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妃认定熙嫔构不成威胁，而且为了大皇子能够拼得皇位，恐怕还要和熙嫔交好以图温国公府能够在朝中相大皇子一臂之力，所以潘德妃怎么可能会向熙嫔下毒？所以潘德妃听见熙嫔中毒先是莫名其妙，而后再听到搜宫更是火冒三丈。

　　可是潘德妃气势再盛，在看到怒气冲冲的景和帝后瞬间就泄了气势。十几年了，潘德妃从未见过景和帝怒盛的模样，心里莫名慌了起来，但是不能输了阵势，所以尽量提声说道：“皇上，熙嫔中毒绝对和臣妾无关。再者，臣妾和熙嫔无仇无怨，怎么会下此毒手啊？”潘德妃自然不敢把心里犯大忌的思量说出来，只能带着怨气嗔怒一二来为自己辩驳，可是此番言论却让景和帝更加生气。

　　“无冤无仇就不会下毒手？”景和帝抬起手指向眼前这个歹毒冷血的妇人，厉声说道：“所以那些从宣武门运送出去的死去的宫人都是在睡着的时候暴毙的吗？”

　　潘德妃瞬间惊愕，宣武门……尸体……皇上都知道了……可是怎么可能呢？可是如果皇上不知道，是绝不会拿这话质问她的，潘德妃此时虽然已然开始害怕，但是却也不认为这是何等大事，不过是死几个奴才罢了，景和帝难道还能为此来为难她一个位分尊贵的德妃吗？

　　潘德妃想到此，尽量昂首挺胸、理直气壮“不过是几个奴才，皇上难道要因为错手之事就要把熙嫔中毒的事迁怒到臣妾身上吗？”先扯开尸体这个点，反正熙嫔中毒和她无关。

　　再多的言语不如亲眼所见，景和帝见潘德妃被当面揭发罪行却毫不在意的模样，感到无比的荒谬和震惊，这就是在宫中陪伴他多年的女人，娇美的容颜和温婉的性格隐藏着的居然是一个寡廉鲜耻、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毒妇！

　　“无故虐杀无辜宫人，是残忍冷血，罪犯不道！教养公主和皇子妄图大位，是居心叵测，罪及谋逆！勾结贿赂宫中侍卫，是目无法纪，罪致内乱！你这无行无德、不懂尊卑的毒妇，居然还能位封德妃，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安德海，传朕旨意，从今天开始，将德妃贬为庶人并遣回家中，从此以后，本朝不许潘氏族人送女儿入宫，为奴为妃都不可以！”景和帝一番话直接吓瘫了潘德妃，这……这……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她将来可要做太后的，怎么可以现在就被驱逐出局？

　　不行，这绝对不行！潘德妃跪着爬到景和帝脚边，哭着说道：“皇上，您怎么可以如此狠心，还未细查就直接定了臣妾的罪。臣妾不过是责罚了几个奴才，而且熙妃的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此时此刻潘德妃再也来不及掩饰，直接脱口而出说道：“臣妾就算因为平乐的事嫉恨熙嫔，也绝不敢下毒害她，她背后是温国公府啊！臣妾怎么敢！”

　　景和帝感觉可笑又可悲，潘德妃此时此刻居然还不忘进谗言，真是用心险恶。景和帝厉声说道：“你连妄议皇储、动摇国本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如今只是敢做不敢当罢了！熙嫔中毒的事还在查，可是朕刚才提及的三件大罪，已经证据确凿，你绝对辩驳不得。如果不是看在你为朕生养了公主和皇子，你以为凭借你做过的那些事，可以活着离开皇城吗？”景和帝一脚狠狠踢开潘德妃，然后下令搜宫。

　　就在宫人和侍卫去搜查玉清宫的时候，大皇子和平乐公主纷纷跑过来为潘德妃求情。

　　此时的平乐公主再不见以往的嚣张，她虽然也不明白为何要为了几个奴才就要处置母妃，但是她知道父皇是真的怒了，但是因为不懂心计，如今除了扮惨博同情再无其他办法。

　　平乐公主都能想明白的事，大皇子也了然于胸，所以赶紧为潘德妃磕头求情，“父皇，母妃不过是爱女心切，所以才犯下这等大罪，请父皇看在母妃辛苦教养儿臣和平乐多年的份上，饶了母妃这一回吧，母妃定会吸取教训，再不敢犯。”大皇子连磕了三个头，继续说道：“还请父皇怜惜，不要让儿臣和平乐成为没了母亲的孤苦孩童吧。”潘德妃是他的母妃，为他遮风挡雨，而且位分尊贵，于情于理，大皇子绝对不希望潘德妃被贬出宫，成为天下的笑柄和他通向宝座的耻辱，所以为此就要勾起景和帝的怜惜。

