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兜兜转转又跑掉了两年，两年里秦一笑的生活当真是水深又火热，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五年模拟三年地狱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用心。秦一笑很想对太师楚谦说让他不用那么用心，但是这位尽心尽力的太师根本不给她出口的机会。

　　每次一张嘴，他就像知道秦一笑要说什么似的，抢在秦一笑前面把秦瀚和唐婉仪搬出来，说他们怎么用心良苦，怎么望弟成龙，虽然有很大一部分秦一笑觉得连楚谦自己都不相信，可还是苦巴巴的吃了这一套。能不吃吗？当然不肯能，不说其他方面，唐婉仪连她上学的衣服都秀好了，秦一笑还能昧着良心无视不成？而且，唐婉仪对她的关心要比秦瀚更纯粹。

　　不过，秦一笑总觉得唐婉仪是把自己当做小辈来养，好几次秦一笑从她眼里看到了为人母的关怀……等等，小姐姐，你才十几岁啊！！

　　等下，古代十几岁当妈好像很正常啊，说起来有句话好像叫什么长嫂如母来着。

　　这么一联系，唐婉仪眼里的母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一点后，秦一笑恍然，然后逐渐习惯一个十几岁少女……哦不，少妇眼里的母爱。

　　就当是让她提前预习下做母亲的感觉吧。

　　秦一笑软趴趴的趴在几案上，案桌上摆满了不少书，书籍被分成了两边，一边寥寥几本，一边的书籍叠一叠都快成一座小山了。看着面前堆积成山的书籍，秦一笑又是一声长叹，这么多书，至少得看十年吧？

　　秦一笑歪过头望向窗外，澹台殿的书房地处不错，景色虽不如上林苑，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烦躁的心绪也因此渐渐退去，然后，一个无聊的哈欠。

　　哈欠声未落，‘吱呀’的开门响盖过了哈欠，秦一笑忙回头起身作揖，“先生。”

　　楚谦站在门口，踌躇着叹了声气，“九殿下，今日就下学吧。”

　　“可不是还没开始吗？”秦一笑不解，但从楚谦的神情里，她猜到了一些事，定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先生，可是朝堂上……”

　　楚谦凝眸望着秦一笑，不知在考虑什么，良久他道：“戎狄。”

　　戎狄，一个在当初祸害了边关百余年的游牧民族，两百年前被武烈帝挥下卫大将军率兵杀的片甲不留遁入漠北，边关因此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安宁。然，在六十年前戎狄出了一位明君，率领戎狄再出漠北，纵横北疆，而大秦在武烈帝后再无一帅可战，到如今也只出了骠骑将军王毅一个勉强与戎狄打个来回的大将，加之两代皇帝昏庸无能，朝中虽无奸佞，却也无一战之力，只得再起和亲政策，年年纳贡。

　　言毕，楚谦礼道：“臣先行告退。”

　　“先生慢走。”秦一笑躬身拜送。

　　楚谦一走，秦一笑也待不住了，拔腿就往澹台殿正殿走去。一到门口，秦一笑就察觉到里头的不对劲，安静的有些可怕。

　　秦一笑站在门边，往殿内探去头，秦瀚沉着脸坐在主座上，搁在案桌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案桌前的地上落了一地的奏章、纸笔，可见戎狄的事让他有多愤怒。萧公公默不作声垂首立在一侧，似有把自己当做隐形人。一个小内侍惶恐地捡着地上奏章纸笔，秦一笑认得，他是萧公公认下的义子，叫德明，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他被秦瀚派去告知当今皇帝。

　　“皇兄……”秦一笑低唤了声。

　　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却异常显耳。秦瀚闻声，顺着望去，就见秦一笑藏在门外探头探脑。

　　秦瀚莞尔，“一笑啊，进来吧。”

　　说着，秦瀚示意了眼萧公公，萧公公会意，忙拉了张席子放到秦瀚身边，满眼慈祥望着秦一笑走来。

　　秦一笑走到秦瀚身边，先是对萧公公咧嘴笑笑，而后端端正正跪坐在秦瀚身边。

　　“今日无课？”

　　秦一笑点点头，“太师说今日免课。”

　　“皇兄……”秦一笑张张嘴，欲言又止。

　　秦瀚见状，随道：“可是太师说了什么？”

　　“太师只说了戎狄。”秦一笑道，“但是我看他的样子，是不是戎狄打来了？”

　　秦瀚眉头一挑，盯着秦一笑看了好一会儿，才长叹道：“虽然你还小，但告诉你也无妨。你猜的没错，这群不知何为满足的畜生来为他们新任首领讨要和亲公主，否则就率四十万控弦之士大举压境，要我大秦边关民不聊生。”

　　说这话时，秦瀚怒不可遏。也是，除了某些为了大局牺牲部分人利益的政治家外，一个正常人没有谁会喜欢把自己的姐妹或是女儿送给他国换取和平，这种摇尾乞怜换来的和平对于有着雄心壮志的人来说，是一个抹不去的耻辱。

