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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崔罗什 17854字 2023-01-24

  长宁穿着窄袖收腰的骑装,只骑了一会儿就从马背上跳下来。

  “累了。”他把马缰扔给侍卫。容华跟着从马上下来。两人在林中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

  这里是远离京城的行宫,说是行宫建造得却更像南方的园林,偏于秀雅,不重雄伟。长宁很少在这里长住,因此也没有在里面建大殿。

  站在林中向行宫望去,能见扶疏花木,涓涓流水,亭台阁楼掩隐其中。

  容华不禁赞叹了一句。长宁只笑了笑:“既然从宫中出来了,总闷在屋里也没意思。”

  容华却听出他言语中对行宫并无多少喜爱之意,便问道:“我常常听说天家的春长苑堪称第一名苑,陛下为何不去那里消遣?”

  长宁走得累了,挽着他的手臂,沉吟片刻才道:“上皇退位之后常常住在那里,我去那里都是向上皇问安……”

  容华忍不住凝视着长宁的侧脸。

  长宁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看长宁,却仿佛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容华最近不可遏制地开始想这些,长宁年幼时候是什么样,他从前遇到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逼走太子,让衡光不得不将大位传给他……最重要的是,贺霜庭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得到了他的青睐……

  “在想什么?”长宁忽然问道。

  容华狡黠一笑:“死敌。”

  长宁也笑:“什么样的死敌?”

  容华道:“又想谢又想杀的死敌。若没有他,我不会站在陛下身边,可又因为他,我总不能到陛下心底去。”

  长宁哈哈一笑,跟听了顶好玩的笑话一样,笑完了才道:“你与他不好比。”

  “怎么不好比?就凭这一颗真心,我就比他强!”

  长宁松开容华的手臂,走到斜坡上,任春风拂面,容华跟着走上来,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长宁看着坡下的一汪潭水,道:“静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有这一颗心……”

  容华的心猛得一缩,简直听不下去,只怕长宁说“给不了”。

  长宁看着容华一脸死撑模样,不禁莞尔:“这颗心就在这里,你若想拿便来拿,只要你能拿得走。”

  摸棱两可,容华也辨不出来这话的真滋味。如果人心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真想把长宁的心挖出来,掰碎了,把里面藏得严严实实的贺霜庭抠出来。

  人的心,怎么拿?

  容华看着长宁:“陛下的话,臣记下了。”

  傍晚时候容华陪长宁回了行宫。到了寝宫附近,如乐迎上来向长宁禀道:“空山大师已经到了,在北面的佛堂里设了坛。”

  长宁点点头:“好。告诉大师朕更衣之后就过去。”

  随长宁往佛堂去的时候,容华问道:“陛下是要做法事么?”

  长宁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冥寿。”

  容华忙念了佛。不过他心里奇怪,行宫附近便有一座名刹,却偏偏在行宫的小佛堂里做法事,进而又联想到长宁一登基开始就产生的一桩悬案——按理说皇帝的生母不论出身贵贱,都应当封太后,就是已经亡故也应当追封太后。偏偏长宁只封了不是自己生母,而是废太子生母的贺皇后为太后。长宁的生母甚至一个封号都没有追加。

  皇室与礼部都对这明显的违制视而不见,很被天下的读书人议论了一阵子。有说长宁的生母出身低微,不受衡光宠爱,长宁颇以为耻。有说长宁是用贺太后来安抚废太子一党,是心中有鬼。总之都落到“不孝”两个字上。

  在小佛堂做的法事十分简单。空山大师主持诵经,长宁跪了片刻,磕了头,众人也都跟着磕了头,就算完了。

  佛堂旁边的院子里就设了斋席,是空山大师特意从寺里带来的僧人做的。长宁吃了直夸好,容华倒没尝出什么名头来。如乐在一旁插嘴道:“他们做菜用的都是兰片跟野菌熬的汁,按道理说野菌是不该呈给陛下的。”

  长宁笑道:“他们在这山头上,平时都吃这个,不妨的。”空山大师称是。长宁又与空山大师说了会话,才从佛堂离开。

  容华终是憋不住问长宁为何不去名寺中做法事。

  长宁坐在榻上,让容华坐自己身边:“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容华见他一副老爷爷给小娃娃讲故事的样子,不禁发笑:“我耐心着呢。”

  长宁这才慢慢道:“我的生母姓唐,是礼部三品官员的女儿,这出身比上不足,比下仍有余……”说到这里,长宁就停了下来。容华只等着他。两人静默半天,长宁忽然道:“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跟贺霜庭讲这件事的吗?”

  他陷入回忆,向着面前的虚空伸出手,仿佛贺霜庭站在那里:“小鹤儿,这件事情我只同你讲,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告诉你……我的母妃是被父皇杀掉的。”

  容华惊地差点跳起来,一把抱住长宁:“陛下!”

