准备写篇专访，说不定能一炮而红。”

　　赵晓刀也想去看看，天堂山，一听名字就很好的地方。

　　只是越发接近天堂山，小花的情绪越发不对，好像有种淡淡的忧愁。

　　“是太想念你儿子吗？”

　　“我已经快五年没见过他了。”小花叹了一口气。她离家的时候儿子尚小，那时候以为自己能逃离牢笼，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主动回到牢笼的一天。

　　赵晓刀默默算了一下小花的年纪，沉默下来。

　　“他是你……”

　　“我是被拐卖到这来的。天堂山虽然叫天堂山，但不是天堂，这边很穷，没人愿意嫁过来。”小花握着赵晓刀的手，想求一丝支撑下来的力气，“他奶奶给我打电话，他生病了……病得很严重，所以我才回来的……”

　　赵晓刀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之间对这天堂山没了期待。

　　——

　　不过天堂山的确很美，群山环绕，景色宜人。

　　据说全村人口不到500人，是北城相当落后的贫困村了。

　　当地政府曾经也想通过扶贫易地搬迁把人迁出来，但受到了这个村里人的激烈反抗。

　　直到这几年，政府觉得这里景色好，想打造一个旅游景点，才慢慢被接受。

　　刚到村口，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婆子就等在了村口。见到赵晓刀一行，立刻亲密迎了上去，“小花！你终于回来了！虎子等你很久了……”

　　老婆子见到身后的赵晓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这么标志的。”

　　小花不动声色挡在赵晓刀面前，“妈，这是我老板……过来玩的……”

　　“哦，老板呀，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呀。”

　　老婆子满脸风霜，看年纪赵晓刀还以为是小花的奶奶，没有想到居然是她的婆婆。

　　赵晓刀一贯第六感灵敏，总感觉那婆子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了一些，她警惕地往小福身后站了站。

　　——

　　村里是没单独住宿的，小花婆婆热情邀请赵晓刀去她家住。

　　赵晓刀本想拒绝，实话说她现在只想回去。这里风景宜人，但说不出的怪异。

　　小福也觉得怪怪的，两人礼貌和小花说了一声，准备打道回府。

　　“轮胎被砍破了。”

　　不是扎破，而是被利器砍破。

　　“你没有备用的吗？”

　　“有。”小福打开后车厢，脸色沉了下来，“不见了。”

　　回头，小花婆婆朝他们笑得更加灿烂了，“都是小花的朋友，过来吃了饭再走吧。我们家阿辉会修车，等会儿他就回来了。”

　　——

　　天堂山信号并不好，赵晓刀房前房后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格信号。

　　她几乎是立刻马上给周珩打了电话，电话断断续续赵晓刀用微信把地址发了出去。

　　那头周珩倒是很快回复了。

　　“我很快过来。别吃那边的任何东西，一口水也不要喝。”

　　赵晓刀越发紧张，尤其是看到原本应该病怏怏的小虎活蹦乱跳的时候，心中更加恐慌。

　　小花也愣住了，“怎么会……虎子，不是说病得厉害吗？”

　　她还想说什么，但被婆婆一把拉进了屋，很久都没有出来。

　　赵晓刀和小福商量，“这里离辖区所属镇有多远？”

　　“一个小时车程。我刚刚看了地图。不过……先前我听村民说，好像因为打造旅游景区，好像晚上路是不通的。等会儿我再出去转转……条条道路通罗马，不会只有一条路的。”

　　“好。”

　　纵然这样，赵晓刀还是心中发慌。

　　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当年的周家屯一般。这么多年，她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像周家屯那么阴暗恐怖的地方了。但如今的天堂山，给她的感觉就如当年的周家屯一模一样。

　　——

　　小福一直没回来，倒是小花红着眼眶从屋内出来了。

　　见到她，小花眼神躲闪，吞吞吐吐。

　　赵晓刀心中一阵一阵发凉。

　　她几乎是转身就要走，却见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黝黑男人，挡住了她的所有去路。

　　“阿辉……你回来了？”

　　小花婆婆笑了笑，“你看你嫂子回来了……快过来，洗手吃饭了。”

　　先前，小花婆婆说自己大儿子没好命，前几年过世了，身边只有一个小儿子。

　　她说的有个会修车的阿辉，恐怕就是面前的青年了。

　　——

　　吃饭的时候，赵晓刀估算着自己的战斗力，一直没有动筷子。

　　小花婆婆一个劲往赵晓刀碗里夹菜，“来，小姑娘多吃一点。我们小花一个劲夸奖你，长得漂亮人又有本事……”

　　赵晓刀摇头，并不动筷，“抱歉，我今天有些晕车，不舒服，实在是吃不下。”

　　“那怎么行呢！不吃东西怎么能扛得住呢！”小花婆婆站起来，“小花，你去煮个红糖鸡蛋，最治疗晕车了。”

　　小花被支走了，小花婆婆又继续给赵晓刀夹菜，一边还示意旁边那个沉默寡言的阿辉，“阿辉，夹菜呀！来者都是客人！平时你哪里见到这么好看的客人！”

　　赵晓刀恶心得快要吐了，面上只能勉强推迟，维持表面的平静。

　　小花婆婆还是笑颜如花，“我家阿辉别看话少，但是力气大，肯干活，村里的人都喜欢他。”

　　赵晓刀猛地抬起头来，这一瞬间她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个村里没年轻的女人。

　　虽然见过几个女人，但都是小花婆婆这种上了年纪的，也有小孩子，但却没有年轻的女人。

　　她心中止不住一阵后怕。

　　“我实在吃不下，我朋友还没回来，我去找找……”

