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你今天过来看他们拍戏还真是凑巧。”吴必晋一边领傅少宁往片场走，一边笑道，“几天纪蓝戏份多，你还能跟她交流交流。”

　　“哦，那就不必了。”傅少宁说着，戴起自己拎在手上的棒球帽，又撕开一只一次性口罩戴上。

　　“我跟你说，纪蓝今天见了你，准比以往还认真演……”吴必晋一转头，看见傅少宁又戴帽子又戴口罩，还把大衣领子立起来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呃……老傅我必须跟你实话实说，”吴必晋有点为难开口，“你虽然得过五个电影奖，但你在这影视城，还真不算个腕儿，你知道吗……”

　　“我知道。”傅少宁有点不悦，“我防谁你不清楚？”

　　吴必晋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哦哦哦，对对对，陈依冉必须防着点，必须防！”

　　傅少宁不再说话，那天在酒吧看到陈依冉拒绝那个男演员的样子，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往浴室里放摄像头的事不是她做出来的。

　　但想想她竟然把他的视频保存了云盘，他还是决定防着点。

　　而且他也不想让纪蓝认出他来。

　　人就是这样，认出来就免不了交谈，一交谈就免不了搭上关系，凡事一扯上人情，就会相当难办。

　　傅少宁混在工作人员堆里观察纪蓝演戏，一只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玩弄着什么东西，他看了一会儿戏，又转身找人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就离开片场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贴白色瓷砖，两只洗手台，空间狭小，又只有隔间。傅少宁刚进隔间里去锁上门，还没有什么动作，就听门外说说笑笑走进来两个人，一人进了一个隔间，聊了起来。

　　“哎，田济，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姓顾的那姑娘？”葛苏深问。

　　田济：“嗨，就这两天吧，等我办完那姑娘，下一个就是陈依冉了。”

　　“操，一提那妞我他妈就来气，他妈的那天在酒吧，她居然大庭广众地耍我！”葛苏深十分不痛快地骂道，“陈依冉那婊|子不是听说睡过好多人吗？在我面前装他妈什么白莲花！”

　　“唉，婊|子不婊|子我不介意。”田济悠悠释放着自己，边释放边说，“我就是看她那张脸啊，就想上，天生长得就是一张欠操的脸。”

　　“就是。”葛苏深连忙赞同，“妈的要不是看那妞长得标致，我那天早跟她翻脸了。”

　　“你啊，别冲动。”田济又道，“你要跟她翻脸，也得干完了再翻不是？”

　　“也是，但我就怕她不愿意。”葛苏深有点担心。

　　“有什么不愿意的？”田济笑了，“我听说那陈依冉不是鲜肉收割机吗，她睡过的人，可能比咱俩加起来都多。”

　　“是吗！我还以为她很纯洁呢！”葛苏深惊讶道。

　　田济：“兄弟，干之前要先了解女人知道不？那陈依冉和纪蓝在这方面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种女人都喜欢长得帅的，你觉得自己睡不到她，那是对你自己颜值的不信任。”

　　“是是是，我得自信，自信。”葛苏深笑嘻嘻地道，“那田哥，你先去试试那婊|子，等你玩完，我再玩。”

　　“行啊。”田济一口答应。

　　两个人释放完，冲过水，走出门洗手，葛苏深朝洗手间四处一望，忽然担忧起来，小声道：“哎田哥，你说咱刚才说话没人听到吧？”

　　“没，这厕所我时时来都没人，没事……”田济虽然这样说，却也心虚，回头扫了一眼厕所隔间，忽然发现中间一扇门上了红锁。

　　“别他妈真有人吧！”葛苏深也注意到那道红锁，立刻慌了，直接蹲下去在门缝里看那隔间里面的情况。

　　傅少宁刚才恍神，忘把隔间的门锁转到绿色一边，既然他们发现了，那他索性冲冲水，直接打开门走出来，盯着蹲在地上的葛苏深。

　　葛苏深看到面前这个戴棒球帽口罩的男人，默默站起身给他让路。

　　傅少宁一句话不说，洗着手。

　　“哎，兄弟，”田济耐不住，走上前去直接没好气地对傅少宁横道，“你他妈刚才听到我们说话了？”