  长宁面上还是宁静神色,拍了拍容华的手:“我没事……”

  “那时候我还没满七岁,母亲刚死,我整日整夜地想这事情,又闷在心里,跟谁都不敢说……幸好他们把小鹤儿招进宫来陪着我,他来了,才有一个人让我能说这个秘密。”

  容华听得难过。为长宁难过,又为那时候陪着长宁的是贺霜庭难过,两种难过加在一起更加难过,低声问:“真的是上皇杀了娘娘?”

  长宁也低声答:“是也不全是。我母亲是犯了大忌讳的人,所以后来不能追封。我心里虽然想念她,但也不是不怨她的。”

  “到底是为什么……”容华还想问下去。

  长宁抚了抚容华的心口:“我说这个,只是想问问你,我这颗心有什么好,你一定要它。这颗心里装着的从来就是这些,跟颗苦胆一样,你要它做什么?”

  容华抱紧他,把头埋在长宁的颈项间:“我就是要。”

  长宁叹息:“别……”

  容华在他耳边道:“陛下说过了,我要想拿就来拿。陛下此刻为何又要阻止?”

  长宁一愣。容华已经吻上来:“等你给了我,就知道我要了它做什么了。”

  容华在行宫陪了长宁五日。长宁在行宫也能处理国事,容华却是拿了假才能来的。在行宫连陪皇帝五日已是极限。

  如乐早先不喜容华,到了如今见了皇帝有容华陪着的时候倒是舒心时候多,不由也改变了心意,反过来向长宁劝道:“既然容大人像是能治陛下心病的那副药,陛下就将他留在身边不是更好。”

  长宁听了,只说:“这事是我想得差了。”

  他原来只是想要容华做一个木偶情人而已,好透过这个情人看到贺霜庭。他以为容华这样聪明,乖觉,又有向上爬的野心的年轻人,一定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扮演贺霜庭。

  他也许有那么一点希望容华能投入一点感情,好让他们相处的时候更缠绵真切,而不是赤裸裸的交易;但是现在他有点为难了。

  容华看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炽热。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从来没有拿这种目光看过别人,也没有被这种目光看过。

  他头一次有点犹豫。

  就像一个一直穷怕了的农夫,埋下去一粒种子的时候指望收获一只山芋,结果挖出来的是一只传说中的人参果。

  本来拥有一只山芋就会满足的农夫只能对着人参果目瞪口呆。

  吃又不敢吃,扔又舍不得扔。

  只好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他眼下便是这种情形。

  好在也没为难很久。

  容华在行宫最后一晚的时候,两个人又在床上倒腾半天。这五天长宁日日都跟容华做那事情,已经吃不消,做完就任容华摆弄清洗,泡在水里就睡着了。

  半昏半睡之间,就觉得容华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吻了一遍,想笑容华是属狗的又没力气笑,只低声哼了两声。

  容华在他耳边道:“理亲王说我今年之内能升一级,陛下会把我放到哪里呢?”

  长宁一听这话就全醒了,却仍闭着眼睛:“你想去哪里?”

  “我从前就一直很想留在京中……陛下一开始就满足了我。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去处了。”

  长宁一听容华这话就明白了——这不是在求晋升,而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

  他突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为难的了。

  “天津那边还得多放些我信得过的人,等到四月一到你就去天津吧。”

  容华顿时觉得嘴里发苦,勉强道:“天津不是离陛下更远了吗?”

  长宁一说出这样的安排,心神疲惫之中也多了几分安稳,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并不是很远,想见还是能常常见到的。再者你到了天津,更好打开局面……到时候升起来更快……你是武将,不比文官,到底要在海上才能有一番大作为。”他眼下只能这样,既不想给容华太多希望,也不想叫他断了念想。

  说完这些长宁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有看到容华面孔上坚定到决绝的神色。

  次日容华一回京中,立刻就去拜访了何问声。

  何问声也问到了容华接下来的动向。这次杨系被连根拔起,人事上的大动荡还没有过去。何问声虽与容华重修旧好,但是因长宁的原因,何问声现在也不敢把容华光按自己的意思摆弄了。他在军中这么多年,很少见到长宁亲自关照什么人,因此不敢大意。

  容华听了老师询问,便答道:“这事情还有依赖老师给我一纸调令——我想去南海。”

  何问声吃了一惊:“这是皇上的意思?”

  容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他到底还没大胆到敢假传圣意,便答道:“皇上哪里会管到我这一介微末武官去哪里?总之大体上是希望臣下都能报国恤君,在海上立功的。去南海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罢了。”

  这话又说得巧,再加之他笑容暧昧。何问声便立刻给揣摩成了不管容华提了去哪里,皇帝总是依着他的。

  何问声再一想长宁早就有意在南海那块整顿一番,北方精锐很快就要南下,而自己在那一块做的还有点薄,这时候容华过去很有益处。

  如此一想,顿觉容华这安排不错。

  只是南海与北方相比,实在凶险太多。海上风暴不谈,形势也复杂得多。小岛星罗棋布,海上诸国纷争不断,又有西番列强占地劫掠,更兼海盗隐没其中,骚扰不断。想要开疆域,平海境实是不易。

