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到警局第一件事去物证科，果然从绿色行礼箱里找到的少量皮屑，检测出的DNA和简宁吻合，证实江寒的推测。

　　仅凭这点无法定罪，因为暂时没证据，证明行李箱是周伟民本人物品。

　　队里分成两组，一组去川菜馆把周伟民找来警局，一组在附近的箱包店走访。

　　川菜馆王海生那辆SUV停在门前，江寒没有马上见周伟民，先找王海生打开车门，负责痕迹检测的同事，在车厢内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14号以后这车开过吗？”。

　　“开过，每天接孩子上下学”。

　　“后备箱有放过东西吗？”。

　　“没有”。

　　江寒扭头对车里同事说：“郝哥，重点看后备箱”。

　　王海生递给江寒根烟，“老周到底犯什么事？你们已经来了三遍，他在我这干好几年，人品不错”。

　　“没什么”，江寒没跟王海生啰嗦，看痕迹同事工作，希望他们能找到证据，待他们检测完后备箱，急忙过去，“郝哥，怎么样？”。

　　郝风摇头，“后备箱里铺垫是全新的，检测出指印无指纹，对方带手套铺的新垫子，指印可以断定是男性”。

　　江寒望向王海生，“你换后备箱铺垫了？”。

　　王海生被他的眼神吓到，小跑过去，摸摸后备箱铺垫，“这看着是我原来那块”。

　　“原来那块铺垫用多久？”。

　　“一年多，买车时4S店送的，我没换过”。

　　江寒手指后备箱铺垫，严声厉色地说：“使用一年的多铺垫肯定有划痕，这块一条没有，怎么解释？”。

　　王海生一看气氛不对，又把烟拿出来，弯腰给在场警察发一遍，语气诚恳地说：“警察同志，对天发誓我真没换过，后备箱这几天我没打开过，恐怕是那天老周换的”。

　　江寒和程远泽互视对方，从王海生身旁走过奔向后厨，夏季厨房闷热，这会不是饭点，周伟民倚靠案板和身边学徒聊天，见到门口的警察，有些意外，上次警局回来，以为可以安生一阵子，才两天他们又来，心想真是阴魂不散。

　　“走吧，带你去个凉快地方”，程远泽拍拍他肩膀，后厨众人纷纷看向周伟民。

　　周伟民冷笑，“我不热，在这挺好”。

　　“好也得走，少废话”。

　　周伟民慢吞吞脱下身上工作服，跟他们身后走出后厨，上了警车，没发现身后的同事们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王海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后厨，对学徒后脑勺一巴掌，“少说闲话，赶快干活”，其他人闻声各自低头干活。

　　警车里周伟民贴靠车窗，看道路两旁过往行人，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眼里没一丝波澜，像在放空自己，快到警局门口，语气平静地说：“警官，有什么事情，能不能一次问完？你们总来找我，严重影响我工作”。

　　程远泽：“你以为我们愿意去找你？老实交代，咱们都好过，下车”。

　　周伟民玩弄手里打火机，安静地等在审讯室里。

　　审讯室外众刑警神色凝重看室内，这是场警方和嫌疑人间的心理战，输赢在于警方能否攻破嫌疑人的心里防线，攻破那道防线，说出犯罪事实，警方获得胜利，否则还要继续和嫌疑人周旋。

　　按照李队安排，江寒和程远泽做第一批进去与周伟民聊，如果没结果换李队，再不行换心理专家，24小时内三轮都失败，只能暂时放周伟民回去。

　　江寒进去第一件事，抢走周伟民的烟，让他的紧张无处缓解，从而露出更多破绽，“知道这次为什么又找你来吗？”。

　　周伟民平静地摇头。

　　程远泽放他面前一张照片，是玉米地发现的大号行李箱，“熟悉吗？”。

　　面前的人枯瘦到脱相，其貌不扬的五官，凹陷的眼睛，整个脸渗透出一种恐惧感，像躲在黑暗里的阴郁怪物，丑陋的外表与他密不透风的眼神极为不符，江寒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这场仗想打赢并不容易。

　　周伟民再次平静地摇头。

　　“我们已经找到卖这箱子的店住，他记得有个很瘦的男人来买过”，走访箱包店的同事，目前没取得线索，程远泽这么说为了试探他的反应。

　　周伟民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眼里透着轻蔑不屑，“瘦的男人很多，你确定不是店主记错了？不然把他找来，当面让他看看是不是我？”。