　　“他们……都答应了？”秦一笑问，意有所指。

　　“除却个别人，其余人的胆子早已被这虚假繁景泯灭，反正送出去的又不是他们家女，为何要反对。”秦瀚讥讽的笑道。

　　“那他呢？”

　　“他？”秦瀚眉头再次一挑，无奈道，“好歹也是予你生命的人，该喊的还是喊一声为好。”

　　“他不配！”秦一笑不屑地哼了声。

　　见秦一笑愤愤难抑的倔强样，秦瀚无奈笑道：“算了，你既然不愿喊，皇兄也不私下逼你，但在外人面前切记不可如此。”

　　“我知道了……”秦一笑闷闷不乐嘟囔着回了句，显然很不情愿。

　　摇摇头，秦瀚接着上话道：“父皇的意思就是大部分人的意思。”

　　秦一笑不屑地嘁了声，像是想到什么，蓦然抬头，“对了皇兄，他们想让谁去？”

　　秦瀚犹豫了下，道：“宫中适龄公主如今有贤妃膝下长女，我们的大姐华阳公主，还有两位婕妤生的永福、安德公主，朝堂有人提议由华阳公主出嫁和亲，戎狄使者更是指名道姓要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秦一笑歪着头，对着干称谓是熟悉又陌生。

　　“你啊，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怎么还记不住兄弟姐妹的名字。”

　　秦一笑撇撇嘴，“反正一年也见不得一两次，记这些还得费脑子，不记！”

　　秦瀚笑道：“这可由不得你，身为皇家子嗣，你要记的可不止这些人，朝堂诸公，后宫嫔妃，宗室亲王，以后还有你记的。”

　　一听到秦瀚话里的一大串人，秦一笑不禁打个冷颤，光是后宫嫔妃就足够她吃一壶了，少说也有百人，更别提朝堂诸公还有宗室亲王，前世她作为共和国一员军人，凭借军功爬上少校位子，也没记过如此多的人。

　　“皇兄……”秦一笑苦着脸哀道。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去找你皇嫂吧，皇兄这待会还有事要处理。”秦瀚拍拍秦一笑肩膀，下逐客令。

　　“好。”秦一笑乖乖点头起身，刚到一半，又突然坐了下来，郑重其事道；“皇兄，我想习武。”

　　“习武？为何？”秦瀚讶然。自秦一笑懂事来，性子好玩，让她学习当属于不抽一鞭就不动的懒人，今天却主动开口说要习武，怎能不惊讶。

　　“太师曾说，两百年前我大秦武烈帝时曾打的戎狄远遁漠北，军威震慑四方蛮夷，令一众宵小无人敢窥视我大秦，所以我想和武烈帝挥前的卫大将军一样，率领兵马杀的他们不敢再起任何妄念！”殿内徘徊着小小人儿稚嫩的豪言壮语，也在这一刻，秦一笑决定不再伪装，她虽是女人，可也是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是她天职。

　　秦瀚眼角微挑，指尖扣在案桌上，思绪不知是何；秦一笑背脊直挺，目光灼灼期望着秦瀚；萧公公垂首低眼，眸中尽是忧愁；小内侍德明垂首理着纸笔，装聋作哑。

　　良久，秦瀚道：“一笑可记得太子妃警你的话？”

　　“记得！”秦一笑毫不犹豫点头，“但是那又如何，我不想明明可以做到却毫无作为，既然他们不行，那就我自己来。”

　　“你可知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你这条命就得交代在那。”秦瀚故作凝重道，“还有，你的身份问题，就算你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可这伤又当如何处理？”

　　秦一笑绷着小脸，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战场上刀剑无眼我知道，但这不是我逃避的理由，至于伤……”

　　绷紧的小脸当场拉了下来，她压根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前世她生活的时代早已男女皆可为军，官场上也有不少女人，才在这个世界敲钟过日子过了六年的她当然不会想到这个方面上去。

　　见秦一笑愁眉苦脸的样子，秦瀚就清楚了，也没意外，毕竟是个六岁小孩，就算再成熟，也不会方方面面都考虑俱全，秦一笑要是都考虑完全了，那他就该防备她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他不能留下后患。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一言，一笑为何一定要选领兵作战的大将军，而不是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智师？”

　　秦一笑不以为意，毫不犹豫直言道：“那是对我大秦人而言，对蛮夷用武力才是正道，去岁我看到过一本关于北疆游牧风俗的书籍，书上说草原上的人尊崇武力，每代首领都是族中最厉害的勇士，所以想灭掉他们作乱的胆子就只有用武力杀的他们不敢生，靠脑子根本不得用，最多是成为武力的辅助，减少己方伤亡。而且，朝廷养那么多军队不是用来看的，一笑听过一人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不出阵，要军何用！”

　　秦瀚默然，秦一笑之言不无道理，当年戎狄再出漠北就有言要杀得他们不敢再来，可惜却再无第二个卫大将军，这才让戎狄肆意妄为。不过，或许眼前这个壮志不输男儿的妹妹将来可以做到，何不再赌一把？

　　“一笑，你可确定？”秦瀚问。

　　听到这话，秦一笑就知道秦瀚同意了，旋即毫不犹豫点头道：“确定！”

　　“好，过两天，皇兄便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