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解铃最新章节+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2章
才没过几天,自称王叔的男人就来联系了解琳,这让解琳感到意外地惊喜,她也确实拖不得,她要尽快把钱给解初送去,就算现在解初还在接受手术前的化疗,她也着急地要把钱的事准备稳妥了。
“小解,打扮简单点,八点半见了。”
解琳确认过时间把手机放回口袋,王叔和她约见在某个高级酒店,他还特地发来钱叫解琳打车过去,解琳自然是打车过去,不过她不可能收对方的钱,她也对那句“打扮简单点”心存疑虑,但想是对方的好意,毕竟约在晚上,她也只有简单穿一下整洁得体衣服去见面。
她到酒店楼下的时候早了些,她于是真等到快八点半才上去。酒店里头真是金碧辉煌的,巨大的挑高屋顶远得像天,却似乎压着她,把她压的扁扁小小的,还不如一旁的方柱上摆的那只青花的瓷瓶大,水晶大吊灯的白光打在金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照得她睁不开眼睛,走过她身边的人倒很习惯了,笑的人很开怀,说话的人也大声、舌头打结,几个人一块、许多几个人一起的小团块散散地分布,和街边醉酒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他们并不挤着。
解琳先上楼,问了几个人,才走到一间包厢的门前,门边上挂着一幅油画,裸身的女人举着陶瓶倒水,水花倒进她面前的河里去,摆着美丽的姿势把水倒进流水当中去?
解琳走进去,惊讶地看见一桌的人,样子都不相同的男人却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种族的,他们围着圆桌而坐的样子像围着猎物的鬣狗,只是他们的神态微醺,拿着筷子、举起杯子。
王叔冲解琳招招手,自己站起来,解琳正迟疑地走过去,他对满桌的人介绍道:“认识一下啊,叫小解,二十出头挺不容易一小姑娘,叫她来吃顿便饭,勿怪啊!”
底下的人扬手表不在乎的扬手,一面审视解琳一面交头接耳的人不知说些什么,有人发声道:“哪里的话,都是朋友,小姑娘坐,快坐下吧!放轻松!”
解琳靠近了些,对王叔小声道:“您在忙?要不我先去外面等您吃完再谈?”
王叔没回答她,拉着她就坐到自己边上,还道:“你先吃饭,你看这一桌的人都是我商场上的朋友,你待会看着给敬敬酒。”
“敬酒?我是来谈房子的事的。”
解琳被铺面而来的酒气惹得不愉快,王叔招来服务员给解琳面前的杯子里也满上红酒了,他说道:“是谈房子的事啊,你陪我吃完这顿我不就跟你谈吗,你不急着要钱呢嘛,你等慢慢办理手续要等多久?你看这样,我吃完先给你一百万首付,明天就给你到账!”
解琳心下一惊,脸上并漾不开喜色,但她提起酒杯真认真看了看。
赶等着她来似的,几个男人轮番灌她酒,解琳喝不惯红酒,一举起杯子王叔就凑过来对她说:“人家怎么说也是你长辈,给面子全干咯!”
于是她一举起杯子就晕一层,殷红的酒水像是往她脑袋里灌的,眼前的世界都红起来、暗暗的红色,还有粼粼水波。
她迷迷糊糊听见:“大学生吧?看上去清纯得很!”
解琳忙摇头否认,她一摇头满脑袋酒都晃了,她眯眼睛才看见,说话的人根本没问她,而是和一旁的王叔在讲话。
“小解?还好吧?”王叔的脸忽然很近,解琳扭头躲过他,他举着杯子又靠过来:“来,叔叔敬你一杯,你可得一口闷咯!”
解琳下意识去拿酒,她握上酒杯的手轻轻一提——提不起来,她再用点力,还是提不起来,这酒杯钉在桌上了吧?她如何连举个杯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抬眼去看桌面正上方的吊灯,它暗了一些,倒没有人发现,王叔在她耳侧笑着吵闹:“小丫头醉了!醉了连杯子都拿不动了!哈哈哈!”
他说笑着把手里的酒杯放回去,另一只桌下的手探着摸过来,解琳低下头在杯子的倒影里看见幽幽的一个身影,她一个激灵地清醒,一把就将王叔的手按回了他椅子的侧缘。
她再不醉了,盯着酒杯焦急地等。可酒过三巡,王叔又醉了。
饭局过后,一群人还站着说了很久的话,解琳听不清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只看得王叔晕地要站不稳,想办法走到他身边说道: “那个,今天是谈不成了,我们下次谈吧?”
