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西来新乐是为了工作。

　　前段时间周林递过来的剧本，他挨个儿翻了翻，但既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也没有那种一看到就会让人产生想去经历其中角色一生的冲动。

　　结果前两天却意外收到了他当年第一部戏导演的电话。

　　高志已经有三年没有出过新作品，而这三年时间也没有闲着，全在为了一个本子打磨。

　　现在终于有了雏形，准备筹拍了。

　　联系池砚西，自然是想要让他来演男一。

　　没有谁比池砚西更适合这个角色。

　　“三年前我就想要拍这部电影，当时泽哥就有来找我，说自己有个本子，我两一拍即合，结果为了这个本子，居然前前后后修修改改了几十个版本，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和最初的那个剧本简直就像两个娘胎里出来的。”

　　高志说着，把剧本递给池砚西：“我从一开始就想要找你来演，砚西，剧本你拿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池砚西随手翻了一页，“缉毒题材？”

　　高志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片刻后编剧李山泽才道：“没错，这几年这类题材的影视剧都很难发行。但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已经发酵了太长时间了，刚好高导有意向，我们一拍即合。”

　　李山泽不知道，池砚西却了解，五年前，高志的妻子就是因为吸毒被抓进去的。

　　从那以后，高志一蹶不振，连当时正在拍摄的电影都无疾而终。

　　选这种题材，池砚西现在也看不出来他有没有从妻子吸毒的阴影里走出来。

　　高志似是看出来：“你别多想，回去好好看看剧本，看完我们再聊。”

　　“好。”池砚西便道。

　　“行，那就走吧，新乐艺人部总监请我们来，我和李编今天在那儿见几个演员，也是给这戏物色物色，有空的话一起去？提点意见，完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当年池砚西入行的契机就是高志一心看上他来做《少年》这部片的男一，非卿不可的那种，也算是池砚西的伯乐。

　　所以现在听到高志这个要求，他也不会拒绝。

　　两小时后，一轮小面试才结束。

　　七八个演员里没一个挑中的或者眼前一亮的，高志看眼手表，叹气道：“行了到饭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韩行一早被叮嘱过在外不要透露一星半点池砚西的身份，此时也谨遵，他含笑邀请：“我做东，去春华秋实吧，各位老师别客气。”

　　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必虚与委蛇，很快便定下来。

　　池砚西和韩行两人落在后面，趁着别人看不见，韩行毫不客气地曲肘在池砚西身上怼了一下：“你开个口，咱家小演员还能不混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好歹也是给你赚钱，走走后门怎么了？”

　　池砚西凉凉地瞥他一眼，一个字没说。

　　韩行立刻道：“行，我不说了。”

　　拐过弯，刚要到电梯边。

　　廊边不远处就看见两个人影。男生个子高大，微微弯腰凑向一旁的女孩子，衬得女孩的背影更显娇小，两人不知道在谈什么，身子微微颤动，明显是在笑。

　　两人的距离很近，后面看的角度又莫名暧昧。

　　高志道：“还是看小年轻谈恋爱有意思啊。”

　　李山泽打趣道：“韩总监，你们公司现在这么开明了，看着都才二十岁吧，刚入行就允许谈恋爱了？”

　　当然不允许，但这些都是交给经纪人去约束的，韩行一个大总监，总不可能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

　　但碰上了倒是可以管一管。

　　他笑了笑，抬眼时发现那个女孩的脸转了转，刚好看见侧面。

　　他一顿，这是……沈墨？

　　韩行第一时间看向池砚西，只见这人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孩儿看，眼神幽深得像口古井。

　　有点阴沉沉的。

　　就，怪瘆人的。

　　看来这是，早就认出来了？

　　韩行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看好戏想疯了。

　　他故意重重咳了一声，“咳咳！”

　　前面的人立刻回头，沈墨脸上的惊讶都没收回去。

　　对面足足有好几个人，但她一眼只看见了一身黑色长身玉立的池砚西。

　　四目相对，沈墨眼睛圆睁看着池砚西，不知道为什么，被那样沉沉的眼神锁定，竟然从心底里生出股心虚来。

　　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沈墨不由得率先移开目光，她伸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左耳垂。

　　邓嘉珏好歹打小就在圈子里打拼，大大小小的导演编剧和大佬们都认识。

　　立马打招呼：“高导，池老师，李编，好巧啊，没想到能在新乐碰到你们。”

　　完了又主动介绍沈墨：“这是我下部戏的搭档，沈墨。”

　　客观来讲，还能主动介绍沈墨这个小透明，这番话礼貌又周到。

　　池砚西目色不明地看了眼这个高个儿男生。

　　沈墨闻言这才回神，连忙问好：“各位老师好！”

