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磊在他的手机上做了手脚，闻古出来的时候压根没带。这天晚上他在李一骏住的地方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跟李一骏吃早餐的时候，李一骏的电话响个不停，李一骏出去接了两个电话，等到第三个响起，见闻古看着他笑，李一骏笑了一下，当着闻古的面接了。

　　“你跟那个杜磊怎么回事？”李一骏的朋友在那边关心地问，“又把电话打我这了，说让你接电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知道了，”李一骏沉默了片刻，回他，“我会解决。”

　　挂完电话，李一骏和闻古道：“杜磊拿你的手机跟我联系，我接了一个，说了一句让他给你点空间休息下，第二个打过来的我没接，拒接了。”

　　“刚才那个打来的也是他？”

　　“不是，我朋友的，他打到我朋友那去了。”

　　闻古伸手，“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我能问下，有什么是我能先做的吗？”李一骏握着手机。

　　“你能先做的已经做了，”闻古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道：“接下来看我的。”

　　闻古自己就是恶龙，不是高塔上等着人拯救的公主。他之前跑不出来，就是没什么人能禁得住杜磊的折腾来帮助他，闻古也不想因此给别人添麻烦，并且可悲的是在这个事情上，他父母不会帮他，可能还会看他的笑话。

　　李一骏愿意来接他，闻古在心里已经非常感激他了。

　　闻古接过了李一骏递过来的手机，他没回避，让李一骏给他的手机解完锁，当着李一骏的面给杜磊打电话。

　　杜磊那边秒接，但没出声，似乎知道这个电话是闻古打过来的。

　　同一时间，闻古也知道对方知道是他。

　　两个人在一刻似乎都心有灵犀。

　　闻古先开了口：“哟，杜先生，连我开锁密码都知道啊？”

　　杜磊在手机里发出的气息加重。

　　“我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说说。”对方不开心，闻古也不觉得有什么痛快的，声音里夹带着连自己都讨厌的厌烦，“你觉得我们这个样子你能挺多久？杜磊，人和感情，我都不想放在你那里了，我们就不能你找你的新欢，我过我的新生活吗？”

　　杜磊在那边气息瞬间爆涨，他在那边咬着牙发狠道：“闻古，你不用为你自己的三心二意找借口，是你变了，不是我变了！”

　　“好，”都这时候了，闻古也不想跟他非把过去吵得清清楚楚，谁对谁不对，“是我变了，那我变了，我想走，行吗？”

　　“做梦吧！”杜磊在那边吼，声带颤抖，“是你再三说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是你承诺过我要和我在一起，你想走就走，想撤就撤，你说你对我没感情了，你敢捂着良心说真没了吗？你就是恨我以前对不起你，非要折磨我，行，你觉得我这两年做的不够，那我补上行吗？我出去让车撞一回，死一回给你看，行吗？你就满足了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没法往下说了。闻古知道杜磊干不出这事，就是想拿话逼他，闻古真挺难受的，“杜磊，别拿这种话逼我。你知道什么是爱一个人吗？爱就是不让对方为难，你明知道我现在最惜命不过，你的命我的命，任何一个人的命我都觉得宝贵，你拿这话出来就是直接往我心口怼，你觉得你的感受很重要，那我呢？从头到尾，你想的都是你自己如何如何，我的感受呢？你想过在我们的生活里，我站在哪个位置，我是怎么想的，我难过不难过，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觉得你爱我，你到底爱我什么？你的爱又给了我什么？除了伤害，还有什么吗？”

　　杜磊在那边直接没了声音，闻古听不出一点动静，等了近一分钟他都没听到什么，正要挂电话，就听杜磊那边哽咽着说：“你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闻古，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就是在我没想清楚之前，别跟他上床，我受不了那个。”

　　闻古也不知道说什么，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厨房窗户外面，不想让李一骏看到他伤心的脸。

　　他爱杜磊么？爱的，曾经很爱过。

　　至于为什么就走到了这步，好像有无数事都可以作为理由，也可以说，当爱得不到滋养，干涸得久了，爱就死了。

　　有什么是死了不难受的？他的爱，他身上最宝贵的感情死了，他比谁都难受。

　　他的难过杜磊从来不懂，哪怕走到今天这种把话都摊开的地步，杜磊还是不懂。

　　你曾经爱的人，从来没懂过你。

　　你的爱人，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你有一天终于清醒过来，醒悟了他是陌生人，你眼睛里于是满是泪。

　　第十章

　　闻古以为杜磊要想几天，不想杜磊第二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守在了李一骏的私宅门口。

　　其实李一骏住的地方离他们家不远，同一个片区，相隔不到五公里。

　　闻古前晚住进来，还跟李一骏调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杜磊绝想不到他就在他眼皮子面前。

　　过了两个夜，活生生被打脸，出门一见到杜磊，闻古脸上是真的疼。

　　闻古和李一骏是说说笑笑出来的，他们本来准备去超市买菜。之前在家，闻古补觉，李一骏做好饭了就叫他起来吃，闻古受惠，变着花样夸李一骏心美手智，这不李一骏非常配合，每顿饭都做，冰箱里菜做没了就叫闻古陪他去超市采购，闻古哪有什么不愿意，他简直爱死了这种能让他体会到活着的世俗生活，心花怒放就跟李一骏出来了，出来前还倒挫了下自己的头发。一走出门来，他脚步那个轻快，脸蛋那叫一个容光焕发，简直就像个娶到了心爱的王后，踏着云彩出门要跟各位炫耀幸福的国王。