王叔并不理她,而一边的一个大叔替他开口:“小姑娘,你王叔叔醉啦!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啦,你扶着他先,扶好了。”
他拉过解琳用力往王叔身边一推,解琳才刚站稳,王叔的手便机敏地擒住了她的胳膊,歪着身子要倒不倒正半压在她身上。
“王叔?你醒醒,我们下次再……”
他喷着口水依旧和一群人说话,只是拉着解琳不肯放开,他抽空对解琳埋头说了句:“你拉我一把,安顿好我,我回不了家了。”
“什么意思?”解琳再问时,一早出去的一个人回来了,手里拿了几张酒店楼上的房卡,随即塞一张进解琳手里,又去其他几个人那里分发。王叔道:“小姑娘行行好,带我去楼上睡觉,我真不行了,走不动道了。”
“可是我……”
王叔截断她拒绝的话道:“你放心!叔叔不会诓骗你的,我明天、明天就把首付给你,你帮帮忙……”
解琳再抬眼,半醉的扶着烂醉的,或上楼去了,或下去打车回家了,就剩她还扶着王叔不知道是进是退,解琳只好先带他上楼去。
酒店十七层以上都是房间,在电梯里看着楼层越升越高,解琳的心也跟着越悬越高,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虽然脑海里并浮不出来任何人的名字,她摸摸那冰冷的一个方块也安心些。
深红的绒地毯向走廊的另一头遥远地延伸过去,像血凝成的道路、棺材板的门,让人十分不愉快的设计,压抑的暗灯之下,解琳胆战心惊地走过去,总觉得每一扇门后都躲着一个怪物。
她把王叔送进房间,他沉重的身体往柔软的床上一倒,解琳背靠着墙壁粗喘了几口气,她也不清楚王叔听不听得见还是打招呼道:“我,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王叔坐起身开口拦她:“小解,我口渴得很,帮我烧点开水,我看不见水壶在哪?”他干挠起嗓子,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喉管里吸血:“酒喝多了,烧死我了,快给我点热水!”
解琳瞄了两眼留了缝的门,无奈转身走到桌前去取热水壶。她进去洗手间灌水的时候还看到王叔半倒在床头,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她出来的时候他竟站在了解琳刚刚站的位子上!
白色衬衣包裹的肥胖身躯站着不动,却像已经沉重地从那一角压过来了,解琳拧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回桌子边,她再向门口探去——
只见门关上了!听得“咚!”一声响,解琳丢下手里的水壶要跑,她一把被王叔扯住推搡到床边的时候,水壶里的水才“哗啦啦!”地从桌边倒下来,染湿了好大一片地毯,红色的地毯沾了水更像是未干的血迹。
“啊!”
解琳短促的惊呼被王叔咸湿的手掌堵住——泛进嘴里的咸,让解琳直恶心。
“嘘嘘!你吵什么!”
他把解琳压在床角,满身的肉压得她动弹不得,连喘气都费劲了,隔着一层T恤,又隔了一层单薄的外套,解琳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衬衣的触感,是滑的、烫的、渗出的汗水黏的,钻进她心里去,她怕地全部的血液都冲上脑袋,又是一阵阵的晕。
他在说话又在嗅着她,“那房子不好卖吧?你缺钱呢吧?”
解琳一只手被他按住,拿另一只手去推,一面想办法蜷腿要踢他,他的两条腿却恰好一边一只压在解琳的膝盖上,任凭她怎么用力上面的人都丝毫不动。
解琳用力地叫,叫声却只闷在喉咙里。他的气息绕在耳边,湿湿热热的把耳廓晕上一层污浊,“你陪陪我,丫头,你陪我,叔叔保证明天就把房子给买了。”
“你错过了我要把房子卖出去可就难了!你想想明白了,你还要不要钱?百来万啊,要买多少东西都能买。”他又补充道:“你要买什么我都给你买,成不成?”
他下了最后通牒道:“你要是不干,我就不买了!有这笔钱你还怕我买不到更好的?”
解琳瞪大着眼珠子,眼中像戳了一个小孔,抗拒从那个小孔里一点一点、气息一样、沙粒一样地漏掉。只有她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害怕的不是眼前这张丑恶的嘴脸,她更害怕她自己了——也许一切没有她想象地那么痛苦和困难,相反这可能是最简单的路。
她这样卑弱的人啊,搅动一碗水的力量都没有的,这样的她还能靠什么来救病重的解初呢?
她想救他,黑色的阴影从眼角挤进来,慢慢地像是某种毒素侵蚀着她的意识,本就微弱的意识一点一点地被蚕食着,她的身体被麻痹了,痛楚和恐惧似乎正在平息。
王叔满意地笑了,他从解琳的嘴上移开他的手,“懂事的丫头最惹人疼了。”
他说着拉起解琳一侧的手,玩弄她的指尖,纤细而漂亮的手,软软的、小小的、亮亮的指甲透出淡淡的粉。他并不急、又或许是在积蓄力气——他哪里醉了?他问解琳:“你有没有过男朋友?”
