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再次回到实验室时，整个人都还处于恍惚之中。

　　她深深觉得，自己刚才是被池砚西下蛊了，要不怎么会，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人沉沦至此。

　　握着手腕时的温热触经久不散，仿佛要盖上专属烙印。

　　她以为的池砚西，是冷冰冰的，是不近人、不食烟火的。

　　是天神，与凡人永隔。

　　而如今，沈墨觉得这个定义下错了。

　　她尚不能用一句话抑或几个词来形容这个人，但她也清楚，他靠近时，听得见心跳。

　　属于凡人七情六欲的心跳。

　　-

　　沈墨推门进去，现在这个时间点，摄像老师已经下班，不过实验室里到处都是早都安装好的摄像头。

　　陈声终于不再敲电脑了，正鼓捣着一排锥形瓶。

　　听见声音，头也不抬，“接走了？”

　　沈墨应：“嗯，刚走的。”

　　吃完冰淇淋还特意把她送到校门口才走的。

　　“学长，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沈墨过去，只是还没走近实验台，足有两米远处被陈声喝住：“别过来。”

　　沈墨：？？？

　　陈声正用胶头滴管往锥形瓶里面加试剂，头抬也不抬：“去穿实验服。”

　　沈墨顿住，她忘带了。

　　毕竟来的时候也不确定自己真的能选到陈声。

　　“我……没带。”她老实承认。

　　陈声这才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嫌弃道：“那你来干什么？”

　　毒舌完，这人又很快补充：“隔壁办公室柜子里有，自己去拿。”

　　沈墨：“好，谢谢学长。”

　　素面朝天，头发高高束起，再穿上一件实验室白大褂，沈墨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女大学生。

　　不过却是其中最好看的那个。

　　《我的一个明星助理》主打真人秀，宣传时就强调一个“真”字，因此也没有剧本，导演给几位嘉宾说的最多一句就是，把自己就当做几位素人的真正的助理，做好助理的工作。

　　节目组工作效率极高，早晨的出发视频和通关游戏来选择职业的先导片已经被剪好了预告。

　　官微一发布预告片花，节目词条就上了热搜。

　　毕竟这五位里面，余晴和程一也的人气是真的高，还有付大博的国民度，自从搭上许约后，荔枝也拿到不少资源，最近曝光机会多了很多。

　　总而言之，五个里面，只有沈墨人气最低。

　　要不是前几天和池砚西因为《请你来做客》的几次热搜和新闻，观众大概率以为娱乐圈查无此人。

　　所有人的关注点几乎都聚在了余晴和程一也身上，这两人，几乎占据所有热度的半壁江山。

　　但因为一条特别的微博，沈墨和余晴出圈了。

　　【小声逼逼，我看出了余晴和那个沈墨的CP感是怎么回事！一个冷艳，一个甜美可爱，我靠好好磕啊！！！】

　　这条微博下，还特意配了几张从短小预告片里截的图。

　　沈墨笑得眉眼弯弯，颊边的酒窝浅浅。边上与余晴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红唇妖艳，站那儿就能吸引眼球。

　　两人完全天南地北的风格，但搁在一起，这几张动图，却愣是看出了缠缠绵绵的CP感。

　　【原本以为我会磕两大流量的爱情故事，没想到最后爱上了两位美人】

　　【余晴低头的时候好宠溺啊kswl】

　　【我操！我上头了mua的】

　　【awsl送糖吃这是什么初恋情结啊呜呜呜】

　　【1分34秒，捏脸的时候，我死了我死了！！！】

　　【这个沈墨真的长得好好看啊，以前都没有姓名】

　　【对对对，但当年那首出道曲我听过的！是真的甜！】

　　池砚西看见这个视频时，正从老宅回到他一个人的住处。

　　那栋房子买的很早，是栋临湖别墅。只他一人住，简约冷清的黑白色装饰，空旷的像个样板间，没丝人气，即便他在不拍戏的时间里日日住在这边。

　　大概是这次的时间太久，外面万家灯火的时候，回到这里倏地有种寂寥。

　　突如其来的。

　　可能是这次休息时间太久了吧。

　　前几天周林打电话来谈工作的时候，他还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这种感觉很奇怪，入行十年来，第一次，他好像失去了对表演的赤诚热爱。