　　国王一出门，见到前夫，脸刷地一下就没了笑脸，从幸福国王秒变无情无欲铁血麻木男，看到讨人厌的前夫，简直就想死回去。

　　前后变化之大，估计就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何况杜磊还长着眼睛，闻古这脸一木，他就尤如从半空中被人推下，满心都是不可思议的痛苦与绝望，那种恐惧一时之间让他手脚发麻，看着闻古说不出话来。

　　他的表情太惊诧，闻古能感受到他剧烈的情绪变动，但杜磊的情绪他感受的次数太多了，从之前在意的要死，到后来的渐渐无奈麻木，至今演变成了无动于衷。

　　罗马不是一天筑成，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让人心灰意冷的，也从来不是一件不成功的单独个例，而是无数的失望与重负加在一起，变成了失败与放手。

　　杜磊不说话，闻古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和李一骏说：“你先把车开过来，到路边等我一下。”

　　李一骏的车停在离宅子不远处设置的停车场。

　　“好。”李一骏很果断地应了好，朝杜磊看了一眼，走去了停车场。

　　他一动，闻古也跟着动，朝杜磊走去。

　　他跟李一骏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他安心呆下的避难所，不用天天面对杜磊的控制，让他有精力去处理杜磊，而不是要靠谁替他去解决杜磊的问题。

　　杜磊终归是他的问题，不管如何，他必须要跟杜磊上有一个感情上的割舍，好去过全新的生活。

　　闻古不愿意糊里糊涂地将就着过日子，那种暗晦，会毁了他，就像之前他跟杜磊之间的暗晦最终毁了他一样。

　　“没上床，在你想明白之前，我不会跟他上床。”闻古走到他的面前，看着杜磊脸皮上那些因痛苦而起的细微波动，很奇异地，闻古没有心软，但鼻孔酸楚，他居然难过的是他和杜磊终于走了他毫不在乎杜磊痛苦悲伤的这一天。

　　闻古叹了口气。

　　“其实我知道你想不明白的，”对着此时的杜磊，闻古难受，还有无数说不出的厌倦，“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分，你想和我过一辈子这样纠纠缠缠，就算你对不起我，我也不离开你，为你妥协的生活。可是杜磊……”

　　闻古眼睛发红，“牺牲我成全了你，这样好吗？总的算来，我已经为你牺牲了两次了，后面的时间，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对我有一点感情，那你怎么就能对我比对陌生人还残忍？”

　　闻古的话，字字像刀割在了杜磊的心上，杜磊觉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个在无数人面前都能谈笑风生的人，此时在闻古面前，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羊，恐惧、绝望、害怕占据了他的身心。

　　“可是……”杜磊就像被捅了无数刀的羊一样哀求眼前下刀的主人，可怜兮兮声弱声哀求道：“我爱你啊。”

　　我爱你，就是不想你离开我。

　　“哪怕这爱让我生不如死？”闻古淡淡道。

　　太残忍了，闻古说他的爱让他生不如死，杜磊惨笑，“有那么差劲吗？”

　　这两年，他每一天按时回家，为了陪闻古，他让公司改型，他付出了从未有过的努力配合闻古，而闻古说，他让他生不如死。

　　杜磊真觉得他还不如死了算了，也许那一天出车祸的是他不是闻古，也许闻古还能多守他几年。

　　杜磊笑的太惨，闻古也不好说真有那么差劲。生活上是没有，杜磊还请了两个保姆来照顾他的生活，但在精神上，闻古太想跟杜磊进行切割了。

　　甩掉了杜磊，他才能原谅过往，没有杜磊，他的呼吸才是畅快的。

　　可这些话说出来，是杜磊接受不了的，甚至会激怒他，闻古不想冒险，他沉默了下来。

　　“闻古，”杜磊别过脸，抽了抽鼻子，让自己看起来好了一点，他回头，“你说的我想了，我以前是太不顾忌你了，可我就是凡人，没办法什么都做到最好。以前创业，身边一堆帮我跟随我的人，我是老大，得管着他们，他们为我出力，我对他们有责任，我是在其中有段时间迷了眼，是走错了路，可大家都这样，你什么事都非得计较，算得清清楚楚，日子要怎么过？你觉得你和李一骏好了，他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他也一样的，闻古，成功的男人身上怎么可能没一点毛病，没一堆人盯着捧着？只是有些人做的漂亮，有人些做得难看一点罢了，你老这样，你跟谁都不幸福的。”

　　杜磊确实是想过了，这些话就是杜磊的真话，再真不过了，以前杜磊就是这样想的，但为了让闻古高兴，总把话说得婉转，现在毫不掩饰，倒是都说出来了，闻古笑叹了口气，心中彻底平静，脸上神情也平和了，“那就不过，杜磊，不行我就一个人过，我不是非要谁不可的。我不要你，也不是非要谁才能过这一生，我之前选择了爱你，我从来不后悔，等我哪天选择了一个人自己过，我也不会后悔，杜磊，这就是我，闻古，那个爱过你的人，不管我做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替我高兴，可以吗？”

　　不可以。杜磊泪如雨下，一个1米8多的高大男人，他站在闻古的面前，就像个做错了事，在大人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