　　江寒大概明白，行李箱有两种可能，第一不是他买的，第二在外市或其他地方买的，总之不是他生活和工作附近，同款式行李箱满大街都是，想找到在哪家店购买有难度。

　　“我来帮你熟悉，7月14号之前，你打碎公寓楼下的监控摄像头，当天晚上你在家用麻绳勒死简宁，为了模仿红衣凶手的作案方式，将尸体装进大号行李箱，搬运到车后备箱，开去张庄村，8点40到张目家，闲聊半小时，你去张目家的目的，纯是为了找理由应付警方，晚上9点你开车离开，从村里小路开到荒山，将简宁尸体仍在山上，你知道凌晨会有场暴雨，暴雨可以冲刷到你的痕迹，回城路上你先扔掉行李箱，又给王海生车后备箱铺垫换了新的，你赶在暴雨前作案，就为了冲刷掉痕迹，过程你设计的非常紧密，唯独忘记打开行李箱，我们在行礼箱里发现的DNA和简宁相符”。

　　周伟民对江寒的话一点不惊讶，仿佛在听别人的事，脸上些许笑容很像观影的观众，双手交叠鼓掌，“江警官说的精彩，可惜事实可没你推理的精彩，我去张目家和走小路的原因，已经交代很清楚”。

　　程远泽起身弯腰，带着愤怒逼近他像一团火在他面前燃烧，低声说：“我们有都是法子让你开口说实话，你最好少耍花招”。

　　周伟民往摄像头地方望去，对摄影头说：“这位小刑警很凶，是要对我施|暴|逼|供吗？”。

　　耳机里传来李队声音，“他不吃恐吓这套，注意说话态度”，程远泽坐回椅子。

　　周伟民看江寒，“这位喜欢推理的警官，怎么不说话了？”，鼻腔里发出一声呵呵，“我来陪你玩一局推理游戏，假设你的推理是真的，请问我根本不认识简宁，为什么要杀她？杀人动机是什么？”。

　　为了财务？简宁的银行卡账户，至今没人动过。

　　情杀？简宁的职业情杀也不实际。

　　心理问题？仇视女性？

　　.......

　　江寒脑中闪过N中可能，但没有一条能说服自己，一时语塞。

　　李队见里面情况不对，唤江寒和程远泽出来，自己亲自进去。

　　审讯室外江寒看周伟民，面对李队的质疑应答如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个小时后李队败下阵来。

　　心理专家进去，审讯室外异常安静，数双眼睛盯着审讯内。

　　心理专家由坐到站，由站到走，周伟民始终坐在凳子上，看不出慌张愤怒惊恐，他像一个演技一流的演员，无论与谁都能对戏。

　　两个小时候后，心理专家垂头丧气出来时，大家已经知道结果。

　　全组人员开会，会议室内大家低头不说话，李队给走访的同事打电话，“你们俩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知道了”，李队挂断电话，“箱包店没有进展”，拿出烟盒一根烟也没拿出来，低声骂了一句，身旁人赶快递上去一根。

　　李队猛吸两口，转头看心理专家，“连你都对付不了他？”。

　　心理专家呲了一声，“周伟民给我的感觉像经过某种培训”。

　　培训？众刑警不约而同看他。

　　李队：“什么培训？说清楚点”。

　　心理专家：“我提出的所有问题，他全部回答的严谨无缝，人有七情六欲，某些隐藏心底的痛苦事情，被人翻出来讨论时，会触发心里某个开关，勾起某段痛苦的回忆，使其陷入悲伤或痛苦中，这是正常人的反应，我提起他过世的母亲，童年遭遇，家穷娶不上妻子.....伤口被人一遍遍翻开，他却没透出一丝悲伤，他的情况有两种解释，第一周伟民心理素质非常高，第二他受过专业训练。心理素质极高的人多数自控力强、知识渊博、也就是高智商犯罪，显然周伟民不像，所以我偏向第二种情况，训练他的人精通心理学、刑侦学等，而且对警方办案非常了解，有备而来”。

　　“你是说警队出了败类？”，李队话一出口，众刑警慌了，相互审视猜测对方，局面变得很像谁是卧底游戏。

　　“不一定是警察，但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可以先从心理专家、心里医生或高校教授查起”。