　　池砚西盯着屏幕里的沈墨。

　　小姑娘本就皮肤白，那双眼睛尤其出众，像盛满了银河万里星辰。

　　鼻尖挺翘，红唇莹润，扎起的马尾高垂，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有种脆弱的美感。

　　极易激发人的保护欲。

　　看着她笑，池砚西脑海里浮现出下午在甜品店的画面，瞪圆了的眼睛，泛红耳廓，还有……

　　微咬的唇和那时候慌乱的眼神。

　　让人很想，咬上去。

　　然后再，摁住后颈，欺负哭。

　　池砚西光明正大地盯着看了好久。

　　像个变态。

　　活到二十七岁才发觉，原来自己骨子里往禽兽的发展空间。

　　池砚西看着热评前排的各家粉丝控评，划了好久都没找到一条关于沈墨的。

　　最后调成倒序，又翻了好几页终于找到一条貌似是沈墨粉丝发的评论。

　　【墨墨冲鸭！老婆最可爱！】

　　池砚西盯着看了两秒，点击头像，进入主页。

　　然后他就看到：

　　【老婆我爱你！@沈墨】

　　【可爱老婆亲亲！@沈墨】

　　【老婆发张自拍吧，求求了@沈墨】

　　【老婆……】

　　满屏的老婆。

　　池砚西面无表情地点进个人信息。

　　男。

　　行。

　　一分钟后，池砚西完成注册微博小号，懒得起名，随便敲了一排乱码进去做昵称。

　　微博用户【plwms6381】。

　　第一时间关注沈墨，以及粉丝数只有三位数的后援会官博。

　　他顺着后援会置顶微博的教程，点进沈墨超话，完成关注签到送花送积分等等一系列操作。

　　毫不厌烦。

　　池砚西在沈墨超话逛了不到一小时，就把她从出道以来到现在的所有活动和演出考古完了。

　　还捡到一个小宝藏——

　　一张沈墨小时候的照片。

　　抱着画板哇哇大哭的小女孩，哭得整张脸上满是泪水，扎着两个哪吒髻，咧着嘴。

　　池砚西看得发笑，又去书房把搁置许久未用的照片打印机找出来。

　　他把那张照片塞进了钱包夹层。

　　-

　　沈墨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赶在八点就到了实验室，陈声还不在，她也不知道实验能做点什么，于是便拿着工具，把实验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甚至架子上那些待用的烧杯锥形瓶，全部润洗完放进了烘箱。

　　做完这些，才一个小时过去，九点钟，陈声还没现身。

　　节目组发了专用的手机，沈墨给陈声发了条信息。

　　没人回。

　　端了个小凳子坐在实验桌前，单手撑着脑袋脑袋发呆。

　　昨天下午陈声叫她离开实验室时才七点多，既没说今天怎么安排，也没给她三令五申定规则，只要了她的邮箱。

　　说起邮箱，沈墨打开电脑，登录，果然有封新邮件。

　　一个论文压缩包。

　　足有好几MB大，估摸大概也就七八十篇吧。

　　沈墨：微笑.jpg

　　再往下看发信时间。

　　昨晚凌晨两点半。

　　沈墨：“……”

　　这人是夜行侠吗？

　　按照这个作息，就算睡到中午再来也不算奇怪了。

　　下载完成，解压，沈墨按顺序打开排在第一的CAJ文件。

　　打开第一眼她就懵了。

　　妈的，英文。

　　一眼望过去，全是专业术语词汇，

　　沈墨死了，死的透透的。

　　这是什么人间艰苦。

　　11点过半，陈声推开实验室门，进来便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趴在桌上，开着电脑，边上还有个笔记本，密密麻麻写了好多。

　　电脑屏幕界面上，是份论文，标黄了好些地方，屏幕下方，还能看见某翻译软件的最小化的窗口。

　　抽走笔记本，前后翻了两页，都是些专业名词的英汉对照，最后一页左下角，画了一张哭丧的笑小脸两行泪，边上配字：

　　好难啊QAQ

　　陈声：“……”

　　他穿好实验服，放任沈墨趴在实验室睡觉，自顾自走到另一边，开始下一实验组。

　　沈墨是被一声几声滴滴的报警声吵醒的。

　　垂死梦中惊坐起，差点被这几声急促的机器报警声吓得跌下凳子去。

　　“什么声音？”

　　陈声瞄她一眼，淡定道：“烘箱温度报警，睡你的吧。”

　　沈墨：“……”

　　被这么一说她还怎么睡，像被老板因为偷懒不工作钉在耻辱柱上，尽管老板语气平静，丝毫没这意思。

　　就是单纯的让她继续睡的字面释义。

　　陈声关掉烘箱，又坐回来，认真地盯着屏幕看。

　　沈墨本以为这人又在看论文，于是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凑过去。

　　结果发现，这人居然是在看电影。

　　……

　　而且，要命的是，屏幕里的人，是池砚西。

　　处女作，池砚西十七岁演的《少年》。

　　画面里的人，穿着白色衬衫，正站在海边，海风吹拂，扬起少年短发。

　　这不电影沈墨看过两遍。

　　两次都把眼睛哭到肿，再不敢看第三遍。

　　这里的情节她当然记得。

　　少年满目凉淡，一步一步走向足以吞噬鲜活生命的大海。

　　这是电影的最后一幕，导演留了悬念，镜头只是留在了沙滩上少年踩过的脚印，那个很快被海浪冲没消散的脚印。

　　沈墨更倾向于悲观结局。

　　这也是不敢再看的原因，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步一步踏进深渊，沉入泥泽，没有退路，生命不再鲜活，那些鲜艳的、耀眼的色彩，都变成了灰色。

　　陈声看得认真，沈墨压着声音：“学长？”

　　陈声像是受惊，啪一声合上电脑，“你干什么！”

　　沈墨：“我，就喊了你一下啊……”

　　也没想干什么啊。

　　手机振动，陈声的，沈墨低头时，正好看见一瞬亮起的锁屏。

　　那是，池砚西。

　　沈墨眉眼微动，表情古怪：“学长是……喜欢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