　　傅少宁两只眼睁大，随后拿手朝他比划了几下。

　　“说话。”田济皱眉。

　　傅少宁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呆呆看着田济和葛苏深，一边拿手拼命比划着。

　　“你他妈说话！”田济发火了。

　　“哥，哥，”葛苏深拦下要冲上去对人动手的田济，忙道，“这他妈好像是个聋哑人，你看他那划拉的，是不是手语？”

　　田济冷静几分，又紧紧盯着傅少宁：“你他妈真残疾假残疾？”

　　傅少宁点点头，边笑边打手语边往门外走，一出洗手间的门，转身就朝影视城深处快步走去。

　　葛苏深站在门口盯着远去的傅少宁迷惑了：“田哥，你说那人是真聋假聋？”

　　“管他真聋假聋，”田济狠狠道，“总之，要是咱今天的话泄露出去，我他妈翻遍整个影视城都要打断他的腿！”

　　傅少宁走到人多的地方，看到后面没人追上来，这才摘下口罩，深吸一口冬日新鲜的空气。

　　早知道他们说的这种事，就该悄悄开门出去，干嘛全部听完。

　　多管闲事。

　　傅少宁摇摇头，继续往吴必晋剧组的拍摄场走去。

　　到达片场后，他正赶上下一个片段将要开拍。

　　现场已经布置完毕，这段要拍摄的戏需要演员在水下完成，现场搭了一个深水池，里面已经蓄满水，池边，两位即将下水的女演员已经就位。

　　是陈依冉和顾凌秀。

　　顾凌秀做着准备活动，拉伸着胳膊忽然对陈依冉道：“陈依冉，那天谢谢你了。”

　　陈依冉同样做着准备活动，压着腿故意笑问：“谢什么？”

　　“帮我纠正‘牛柳岭’发音那个，”顾凌秀有点别扭地说，“等会儿合作愉快！”

　　陈依冉又笑笑，不再说什么。

　　傅少宁走到吴必晋导演席的监视器前，看了两眼布景，又环顾一圈，发现围观的人群中，有个穿戏服的女演员正拿着一包辣条在吃。

　　“你们的片场还能吃零食？”傅少宁眉头微皱，对吴必晋道。

　　吴必晋知道他指的谁：“那是我们剧组的女三号，说是公司给她立了个辣条公主人设，反正辣条是不能离手，所以一直吃，等正式开拍她就不吃了，规矩还是守的。”

　　“哦？”傅少宁眉毛一挑，“倒是个有趣的人。”

　　“这场戏是陈依冉和我们女二号的，反正接下来不会有纪蓝的戏，要不你先走？”吴必晋怕他看到陈依冉生理性过敏。

　　没想到傅少宁摇了摇头：“不用，我看看。”

　　“那行吧。”吴必晋没说什么，只是在话筒里例行公事道，“各部门准备。”

　　傅少宁又抬起头来，下意识地往一个方向看去，忽然发现了刚才在厕所逼问他的那两个年轻男人。

　　田济和葛苏深在和傅少宁目光对上后，两人惊了一下。

　　有点倒霉。傅少宁看着他们想。

　　田济和葛苏深气得脸都要扭曲，葛苏深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看了看他嘴型，傅少宁分析，嗯，应该是国骂。

　　既然洗手间碰到，又是在一个剧组，那就是缘分。

　　傅少宁想，不如……坦诚点？

　　他把口罩取下来，对田济和葛苏深笑了一笑。

　　田济葛苏深一下愣住了。

　　“卧槽田哥，”葛苏深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开口，“咱刚才遇见的那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傅少宁？”

　　田济也愣住了：“他哪儿长得像，他就是傅少宁吧！”

　　“我靠。”葛苏深慌了，“怎么办田哥！傅少宁啊，大导演啊，我是不是得找他要个签名？”

　　“要你妈签名！”田济怒了，“现在估计难办了。”

　　“不会吧？”葛苏深道，“我偶像最讨厌管人闲事……他应该不会把咱俩厕所说的那些事抖出去……”

　　“我他妈说的是咱俩威胁他的事！”田济也拿不准了，“草，傅少宁好歹也是在圈里拿过奖有头脸的人物，虽然这一年没什么动静，但人家咖肯定比咱大，万一要跟咱们计较刚才的事……”

　　“那……那怎么办？”葛苏深也不知所措。

　　两个人正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面对傅少宁，忽然一抬头，就见傅少宁给了两人一个微笑。