解琳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心里头像有个冰锥一刺一刺地戳她,她或许该想想谁——好重要的人,能把她从地狱拉上来的人。
“哟!戒指!”他轻蔑地笑道。
解琳一怔,“唰”地扭过头,玉戒闪着透凉的光,她的泪水此刻清晰地从眼角滑下去。
她空白的脑海里裂帛般地撕裂出一个人影——叶楚。
身上的人更重地压上来,他吻进她的脖颈,拿牙咬她的锁骨和肩膀,她像被啃食的猎物,全身是血的、死前更清醒地看了这个世界——刺眼的光芒把一切都照得透亮,几乎透明了。她害怕极了这样的世界,她双眸闪动尖叫起来,失声大喊:“叶楚!救我!”
霎时之间,白亮的世界钻入漆黑的幕布之后,碎裂着、炸裂着、整个房间的灯全暗下来——好像地球开始震动,床在晃、柜子在抖、天花板摇摇欲坠——十几层楼高的窗户像有几十个人正从外头全力敲击、拍打,窗前的窗帘无风而拍动,发出鞭子一样的巨响打在墙面——从空调的通风口飞涌出来的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呼啸着像狂风穿过甬道,空洞而悲戚,是无数苦痛的亡魂在嘶吼——
男人恐惧到极点的叫声一抽,像飞射出去的炮“吱——!”地细细往上窜,他哭喊着夺门跑出去,一连串的炮声,又像干拉的弦——
房间里终于静下来。只有解琳微弱的哭声。
叶楚抱紧了她,她把哭声隐入他的肩膀,彻底不见了——没有比他的怀抱更安全的地方。
解琳才看到,叶楚在哭。两个人相拥而泣,像历经了一场浩劫。
“我以为你要放弃了……”
“我不想这样,对不起,叶楚,对不起……”解琳是做错事的孩子,一个劲地道歉,冲叶楚,也冲她自己。
“没事了,解琳,不要怕。”
他抹去她脸上的眼泪,怎么抹都抹不清爽,解琳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想救小初,我只是想救他!”
叶楚吻吻她的嘴角,柔声地说:“好,好,我们救他。”
解琳多么渴望他的拯救啊,她的胸口空唠唠好大一块,窜着夹雪的风,冷得直抖。
她捧起他削瘦而英俊的脸,看不够的,只能用吻去触碰,她忘情地亲吻他,想借他的温柔把自己填满——叶楚却别过脸,伸手再次将她搂进怀里,一面摩挲她的发。
“为什么?”她问。
“我要你好好活。”他回答。
深瓦白墙的别墅二层,临着后花园的阳台上摆了一张实木矮圆桌,桌子的一边已经被风吹日晒地裂开来,不是浅浅的一道裂缝,而是像用刀子切开的深深的一道,好像用手一掰就能开成两半。缠缠绕绕攀墙而上的爬山虎占了大面的墙皮和铁栅栏,它还要缠上桌腿、缠上去,要把它拖进古旧静谧的梦里。
落地的窗虚开了一条缝隙,不知是不是今夜里的风太大,厚重的印花窗帘连着里面两层的纱竟都被吹得飞扬起来。
原睡在床上的老太太微开了眼,轻咳一下,她瘦小干枯的身体陷进华贵的垂幔大床里,像精美的宝盒上却镶嵌了一颗石头。
她睡觉见不得光的,隔了老远的桌下才插着一只小小的夜灯,一抹快要熄的光,也不是给她照着的,是为了方便照料她的看护。她虽醒来了,也像睡着,也许是她太老太老了,她时时刻刻都迷迷糊糊,也许是她太老太老了,她想起以前的事——她好像是又看见他了。
她枯枝似的手动了动,梦里吹进一丝凉意,让她醒了醒——“是你?你果然还是来找我了。”
白衣的人不发声向她走近了些,老太太并不敢看他,嘴角抿出看不出是哭是笑的弧度:“我是快死了,是吗?我快要死了。”
他沉下身体伏在她床侧,伸手拉住她,两个人的手是一样冰凉的温度。“我不缠着你,但,我要求你帮我一件事情。”
窗外飘进来的月光朦胧,像一股白气,幽幽飘浮,他张口对她说了些什么,接着他的身影愈发透明,直到和这股氤氲融到一块,被风吹散了……
老太太眼中一亮,却坐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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