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时间，杨秀敲开徐臻办公室的门。

　　徐臻一如既往地在工作，沉默地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看到杨秀走进，关了显示器迎接她的拥抱。

　　杨秀心里带着不知为何的歉意，低声对徐臻道：“抱歉，我今晚约了何曙光与他谈谈，你是在这边加班，还是先回家。”

　　‘如果你问起缘由，就跟你分说清楚，否则，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徐臻谅解地笑了笑，“我这边也差不多了，回家吧，晚上还过来吗。”

　　杨秀想了想，摇头，“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她与徐臻相拥，看不到徐臻的表情，也看不到徐臻在听到拒绝时脸上隐忍的意味，只听到徐臻说了声，“也好。”

　　才刚刚顺遂了些的感情似乎在杨秀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就露出了不稳当的迹象。

　　但也正如之前徐臻的愤怒是杨秀还没接触过的高阶社交课程，这一幕同样也超出了她的适应范围，所以她一无所觉。

　　送徐臻到家后，径直到了何曙光的办公室，其他人都已经离去，只有何曙光站在窗户前沉默地等着她，看她进来，脸色很难看地将手机摔到桌面上，“杨秀，你是不是有必要跟我解释下你的打算。”

　　杨秀同样心情欠佳，关上门，将外套脱下搁在门口的沙发处，抱着胳膊站在门边，冷冷道：“就是这个意思，不管你对古息息有什么想法，立刻停止，辞退她，拒绝她，就这么简单。”

　　何曙光阴沉着脸看着杨秀，“我以为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有了默契。”

　　“我跟你没有默契可言，只不过之前我懒得管这些事情，现在改变主意，就这样。”

　　何曙□□得乐了，“你当是这在玩游戏？你想玩就玩？”

　　杨秀沉默了一秒，“我不把人当游戏。”因为这样的针锋相对，杨秀难耐地皱起了眉，“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你也不要把你那套嘴上功夫花在我身上，这是通知，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如果你不愿意去说，我来说。”

　　何曙光定定地看着杨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了杨秀不是在跟他讨价还价，脸色黑成了炭，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杨秀对何曙光的插科打诨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也感到厌烦了，冷冷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前，“你觉得我在发什么疯。”

　　何曙光露出狠意，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昨晚看到那一幕，大概有点受不了，”他摊了摊手，“你还是新人啊，承受力这么低，息息都比你承受力高，这年头合则来不合则去，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杨秀走到何曙光面前不到一米处站定，皱眉看着他，“你少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我昨晚见过古息息的反应，她明显还有不适应在，你想说你俩关系深到什么程度？”

　　“是，昨晚之前，我本来没打算把进度弄得这么快，”何曙光和煦地笑起来，“可没办法，谁让你昨晚反应那么激烈呢，有这么一个不成熟的合作者，你说我应不应该早点把事情办成，免得因为谁的不成熟，出现大家都不乐意见到的纰漏。”

　　何曙光笑得眯起眼睛，“其实我也说不好，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或许杨小姐你努把力，真的能让息息多怀疑我一秒呢？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哄她的，女人都是哄出来的，我有经验，杨小姐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息息的。”

　　杨秀沉默地看着何曙光，厌恶或是懊悔，并没有掩饰，何曙光好整以暇地重新拉好了领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会儿，杨秀叹了口气，“我很希望，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只是试图打消我的打算的场面话。”

　　何曙光耸耸肩，“随便杨小姐怎么想。”

　　“否则，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换一个聊天对象，目前正在长平私募工作的李萌萌小姐？是叫这个名字吗，我看到结婚登记上是这个名字，忘了祝你新婚愉快了，何曙光先生，不过很遗憾我可能不回参加你的婚礼了。”

　　面前的男人一瞬间变了脸色，脸色转成苍白，继而变得通红，狂怒地踏前一步低吼：“你离我老婆远点！”

　　最终还是用上了与古月琅类似的手段，这样的认知让杨秀心里没有任何愉悦可言，面对着暴怒的男人，杨秀淡淡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何曙光伸出了手，想要拽住杨秀的衣领，但杨秀的目光实在是太冷漠，他的手冻结在半空，僵持着，最后颓然放下，“你到底想怎样？”

　　“回答我的问题。”

　　时间变得沉默，最后何曙光点了点头。

　　杨秀疲倦地闭上眼睛，扶了扶太阳穴。

　　侧身从桌上拿起何曙光的手机，递给何曙光，“给古息息打电话。”