　　葛苏深和田济同时往后倾了倾身子。

　　好可怕的笑……

　　傅少宁笑完，脸又恢复寻常冷淡，随后他戴起口罩，又将目光转向他面前吴必晋盯着的监视器上，手照例伸进口袋里玩弄着什么。

　　陈依冉深吸一口气，在为即将到来的表演做准备。

　　接下来要演的这段戏，是她饰演的真儿和顾凌秀饰演的薄枣上仙因为争执而落水的故事，她们需要一起冲进面前这个恒温池里，在水下憋气打斗。

　　“开始！”

　　吴必晋话音一落，板子一打，陈依冉便和顾凌秀进入状态，两人先在台上争执一番，随后双双落水。

　　跌入水中那一刻，陈依冉感到了恒温水箱的舒适温暖，除了需要憋气，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她和顾凌秀按照剧本要求厮打起来。

　　顾凌秀演得很卖力，陈依冉如鱼得水，两个人一直在奋力和对方打斗争扯。

　　戏演得很顺利。

　　但陈依冉渐渐感到些不舒服。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水越来越冷了？

　　不对，是一下子变冷了。

　　水池里的恒温水，像是忽然变脸的恶魔，瞬间成了冰天寒地里刺骨的雪水。

　　陈依冉有点扛不住这冰冷的折磨。

　　看顾凌秀的表情，她似乎也有点扛不住。

　　但两个人还在继续厮打，她们腰上绑着的细绳没有明显拽动，就说明导演还没有喊“卡”。

　　她们得继续演。

　　水冷得刺骨，几乎冻僵她的五指，陈依冉感觉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

　　顾凌秀也是如此，她脸上表情狰狞，整个嘴唇瞬间苍白。

　　吴必晋还盯着监视器，笑嘻嘻地感叹道：“哎呀，这顾凌秀进步真大，怎么一下子演技这么自然了？”

　　傅少宁紧紧盯着监视器，忽然道：“喊停吧，她们俩表情不对。”

　　“怎么不对？”吴必晋抬头，得意洋洋对他道，“你看我演员不错吧？我很少见到这么逼真的表演了，让她们多待一会儿吧，反正这才一会儿，她们还憋得住气。”

　　“吴必晋，马上停。”傅少宁抬高声音道，“她们不对，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吴必晋这才觉得情况不对。

　　“马上喊停！”傅少宁突然朝吴必晋喊了一声。

　　“卡！”吴必晋这才慌忙喊了停。

　　水池中的两个女演员腰上的细绳被拉动，可她们在池中，却毫无反应，依旧表情狰狞，痛苦得像是没有力气的样子。

　　“快把她们捞上来！”吴必晋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喊一旁的工作人员合力拉了陈依冉和顾凌秀上来。

　　陈依冉和顾凌秀从水中出来后，两个人都面色煞白，喘着大气，不停哆嗦身体。

　　“你们怎么了？”吴必晋连忙上前问。

　　陈依冉用身体吊着的一点微弱余气道：“水，好冷。”

　　“什么？”吴必晋连忙伸手在水池里捞了一把，一下被冰冷激得缩回手，他气得大吼，“这他妈是谁把控温器关了！”

　　傅少宁把棒球帽檐往下拉了拉，眉头深皱，默默朝水池背后的控温器那走去。

　　原本开着的控温器的开关的确是被关掉了。

　　陈依冉和顾凌秀被几个人裹上毯子，连忙送上了120救护车。

　　目送她们离开后，吴必晋才炸了，质问在场管理水池的工作人员：“这他妈是谁关掉的控温器？！这他妈是谋杀！我要一个一个好好查，看到底是谁犯这种错误！是谁干的，谁最好坦白！”

　　傅少宁站在吴必晋身边，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沉默的人们。

　　刚才他去检查那控温器开关时，蹲下去看了看，又用手碰了碰。

　　虽然没什么感觉，但……傅少宁忽然把摸过开关的右手食指放在鼻下闻了闻。

　　有股淡淡的辣油味。是错觉么？

　　傅少宁又把目光投向开拍前还在吃辣条的夏梦湘。

　　夏梦想和他只对视一眼，就立刻把头低下。

　　哦，好想不是错觉啊。傅少宁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