　　眼神飘忽间都没往池砚西那个方向停留。

　　池砚西低头，抬手捏着表带松了松。

　　反正他现在极其不舒服。

　　高志道：“小邓啊，真巧，你们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邓嘉珏：“是在看我们家的猫。”

　　“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猫啊狗啊的。”

　　池砚西敛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除了离得最近的韩行，没人听见。

　　高志又问：“要拍戏了？”

　　韩行一笑，也不管某人的低气压，“是我们公司投资的一部校园剧，这两小孩是男二号和女三号。”

　　高志：“不错，看着就很养眼，果然这种剧就得年纪轻的小孩来演。”

　　韩行故意说：“那当然，就像当年池影帝出道那部戏，没想到一眨眼就已经十年了啊，该轮到‘下一辈’的小孩了。”

　　不知情吃瓜群众李山泽道：“哈哈哈，可不就是这样嘛，娱乐圈的新人是最不缺的。”

　　刚好此时导演赵昭和涂天出来。

　　“高导？”赵昭惊异道。

　　“小赵？”

　　赵昭是从高志手下出来的，那部《少年》拍摄时，赵昭还只是个副导。

　　高志对他，也是恩师一样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一直专注在青春校园题材的影视剧上，也是受到了《少年》的影响。

　　高志：“这戏你的？”

　　“是啊，12月底就要开拍了，今天在围读剧本。”

　　高志笑道：“好久不见了，一起吃个饭吧，刚好今天砚西也在。”

　　赵昭摸头：“可能得下次了，今天人齐，剧组安排一起聚餐来着。”

　　高志大手一挥：“那有什么，一起吧，刚好我也想见见这些年轻演员，给我的戏物色物色。”

　　赵昭看一眼池砚西，询问道：“可池老师……”

　　池砚西打断：“没事，一起吧。”

　　完了还不偏不倚地望一眼角落里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沈墨。

　　赵昭一愣，毕竟当年池砚西在组里的时候，聚餐什么的向来不喜欢，只偶尔和导演去过一两次。

　　少年轻狂，又冷又傲。

　　他没多想，只觉得可能是在圈里打拼这么多年，棱角也被磨平了吧。

　　-

　　“坐我的车一起走吧。”邓嘉珏对身后的沈墨道。

　　沈墨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沈墨，你经纪人有把后面工作安排发给你吗？”

　　说话的正是韩行。

　　沈墨摇头：“只说了《晴天与你》这部剧，再往后的还没说。”

　　韩行说：“哦，那你等一下，有点工作上的事情得聊聊，顺路坐我的车吧。”说完又冲邓嘉珏温润一笑：“嘉珏先走吧，我顺路送她。”

　　沈墨本就是新乐签约艺人，邓嘉珏没有怀疑，笑着挥手：“那也好，等会儿饭店见。”

　　“好，等会儿见。”沈墨笑，等人走后才问韩行：“总监，后面的工作安排也定了吗？老胡还没跟我提过。”

　　韩行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行了，过来吧。”

　　沈墨：“？”

　　没过几秒，伴着汽车发动机声，一辆银灰色宾利刚好停在她两步之外。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淡声道：“上来。”

　　沈墨：“……”

　　怎么肥四？？？

　　她不得回头看韩行，韩行见状，晃晃手里车钥匙，展眉道：“没我事了，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车走去。

　　池砚西从车里看着外面的小姑娘，11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渗冰的冷了。

　　但她身上还穿着条露腿的毛呢A字裙，露出来两条白得晃眼的修长小腿。

　　池砚西神色微沉。

　　“还想站多长时间？”池砚西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着，见小姑娘的脚步就像钉在原地似的，他直接道：“沈墨。”

　　“啊？”

　　池砚西：“上来。”

　　沈墨懵懵地上了车，又懵懵地系好安全带，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池砚西侧头看了一眼，打开空调。

　　又道：“前面的储物盒里有块毛毯，拿出来。”

　　沈墨以为是他想要，乖声答：“好。”

　　她打开，果然看见一块不大不小的羊毛小毯子，叠得整整齐齐。

　　沈墨递过去：“给。”

　　池砚西接下，又把毯子展开，倾身，直接盖在沈墨腿上。

　　没有过分亲近给小姑娘造成不适感，距离分寸都把握得极好。

　　池砚西眉间微蹙：“都冬天了还穿什么裙子。”

　　沈墨：“……”

　　她已经懵了，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天知道方才池砚西靠近时，身为一个颜控近距离看到上帝精雕细刻的艺术品般的神颜是什么感觉。

　　接近于——

　　心里呐喊着140个“啊”都无法表达有多震慑人心的感觉吧。

　　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只听池砚西又问：“那个邓嘉珏，在剧里和你什么关系？”

　　语气听起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