　　听到心理专家？众目光落到他身上，“……你们在怀疑我？”。

　　李队清清嗓子，众刑警转移目光。

　　程远泽：“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队：“凉拌”。

　　程远泽：“......”。

　　李队看一眼手表，“现在晚上8点，我们还有12个小时的时间找证据，全部人员马上找证据，今晚谁也不许回家，各路段监控有没有落下的？细节有没有遗漏的？他家里再去搜一遍？江寒，那辆SUV的行车记录仪有没有看？”。

　　“还......没有”。

　　李队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大声训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到现在还没看？”。

　　确实他的失误，江寒低头不说话。

　　“马上去给我查，任何人发现新情况及时来汇报，散会”。

　　江寒下楼站警局院里抽烟，来刑警队他极少犯错，这次案子一直高度紧绷状态，不断推理行凶过程，导致遗漏细节。

　　程远泽不知何时站他身边，“我听说李队年轻时候，犯的错可比咱们多，有次”。

　　江寒打断他，“谢了，我没事”，眼下没时间去自责，一根烟过后，他必须马上恢复状态。

　　再一次来川菜馆，王海生车仅装前面的行车记录仪，取出记忆卡飞速回警局，记忆卡插进卡托，插入电脑USB口，打开记忆卡文件夹，里面只有15号以后的记录。

　　江寒把卡交给技术同事，试图恢复数据，结果这张卡是全新的，没有数据可恢复，他说了句“操”。

　　整队一夜没未眠，却一无所获。

　　第二天早晨，关押周伟民到24小时，不得不将他放出去，全队人员顶着黑眼圈，看周伟民大摇大摆走出警局，感觉很像像抓到手的鱼，又溜了出去，“即日起两人一组，24小时轮流盯着周伟民，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其他人继续找证据”。

　　“是”。

　　“都回去睡会，下午再来”。

　　江寒回家冲澡，倒头便睡，下午硬生被饿醒，拿手机想点外卖，看见数条未接电话都余亦然打来的，马上回拨会回去。

　　“给我打电话了？”，声音沙哑。

　　“嗯，你......感冒了？”。

　　“没，刚睡醒”。

　　“哦，我中午到警局找你，想一起吃午饭，没见到人给你打电话”。

　　“抱歉，我今天没去上班”。

　　“你在家？我在丽湖公园，过去找你吧”。

　　“好”。

　　十分钟后余亦然按响门铃。

　　江寒头发蓬松凌乱，下巴冒出胡茬，脸色发白，神情疲惫。

　　“你确定没生病？”。

　　“我看上去像病人？昨晚通宵的原因或者饿的”。

　　“你没吃午饭？”。

　　“昨晚还没吃”。

　　余亦然：“......”。

　　他马上去厨房，冰箱里上次填满的食物空了多半，做菜太慢，打开冷冻层拿出水饺，目前只有水饺最快。

　　锅底倒油，速冻水饺放入锅里，添加少许水，将搅拌好的鸡蛋倒入，这是他从网络新学的煎饺方法，在家做过一次味道不错，今天做给江寒吃。

　　江寒趴在餐桌上等，看见煎饺眼里冒光，风卷残云，一盘煎饺瞬间消失，嘿嘿笑了两声，“还有么？”。

　　余亦然：“......”，不敢说没有，怕你会哭。

　　十分钟后又端进来一盘煮水饺，这次填饱了江寒的胃，“你们通宵还不吃饭？铁打的身体？”。

　　“平常都吃，昨晚特殊情况”，江寒起身摸摸自己肚子，坐下时候不觉得撑，站起来饱腹感强烈，满地溜达。

　　余亦然坐沙发看他在面前来回走，“抓到凶手了？他有说诗冉在哪里吗？”。

　　“证据不足又放了，陆诗冉失踪暂时不能确定是他所为”。

　　“江寒，你跟我说实话，诗冉是不是已经——”。

　　江寒停住脚步，小男孩发现尸体的事，告诉余亦然，补充道：“没找到尸体，就不能确认死亡，也有可能报案男孩看错，你明白吗”。

　　余亦然点头，清楚此话纯是江寒为了安慰他，想到陆父陆母还有妹妹每天期盼的眼神，感到胸口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