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 马上要换了新日历。

　　学校里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地互道着新一年快乐, 处处都洋溢着浮躁的气息, 连博览中学里面最好的班也不例外。

　　褚杏刚上完第一节课，门口保安就打了办公室的电话过来, 说是校门口有个凶巴巴的中年男人找她，因为太凶了, 所以保安也不敢随便放他进来。

　　凶巴巴的中年男人……

　　褚杏认识的人不多, 最熟悉的中年男人就是褚志平了。

　　这些天她一直住在殷品欢那里，手机也关了机，饶是褚志平和周梅再怎么生气, 那也拿褚杏没有办法。

　　这下倒好，直接就找上了学校来。

　　褚杏皱了下眉头：“张叔，您别让他进来。”

　　张叔在电话那头应了下来, 褚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下电话来。

　　她心思也飘远了,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校门口的褚志平听到褚杏不见他, 他更是怒火冲天，脚踢着校门，嚷嚷着：“告诉褚杏, 我是她老子！”

　　褚志平嘴里没个好话, 连张叔都听不下去了，种族和眉头道：“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老子，有哪家的老子会这样骂自己女儿的？”

　　褚志平平日里倒是一副斯文模样，可是一想到官柔与褚杏的事情, 他就冷静不下来。

　　他平日里只觉得这两姐妹不合，可是自从那日发现官柔偷拍褚杏之后，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心里面那个不敢让人相信的真相也是渐渐浮于心头。

　　“褚杏！滚出来！”褚志平爆喝一声，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张叔也是急了，“这是读书的地方，你说这些话，简直是不明事理！”

　　褚志平冷笑：“不明事理？我还就真的不明事理了，要是褚杏出来，我非得在这儿打死她不可！”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道冷意凛冽的声音：“大老远的就听到狗叫了，走近一看，还是一条老狗。”

　　褚志平认真打量了面前的高挑女人，面容精致，属于过目就让人难忘的那一种长相，可是褚志平可以确定，自己的确是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更别说得罪了。

　　既然是没有得罪，怎么她一开口就说这么难听的话？

　　褚志平扯着嗓子吼：“老子找女儿关你什么事了？”

　　殷品欢眯了下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褚杏话里的那位父亲，比褚杏话里面说的，更为讨厌。

　　她本来是早上起来，褚杏就不在了，只有厨房里热着的小米粥，她心里面有些空，就开车过来瞧瞧。

　　也正巧，前些天小姨也说过再给博览中学中学修个篮球场，她也顺便过来视察一下，这总是正常的吧？

　　哪里知道，这一来就看到了校门口这场景。

　　殷品欢冷着脸“啧”了声，她个子体格比不上褚志平，可是往他面前一站，却有着隐隐的压迫感。

　　她睨着褚志平：“你就是褚老师的父亲啊。”她挑眉，“那你这次可就找错人。”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殷品欢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来，她扭了扭脖子，“那可真的是不巧，你家官柔大宝贝，是我揍进医院的。”

　　褚志平愣住。

　　看这个女人的语气不像是假的，要是真的能够把官柔揍进医院还没事儿的，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至少他是打不过的。

　　他五十多岁了，竟然还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这话说出来就挺好笑的。

　　褚志平吃瘪，骂了两句，转身开车就走了，殷品欢嗤笑一声：“欺软怕硬。”

　　从褚志平来了开始，褚杏就有些魂不守舍，直到殷品欢到办公室里面来，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下，褚杏才回过神来。

　　她被殷品欢惊了下，身子随着椅子不住地往后仰，幸亏殷品欢扶了一把，她才没有摔下去。

　　殷品欢笑了：“瞧你这蠢模样，还真的是不禁吓。”

　　褚杏鼓了鼓气，奈何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殷品欢侧身倚在办公桌上，手指敲着桌面，“饿了，一起去食堂吃饭。”

　　褚杏收拾了桌上的历史课本和练习册，“殷小姐，你不是学校的人，要是整天过来……不大好吧？”

　　“我怎么不算是学校的人了？”她冷着语气回答，“我们家马上又要给学校捐篮球场了，这还不算是学校的人？”

　　褚杏无言以对，有钱人真是气人。

　　褚杏把桌面收拾干净之后，就跟着殷品欢去了食堂。

　　可现在时间还有些早，食堂还没有开饭，褚杏怕殷品欢饿着了，就去小超市买了面包牛奶过来，殷品欢也不客气，坐在食堂里吃完。

　　左右现在也没有事情，殷品欢就提出了要去操场上看看的要求。

　　褚杏心里面早就把殷品欢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现在她还住在别人家里，自然不会拒绝，逛一下操场，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操场上有学生正在上体育课，也有学生在打篮球，虽然已经冷了，可是那些孩子们却好像丝毫不冷一般，光着膀子在篮球场上撞击着。