  这其实也是杨默英当初不愿意离开北方的原因之一。南方一年牺牲的官兵,折损的枪炮能比北方三年还多。

  杨默英一落网,长宁指责他的第一项罪名就是这个——蓄一己私力,罔顾国家之事。

  杨默英把水师当自己家的东西了,自然不舍得送南海去拼死拼活,养在北方能帮他捞钱就好。如今重新回到皇帝掌控之下,自然是要好好打造了,拉到南海去才好锻造出来。

  只是免不得要牺牲不少。

  何问声心思转了几圈,终是回到容华身上。容华去南海,他是支持的,不过嫁女儿却是不行了……本来这事情已经黄了,但容华兜了一圈还是他的门下,还前途大好,他心思又活络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再把这事情提起来。但容华若去南海,着实危险,万一有个意外,他不光少个学生,还要赔个女儿。如此一想,不由有些庆幸当初没把这门亲给做死了,只是口头上提了提。

  长宁又在行宫住了十余日,三月中旬回到京中才知道容华已经拿到去南海的调令了。

  他正躺在榻上看兵部呈上来的调任名单,忽然看到容华的名字,不禁“咦”了一声坐起来。再仔细看看名字,履历,原属,都不曾错,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那个容华。

  调任之处却是他的帝国之中最危险的海域。

  一瞬间心都揪起来了。

  他提起笔,想把容华从那名单上划掉,顿了半天终是没有下笔,叹了口气:“如乐,叫容华来见我。”

  若他的年轻情人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他会很伤心——他已经不只一次对容华说过,什么都可以给他。

  容华一到长宁面前,长宁就将兵部的那份名单递给他。

  容华草草一看,微笑起来:“陛下恩准了吗?”

  长宁看着他:“为什么?”

  容华无视皇帝身上随时会爆发的怒气,坐在他的身边,抱住他,低声道:“因为我想为陛下做一点事。陛下富有四海,权倾宇内,还缺什么呢?也许陛下什么都不缺……”

  长宁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也许是陛下缺的东西,我弥补不了。”

  长宁微微一颤:“静承……”

  容华更用力地抱紧他。

  “嘘……请陛下听我说下去。陛下只是把我当成幻影,但我不是一个影子,不是一副画,我不想那么没用。所以我想真真切切地为陛下做一点事情,如果陛下现在最希望的是南海的安宁,我就去南海。我一身所学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不是为了报效国家,不是为了效命帝王,仅仅是为了让我的爱人展颜……”

  长宁眼眶发热。他不想被容华看见,便靠在容华肩上埋下头去。容华垂下头去亲吻他的鬓发,低声地,仿佛诀别一样说道:“陛下,我爱你。”

  容华定在四月初十出发。这一日一大早如乐就亲自到容华那里走了一趟,送给了他一个小金佛。

  “这是初八佛诞日时候开了光的,陛下命我送过来。”

  “陛下还说什么了?”容华捧着金佛,只觉得手心都发烫。

  如乐板着脸:“什么都没说。”

  容华有些失望,不过转而笑道:“陛下有心为臣请佛,臣实在感激不已。”

  如乐冷淡道:“陛下每年佛诞日都会为太子公主请佛祈求平安,容大人不过是碰巧顺带的罢了。”容华听了不以为意,小心地将这金佛与那支旧珠花收在一起。

  容华所在舰队五月份途径福建就赶上了飓风,幸好他们早有准备停在港中才无甚损失。不过因这场飓风在福建盘桓十余日,都是忙着与当地渔船,商船一起出海寻救遇难船只。

  容华是那批武官中最年轻英俊的,做事又一丝不苟,一下子就格外引人注目。不仅在当地水师当中颇有好评,就连些来帮忙的渔民都认识他了。渔家姑娘热情可爱,一见到容华坐下来休息都会嘻嘻哈哈拥住他,一点也不掩饰爱慕之情。

  面对碧海蓝天,容华似乎也能将心底的秘密大声说出来:“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渔女们不肯被他一句话轻易打发,反而更激起好奇心,追问容华爱的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很好的人。为自己爱的人,多大的痛苦都能忍受。”唯一的遗憾是他爱的人,不是自己。

  “这样好的人,你还离开她跑到南边来,那她岂不是很伤心!”

  有一个渔女忽然唱起了一首竹枝词:“螺女矶头水不波,闻郎江上唱离歌。半天落日无人渡,一镜红妆奈别何。”

  容华静静地听着那仿佛能穿山越水的歌声,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刻都想念长宁。

  渔女们唱得兴起,歌调一转,又换了一支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听到他们这边的歌声,远远的一群小伙子也跟着和起来。

  这下容华也忍不住跟着唱起来。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他捂住胸口,那里挂着长宁送给他的金佛。

  长宁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在福建遇到飓风,他会着急吗?他会担心吗?他在听到一切平安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容华自嘲地笑了笑。也许长宁什么也不会想,只会想着赶紧赈灾。

  福建稍微安定下来之后,舰队就往台湾而去。台湾也受了灾,大批物资需要船队从福建运送过去。不想这当口上竟有海盗趁机抢劫货船。容华来到南海之后的第一阵就是剿灭这批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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