　　小花婆婆见她要出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

　　“外面黑，女人家还是不要乱闯。危险得很。”说着，小花婆婆看向旁边的阿辉，“还愣着干什么？不带她进去歇着！”

　　这时候，小花忽然从厨房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婆婆，“妈，我求你放了她吧，她家里有钱有势，你抓了她，她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管她什么家的，来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小花婆婆力气惊人，一把推开小花，猛地朝赵晓刀抓来。

　　同时，那沉默寡言的阿辉也朝她包抄而来。

　　——

　　赵晓刀自从上次被绑架后，回来赵骏就给她报了跆拳道班和长跑班。

　　长跑能让她逃命，跆拳道给她防身。

　　她一脚踢开抓过来的小花婆婆，心中快速估算了阿辉的战斗力，然后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小花婆婆狠戾的声音，“给我抓住她，那个小贱人跑了！”

　　身后，陆陆续续有了脚步声，是村里那些男人。

　　赵晓刀满头大汗，闯入那乌压压的树林，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去。

　　——

　　所幸，只是一个缓坡。

　　她摔得晕头转向，意外发现这是一棵大树的树洞。

　　她仗着身体小，把整个人蜷缩进了树洞。

　　身边，快速走过脚步声，明晃晃的火把如黑暗中的鬼火一般，让人无端端害怕。

　　“那女的跑哪里去了？”

　　“肯定是藏起来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像上次那两个女学生，藏了一晚上，还不是被你我找到了……哈哈哈……”

　　“是啊……真嫩呢，还是雏呢，真是赚了……”

　　“就是可惜了，搞一会儿就死了，没意思。”

　　……

　　两个陌生的声音肆无忌惮的说些他们以为的趣事，在树洞里的赵晓刀却是全身颤抖。

　　人到底能有怎么恶呢，不是说穷乡僻壤民风淳朴吗？

　　她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牙齿颤抖的声音让那些人听见。

　　“找到了吗？”

　　“没有……她是个外地的，又细皮嫩肉的，肯定跑不远……我们搜一圈，肯定能发现的……”

　　——

　　那让人害怕的声音逐渐远离了。

　　赵晓刀才从树洞里慢慢爬了出来。

　　她不敢在这里躲一晚上，那些人搜得仔细，又熟悉这里的地形，没一会儿肯定会搜回来的。

　　她只能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何处，只想自己离那火光的距离越来越远才好。

　　忽然——

　　火光出现，赵晓刀汗毛直立。

　　“她在那里！抓住她！”

　　完了——

　　赵晓刀想，她肯定完了。

　　这里是天堂山，不是周家屯。

　　没有周珩，更没有第二个周珩。

　　她完蛋了。

　　——

　　火光逐渐靠近，渐渐照亮了那些人的脸。

　　是那些进村就对她淳朴笑容的脸，但在这片寂静无声的黑夜中，那些笑容全部成为了魔鬼的追魂笑容。

　　她脑子一片空白，冷不防手一紧，她被拉到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快跑！”

　　“珩哥！”

　　周珩抓住她的手，满手都是汗。

　　“跟我来。”

　　他跑得飞快，像一只狡黠的猎豹，在树林里穿梭。

　　明明身后还有那些恐怖的魔鬼，但在他手中，赵晓刀总觉得莫名安心。

　　“珩哥……”

　　她握紧了他的手，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周珩很快甩开了那些人，他抱她入怀中，抬手灭掉了头上的灯光，抱着她一路滑下山坡。

　　“走，这边！”

　　067

　　周珩似乎很熟悉这边的路，在黑夜中一路畅行无阻。

　　到了一段树林后，赵晓刀气喘吁吁，抱着周珩的手，摇头，“珩哥，我不行了……我实在跑不动了……”

　　周珩把她拉到怀里，警惕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漫山遍野，黑暗覆盖，除了细碎的虫鸣鸟叫声，安静得几乎诡异。

　　他不敢松口气，不过贸然这群山环绕中逃命，也不是什么良策。

　　“休息一下。”

　　周珩摸了摸她汗湿的脸，细细安抚，“我来之前看过地图，这边有条河。只要找到河，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周珩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小瓶水，递给她，“轻轻抿一口。”

　　赵晓刀依言做了。

　　——

　　喝了一口水，赵晓刀总算缓过神来，想到村里的遭遇，简直像是噩梦一般。

　　“珩哥，你怎么知道这边路的？”

　　周珩摇头，“我不知道。我接到你信息之后就过来了，来得太匆忙，卫琅还没赶到。不过按照我留下的信息，他应该天亮之前能得到的。”

　　“可是，你对山上好像很熟……”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久走夜路，习惯了。不过……”周珩摸了摸她的心口，感觉她的心口慢慢平复喘息了，“我们不能呆在这里。那些人迟早会找到我们。”

　　“嗯。”

　　赵晓刀停下来才发现脚钻心的疼，她刚走一步，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声。

　　周珩敏感察觉到了，他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脚踝。

　　“烫了，是扭到了。你上来，我背你。”

　　“珩哥……”

　　“没事，这里我不熟，呆久了会出现变故。还是早点找到河流为重。”

　　这边天堂山正在开发，进山的盘山公路恐怕已经被那些人占据，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这边的河流倒是一条长河，直通外面，按照城市集群的观念，河流旁边求救的几率往往会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