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往下走，他们在森林里穿行。

　　身边有茂密的杉树和松木，簌簌地落着枝头上的积雪，近期的雪不多，地上和树上，白色都是零星地斑驳着的。

　　然后抬起头，觉得云都很近了，飘在雪山的顶部。

　　路上隔着一段距离有可以休息的木屋，老王似乎是适应了这个节奏，没怎么歇着，就是有的地方雪稍微厚点走起来慢一些。

　　中午在一处休息站吃干粮时，廖冉看到了一只松鼠傻乎乎地现在前面的雪地里，愣着看他。

　　估计是冬眠意外醒了过来。

　　廖冉喊了一声：“萧儿，你看看，这只松鼠像不像你？”

　　连萧闻言回头，看着那松鼠两前脚离地站立，小脑袋不时扭动，但又不是那么的精神，有点懵逼状。

　　“哪像了……我有那么傻吗？”

　　“怎么不像，你不就很傻么？”

　　廖冉从包里拿了点面包，扔给松鼠，小松鼠捡起就啃，一点都不怕生。

　　“饿的。”廖冉自己啃着牛肉干，看它吃。

　　连萧笑了笑，扯了下他的脸：“那就是像你，给馋醒的。”

　　“真这么说，那还是更像老王啊，”廖冉嘟着脸，“而且个头也小。”

　　说完他俩都笑了。

　　当他们走到一处经幡特别多的地方时，隐约的就能听到流水的声音了。

　　神瀑就在前方。

　　神瀑的水相传是梅里雪山的神灵从天上取回来的圣水，能替人占卜命运，洗涤心灵，还能为众生赐福。

　　此时冬季雨水少，天气较冷，垂下的水没有那么多，但还是有一些。

　　千丝万缕的水线如同一条条圣洁的哈达，喜迎万千来客。

　　这会儿太阳已经高挂当空，明亮的阳光洒在神瀑上，空气中的水汽多了一丝色彩。

　　“快看！彩虹！”老王惊呼一声。

　　众人寻着他的声音望去，神瀑的下方，隐隐的出现了一道彩虹。

　　“那儿还有一层。”连萧抬头说道，神瀑彩虹之上，还有一道更淡的彩虹。

　　“双色彩虹啊，”廖冉脸上浮现兴奋之色，“我们太幸运了啊！”

　　大家迫不及待地拍了照片，然后老李淡淡地笑道：“各位，神圣的仪式要来了。现在没人，你们放得开了吧？”

　　连萧抽了抽鼻子，虽然边上没人，可这儿的风一点都不假，吹过来他头发都立起来了。

　　他心里既紧张又忐忑，他转过头，看到廖冉对他歪嘴一笑，抬了抬下巴。

　　示威啊这是！

　　廖冉果断地拉开冲锋衣的拉链，然后把羽绒裤和鞋子袜子都脱了，光着脚丫子站着。

　　连萧脸微红：“你……”

　　廖冉笑道：“你什么你，你要是怕冷害臊，就在这儿等着，替我们把把风，看着行李！”

　　话说完，廖冉只剩一条小三角了。

　　连萧看着都觉得冷，自个儿还包得严严实实，没脱呢，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

　　连老王这种退休状态的老同志都脱得只剩平角裤了，他抬头一看：“连子，平时看着你虎虎生威啊，关键时刻胆儿那么小？以前在学校，大冬天没洗过冷水澡？”

　　当然洗过。

　　连萧一想起来头就大。

　　那会儿学校条件一般，公立的宿舍根本不通热水，想洗热水澡得自己拎着好几个水壶去排队打热水。

　　女生基本上是不会洗冷水的，对身子影响较大，所以都会把队伍排得特别长。

　　除了几个意志薄弱的，其他男生都嫌费事直接在宿舍里冲冷水。

　　冬天洗冷水都是论桶记的，第一桶湿身，第二天冲掉，还冲不干净再来第三桶，洗完出来整个人青一块紫一块跟被打了似的。

　　连萧稍稍一回忆菊花便一紧。

　　他回到：“当然洗过啊，往事不堪回首，哎！”

　　“那你怕屁啊！”老王鄙视地嘁了一声，“你这身板中看不中用，还不如我呢！”

　　“操！”

　　连萧中了激将法，他看着其他三人都光溜溜了，于是一咬牙，把自己身上的也扒了个光。

　　“操，谁怕谁啊！”连萧脱完后反而觉得神清气爽了，笑着道，“真他妈刺激啊！老子就没这么狂野过！”

　　“走！咱接受自然和神灵的祝福去！”

　　廖冉说完拔腿就往神瀑那跑去。

　　四个人一窝蜂地跑到了神瀑下方。

　　那凛冽的水刚从头顶上一冲而下，每个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那是相当冷啊！钻心窝的痛！

　　这就是大冬天要洗涤心灵必须付出的代价，大彻大悟的痛。

　　连萧搓了搓胳膊，两条腿抖得跟跳舞似的，他转过头跟廖冉相视一笑。

　　他问了声：“冷吗？！”

　　“废话！”廖冉咧嘴笑道，“鸡儿都快冻掉了。”