　　何曙光沉默地接过电话，抬头看杨秀，动了动嘴唇，终究没多说一个字，给古息息打了电话。

　　对于有能力在短时间里查清楚他老婆名字工作地方，还能查到那份连双方家人都被瞒在鼓里的结婚证明的人，他不敢，也不愿意拿自己老婆的安危去赌对方的手段。

　　古息息很快就到了，带着兴奋和雀跃，“曙光，真的好巧，我正准备过来找你呢，今天路过蛋糕店看到这款蛋糕觉得好好吃，就想带过来跟你一起尝尝。”

　　雀跃的小姑娘提着蛋糕纸袋奔到何曙光身旁，搂住他的胳膊，尔后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再看到杨秀抱着胳膊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不好意思地放下揽住何曙光胳膊的手，捏了捏裙摆，“秀姐你也在，对不起啊，没看到，嘻嘻，跟我们一起吃蛋糕啊。”

　　看到只不过过了一晚就明显对何曙光态度截然不同的古息息，还有虽然还是畏生但已经能够坦然以何曙光女朋友自居的清纯小女孩，杨秀难受地抿了抿唇，心里不知该作何感受。

　　何曙光清了清嗓子，古息息立刻转头过来看着他，看着这张面孔，何曙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难受地把领带扯下来丢在一边，对杨秀道：“杨小姐，你先出去一下。”

　　杨秀看着何曙光，“不，我不信任你，就这样说。”

　　“呃……发生什么了吗？”古息息有些困惑地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目光。

　　惨然一笑，何曙光看着古息息道：“对不起，息息。”

　　古息息的笑容犹挂在嘴边，“怎么了师兄？”

　　“我没有喜欢过你，只是在利用你，导师跟我提过你的背景，我打听过你近期能拿到一笔一百万澳元的信托基金，我想从你手里拿到这笔钱投到平安贷上。”

　　房间陡然变得沉默而冷清，何曙光笑得难看，却还在笑，“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有老婆了，我爱我的老婆。”

　　听完这一句话，杨秀站起身，走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合上。

　　门外，意外地看到一张红着眼睛的脸孔。

　　是张时。

　　蹲在秘书的座位下面，蜷成一团，不刻意看根本看不见这里居然蹲坐了一个大男人，常戴的一千度的眼镜被摘了下来，皱巴巴的衬衫袖子抹着眼睛，低声嘟哝着，“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

　　杨秀沉默地看了他两眼，对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只觉得厌倦。

　　十分钟后，古息息哭着跑了出去。

　　杨秀推开门，看到何曙光坐在办公室位置上，沉默地吃着古息息送来的蛋糕，看到杨秀进来，对他扬了扬勺子，“味道不错，你要来分一块吗。”

　　声音干哑，面色灰败，但仍然没丢了心气，与外面那个不知什么原因就毫无形象蹲在桌下哭泣的张时形成鲜明对比。

　　输了。

　　人生总是会输的。

　　会输很多次。

　　但有的人能爬到山顶，有的人不能，山下的人抬头仰望，觉得山顶上的人的人生简直无比顺遂，从没摔过跟头，天生的命运宠儿。

　　不过是，有的人摔了，原地站起来，有的人摔了，就直接放任自己跌回山脚，这一个区别而已。

　　没等到杨秀的回应，何曙光也不在意，一口一口将蛋糕吃完，把盒子扔进垃圾桶，对杨秀摇头道：“抱歉，你的第一份vc可能不会有你起初计划的那么赚钱了，李部长昨天跟我说起风投部有头马奖励，本来我还想帮你争一把的。”

　　杨秀突然觉得很疑惑，走之前，她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把疑惑问出来，虽然何曙光从头滑头到尾，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是终于不吝啬说几句实在话了。

　　“你很爱你老婆？”

　　何曙光果然点头，“嗯，很爱。”

　　“那你怎么忍得下心骗她，瞒着她在别的女人身上动心思。”

　　何曙光认真想了想，“我爱我老婆，很爱，从头到尾，我从学生时代就认定了萌萌，我花了两年时间追求她，为了她我愿意做任何事，她一定会是那个与我白头偕老的人。”

　　杨秀静静地等何曙光继续。

　　“息息很可爱，也确实钟情于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放松，没有负担，一句话就能让她开心，同样一个拒绝就能让她失落，这让我觉得满足。但她只是过客，我心里很清楚，也分得清轻重。”