　　殷品欢走在她的身侧，褚杏忍不住看她。

　　殷品欢一转过头来，就对上了褚杏的眼睛，她弯了弯眼睛，褚杏心虚，指着殷品欢身后的篮球场上说：“这些孩子都好活泼啊。”

　　顺着褚杏指过去的地方，殷品欢瞥了眼，正是个光着膀子的男孩子，面容尚且算得上是清秀，手臂上凸起的线条肌肉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

　　殷品欢挑了下眉梢，淡淡出声：“你是来陪我逛操场的，还是来看别人的？”

　　“陪你的。”

　　殷品欢加快了脚步，远离了荷尔蒙爆棚的篮球场，走远了些，褚杏差点没有跟上，跑几步就喘了上来，白气从嘴巴里呼出来，雾蒙蒙一片。

　　刚跟上去的褚杏就听到殷品欢说：“刚刚来的时候，在校门口，见到你父亲了。”

　　褚杏脚下顿住，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她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话。

　　殷品欢转过身来，往褚杏的跟前凑了两步，她唇角弯着：“你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褚杏捧场：“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他跑得快，我非得也送他去医院。”

　　褚杏脑子里有画面感，完全想象到了殷品欢单手撂翻褚志平的场景，想象到了他进了医院和官柔住进一间病房的场景，她弯了弯眼睛。

　　“那可就真的是可惜。”她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脸上一红，往后退了两步，嘴唇嗫嚅，“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

　　殷品欢唇角弯着瞧她，静静地等她说话。

　　许久，褚杏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殷品欢：“殷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恶毒？觉得亲生女儿怎么能够这样对亲生父亲？我是不是……真的很恶毒？”

　　通红的眼睛里面蓄着眼泪，褚杏肯定是练过的，不然那么多眼泪蓄在眼睛里面，怎么可能会不掉出来？

　　殷品欢还以为褚杏要说些什么，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番话。

　　她靠近了一些，伸手在褚杏的脑袋上摸了一把，“你这样要是恶毒，那我岂不是天下大罪人了？褚老师，你啊，就是放不开。”

　　褚杏眨了下眼睛，眼泪珠子掉了出来。

　　殷品欢继续说：“你们家那帮子人，就是欺软怕硬，要是你一直这么软下去，这辈子岂不是都要栽在里面了？褚老师，你要知道，我们是人，得要有尊重，若是对方不给你尊重，你也不必多么善良。”

　　殷品欢说了很多话，凉飕飕的语气里面，带着些许温和的气息，褚杏手握在衣服边角上，攥得紧紧的。

　　她睫毛扑朔，软着声音说：“殷小姐，你的土味鸡汤，真的很好喝。”

　　“……”

　　中午殷品欢还是在食堂里吃了饭再回家的，褚杏下午还有课，也就没有离开，不过马上就是元旦节了，下午只上两节课，没几个小时就能回来。

　　殷品欢回家之后，直播了两个多小时，她尝试了一下和别人双排四排，可是那些队友实在是让她不太舒服，还是一个人去打了单人四排。

　　她神情寡淡，连看到最喜欢的98k时也没什么兴趣。

　　【？今天品欢姐怎么了？感觉软绵绵的？】

　　殷品欢回答：“我不软，硬着呢。”

　　【什么se情主播，举报了！】

　　【BB盒小姐姐今天没有来打游戏吗？】

　　殷品欢冷哼一声：“我和她不熟。”

　　她抬眼看着屏幕，“对面山上有一个残队，两个人，我去收了他们。”她操纵着人往山上去，准备从背后绕一下打掉，没想到被人给发现了，杀了一个人之后被另外一个人给杀了。

　　殷品欢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手速飞快，退出了这一场游戏。

　　【哈哈哈哈打脸了吧】

　　【笑死我了，都2020年了品欢姐，你怎么越来越沙雕了呢】

　　殷品欢抬眼，漠然道：“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她把直播的麦给关了，起身出去，正好是看到褚杏进门来，褚杏朝着她笑了笑：“殷小姐在家里直播吗？那我小声些。”

　　“不用。”殷品欢回答。

　　褚杏走到沙发旁边来，喝了一口水，殷品欢神情冷淡，涂了枫叶红的口红异常好看，给整张脸都添了一丝魅色。

　　她垂下眼眸来，“我也想喝水。”

　　褚杏点头，给殷品欢重新倒了一杯，她给殷品欢递过去，杯盏相接之间，殷品欢碰到了褚杏的手指。

　　那是一双并不太修长的手指，可是乍一碰到，却是软乎乎的一片，很舒服。

　　她心里头跳了下，猛然抬头看着褚杏。

　　褚杏被这个淡漠锐利的眼神吓了跳，磕磕巴巴问：“怎、怎么了？”

　　殷品欢压下心头的悸动来，她舔了下唇，开口道：“褚老师，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