　　几个人都乐了，要不是雪山区域不能喊声呐喊以免引起雪崩，不然这会儿，这四匹几乎快冻僵的野狼，肯定雄壮地嗷上几声了。

　　等身体被冷得痛得适应之后，就稍稍好了点了。

　　廖冉微微弯下腰，把最后一条三角裤也脱了去。

　　“你……”连萧瞪大了眼睛，“真，真果啊？”

　　“啊。”

　　廖冉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闭上双眼，微微抬起头，让圣水直接冲刷着他的脸，他的眸，从头顶一直滑落到脚跟。

　　廖冉在沉思，这一刻是心无杂念的。

　　老李和老王看着廖冉都脱完了，于是也跟着脱了，然后思考自己的事情。

　　连萧犹豫了一下，果断也跟着脱了。

　　哗哗的圣水从雪峰之上而来，经过风吹，经过日晒，也亲吻过云雨和晨曦晚霞。

　　按照习俗，他们从左至右地走了三圈。

　　在藏地转圈都按奇数来计。

　　从神瀑里出来后，四人从包里掏出速干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快速地穿上衣服。

　　为了防止感冒，他们把帽子和围巾统统戴上。

　　“哎，你等等，”连萧看着廖冉乱糟糟的头发没擦干，直接拿起毛巾又往他头上抹，“真怕你又晕了。”

　　“嘿嘿。”

　　廖冉没跟他斗嘴，反而是听话地把头往他那一伸，还调皮地甩了甩，几滴晶莹的水珠便飞到了连萧脸上。

　　连萧腾出一只手扯了扯廖冉的脸：“你哪时候能老实点，嗯？”

　　“恐怕没机会了，”廖冉自己挠挠头 ，“还是你精，留那么短的头发，干最快了。”

　　“那是，你连哥多机灵啊。”

　　穿好衣服，他们拿着水壶走到右边的泉眼接了点圣水喝，光是一口，就够带劲了。

　　他们从神瀑边上捡了颗小石头放进水壶里，然后开始往原路折返。

　　一路上，连萧都是紧贴着廖冉走的，路上遇到人他也不避着了。

　　廖冉笑笑：“脸皮变厚了啊。”

　　“什么？”连萧侧头看他。

　　“以前你可害羞了，就怕被别人看到你跟我亲热，房间都不敢换。”

　　“不是，”连萧赶紧解释，他怕廖冉会多想，“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哎，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廖冉逗他。

　　“就那个意思啊！”连萧有点儿急，碰了碰廖冉的肩膀，“你明明知道！”

　　廖冉笑着：“我觉得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话都说不清楚，还有那文笔哎，啧啧啧，一言难尽。”

　　连萧驻足盯着他看：“抽你嘴！”

　　廖冉指了指自己嘴巴：“抽啊，你倒是抽啊。”

　　连萧两手扶住了廖冉的脸，然后直接亲了上去。

　　两人的鼻息互相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温暖得不行。

　　老王走在他们后头，完全没眼看了。

　　他把登山杖往地上一插：“这地方没法呆了！冻成这样，把你俩脑子直接给冻成冰块了是吧？！一路上一个劲地秀恩爱，有意思吗！亲亲亲！亲个没完没了，腻不腻啊？”

　　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舌尖彼此不舍地分开。

　　连萧还是紧紧地捧着廖冉微微发热的脸蛋，洁白的，透着点红晕，像是一滩至清的水里游过了几尾红色的锦鲤，特别惹人喜爱。

　　连萧笑着把额头靠了过去，廖冉也微微扬起头，两人的鼻尖蹭了蹭，跟暖冬里两只抱团取暖的小狗儿似的，特别腻歪。

　　连萧轻轻地说了几句，那声音呼呼地扑打着廖冉的耳窝，让他从耳朵一直红到了鼻梁，然后下巴，然后一直往下烧。

　　“冉儿，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连萧把脸抬起来，看着廖冉有点儿泛红的双眼，晶亮晶亮地：“特别喜欢，喜欢到不行了，喜欢到没你我活不下去。”

　　说出这话后，廖冉轻轻闭上了双眼，有一滴眼泪快要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了。

　　廖冉颤了颤，抽泣地说道：“你真的太操蛋了，说这种话，我说过不会再哭了的，搞得我太他妈不爷们了，操。”

　　连萧笑了笑，然后往他眼角那儿一亲，把那滴眼泪收进了嘴里。

　　连萧用鼻子蹭着廖冉的鼻尖，问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廖冉抬起眸，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这真把连萧给看急了，他咬了咬牙：“不是，我，我都说出那么肉麻的话了，你也不回我几句啊？你想逼死我还是怎么的啊！”

　　廖冉忍不住笑了：“你也知道肉麻啊，那你还说？”

　　连萧深深吸了口气：“你要是不爱听，我以后就不说了！”

　　廖冉乐得不行，他特别爱看连萧这种着急的样子，半天才说：“我爱听，特别爱听。”

　　他看到连萧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了，然后认真地说道：“我也特别喜欢你，一点儿也不输你，跟着你一样，一点一点地增加，永远也不会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