　　说到这里，何曙光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道德准线有点高，听到我说这些话又要不舒服，不过我还是要说，这是女人和男人的差异，不论你愿不愿意接受、想不想承认，它都不会改变，男人对喜欢和爱分得很清楚，我喜欢你，我可以和你上床，我也享受过程的愉悦，但我爱我老婆，我对我的家庭负责，我是合格的丈夫，未来也会是合格的父亲，你否认不了这一点。”

　　“至于信托基金，呵”何曙光像喝醉了一样仰着头笑了笑，“我何曙光，赢一次输一次有什么大不了，一百万澳元，得不到或者得到又有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人！重要的是我何曙光！”

　　“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从外面扑进来一个身影，扑到何曙光面前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把何曙光打得踉跄后退，但打人者的脸看起来更加狼狈，眼泪鼻涕都混作了一团。

　　“萌萌对你那么好！萌萌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你！你就是这么……这么对她的？！”

　　何曙光扶着桌面直起腰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时，“张时，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老婆。”

　　“可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不管你有多痴情，不管你自以为你有多正派。”

　　张时愣愣地看着露出不屑与同情目光看着他的何曙光。

　　“你以为你痴情，你以为你长情，你以为你的爱有多伟大？那是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你像青蛙一样仰望着我老婆，肮脏地意.淫着总有一天会得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你以为你高尚到哪儿去？你以为，过了今天，我老婆就能看得上你？你做梦！”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有哪怕一丁点比得上我？是比我更会经营公司？比我更懂得抓住机会发展事业？还是比我更懂女人心？你以为就凭你那些说不出口的幻想，你能给谁幸福？给我老婆幸福？别妄想了，她是我老婆，她永远爱我，不信？不信你扑她面前去告诉她我出轨了？告诉她我在外面睡了别的女人，有本事你就去试试，我给你机会，我不拦着你，不过我也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们不会分开，就算你用尽招数，我们也不会分开，而你，终究只能活在你的幻想里。”

　　最后那个叫张时的男人是崩溃地走出去的。

　　而将自己心头抑郁发泄出来的何曙光则在收拾完心情之后，重新系上领带，临走前不忘关灯和与杨秀作别。

　　因着那晚的所见所闻，杨秀用了些心思关注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当晚，张时约了李萌萌见面，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最后跪下向李萌萌告白，被崩溃的李萌萌回以一个耳光。

　　当晚，李萌萌就收拾行李搬出了与何曙光同居五年的家，并与何曙光分手。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何曙光每日白天上班，晚上就到李萌萌家楼下等她，等了她三个月，一直等到李萌萌的宽恕为止。

　　半年后，两人的婚礼如期举行。

　　但张时，自从被李萌萌打了耳光，又被何曙光踢出平安贷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没有张时的平安贷发展得很好，何曙光引进了几个人才，比之张时丝毫不差，不过四年时间，将业务扩张到全国三十多个省两千多个地区，吸引客户数十万，虽然失去了古息息的那笔信托资金，但就像何曙光说的那样，重要的是他何曙光，在第三年项目结项时，虽然人人贷没有上市，但杨秀因为那份附加的协约，为时代多赚了三百万的股份差价。

　　因为是必收外的收益，所以杨秀获得了百分之四十的分红，当月缴纳了超过五十万个人所得税，但她没有因此获得一分愉悦。

　　不过关于何曙光与平安贷的神话截止到三年十一个月，因为在那以后，平安贷被时代合并，合并得无声无息，没有炒作也没有新闻跟进，只有执行总裁何曙光在私人微博上发布了一份想要从现在开始多花时间陪伴老婆女儿的声明，辞职离开平安贷。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个在商业圈顶端地圆桌会议上拥有一把椅子的女人，偶然发现自己的伴侣因为一份分红而心情不爽利了两天，仅此而已。

　　***

　　TNT备注21：圈子里收益高的领域比比皆是，不过风险和收益都是成正比的，赚能赚死，亏那就是逼人跳楼，比较有名的跳楼者有广东中谷糖业总裁庞某（跳楼前公司债务10亿）；还有巨亏20亿后抑郁而去的慈善家裘老……拿这两个人举例子，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没什么背景可言，空手起家，前者两年内冲上民企一百强，后者5000元起家，五年内赚了几十亿，当然，跳水更快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如前，无话可说，该说的，都已经在章节里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