　　景和帝痛心地看着大皇子，这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子，在他印象里，是谦恭温良，德行出众的好儿郎，却不知竟是如此面目！满腹怒气化为悲痛，“你身为朕的长子，朕对你曾经寄予厚望，望你能为弟妹做榜样，做一个忠君敦亲、厚仁贵和的皇子，却没想到你不止包庇你母妃和平乐的残忍之举，还妄议皇储，意图国祚，实乃冷血自私、居心叵测之人！”

　　大皇子听此话，全身冷汗直暴，简直差点就瘫在地上，今日得了景和帝如此判词，将来怎么可能还有荣登大宝的可能？待大皇子慌着神想要辩驳一二的时候，景和帝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惋惜以及几分无奈，低声说道：“再提你今日之话，明为你的母妃求情，却暗中指责朕对你的教养，何谓‘孤苦’？不言及你的皇祖母和嫡母皇后，你还有朕这么一个父皇，难道父皇会置你于不顾吗？朕处置德妃虽是因为她犯了大罪，但也是为你们兄妹考虑，有这么一个短视冷血的母妃在身旁，怕是要断送你们终生啊。所以你们不必再求，若是再有半分委屈，只问一句你们自己，那些被你们无故打杀的宫人，他们难道就没有兄弟姐妹和父母远亲吗？心中没有仁义，平日不施善行，待事发之时却言及孝义，实乃可悲可叹，无法令任何人怜悯一二！”

　　景和帝斥责了他一向宠爱有加的大皇子，潘德妃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景和帝真的要废了她？这怎么可能呢？她从官女子一路封至德妃，忍受了多少的委屈，付出了多少的艰辛，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在昨日，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要成为庶人呢？她在宫中生活多年，如果不做宫妃，再被遣送回府，她就是魏府的耻辱和潘氏族人的罪人，她已经享受惯了锦衣美食和奴仆环伺的奢华生活，如今让她继续在继母下讨生活，她还要怎么活下去呢？一定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厌弃，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她决不能放弃，绝对不能！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她的儿子和女儿！

　　“皇上！”潘德妃哀怨凄厉地喊道，随后拔了发髻上的紫金钗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哭嚎道：“皇上，如果您真的这么狠心，不顾念多年情谊，非要送臣妾去死，那么臣妾今日也狠心一回，直接死在皇上面前，让这血留在这玉清宫，留在皇城，让皇上能永远记住臣妾对您的真心一片，就算臣妾魂归九泉，此生亦无憾了！”

　　景和帝冷眼见着这一切，冷笑着说道：“好啊，如果你今天死在这里，朕保证既往不咎，还会以贵妃之礼将你葬于皇陵，你敢吗？”

　　潘德妃本以为景和帝会为她的决绝而感动，没想到景和帝却说出此话，直接让潘德妃呆若木鸡，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让潘德妃已经集中不了来看清眼前的人和事。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景和帝见潘德妃呆愣不知所思的模样，直接吩咐安德海将潘德妃和大皇子以及安乐公主带离这里。

　　潘德妃再被宫人拉住的瞬间终于缓过神来，不管为什么，她一定不要离开皇宫，否则这宫中就注定再也没有她一席之地！所以哭着说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求皇上给臣妾最后一个机会，臣妾再也不敢了。”潘德妃的哭声极是哀怨凄厉，任是陌生人都会动容一二。

　　可是，潘德妃的所言所行再不能被景和帝信任，“人死不能复活，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景和帝话落，搜查的宫人和侍卫前来复命，言明并未在玉清宫中搜到断肠散。

　　景和帝听此皱了眉头，呢喃道：“这么说来，是宫里的其他人了。”说完留下安德海善后，自己则大步离开了玉清宫。

　　潘德妃亲眼见着景和帝头也不回地离开，为了熙嫔匆匆而来，为了熙嫔匆匆而去，此时此刻潘德妃才发觉她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原来他不是表面上那么宽和温厚，而是可以不顾情面。那么多年的情分，没有爱也有情啊，他怎能如此狠心绝情？

　　潘德妃此时终于感到后悔，如果早知道在宫中沉浮多年却是如此下场，她一定不敢包庇平乐的暴行，不敢意图皇位，更不会高估自己在景和帝心中的地位。

　　可是如今，再多的“如果”也换不回景和帝的一丝怜悯，一夜之间，所有的地位和尊宠尽数化为灰烬，潘德妃不甘接受，却不得不接受，万般悔恨只能化作满腔的哀怨和无尽的泪水。

　　※※※※※※

　　夜半，面色惨白的孟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守在一旁的莱禾见此喜极而泣。孟婆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声张。

　　莱禾却还是忍不住哭诉道：“娘娘，奴婢还以为再也看不见娘娘了。”

　　孟婆示意莱禾将她扶起来靠在一侧，低声问道：“潘德妃如何了？”

　　莱禾细细道来，此时玉清宫的事早已传遍皇宫，几乎无人不知这位曾经笑傲皇宫十余年的潘德妃在一夕之间落得个“千年道行一朝散”一败涂地的下场。

　　上辈子敖青铭在御花园被平乐公主的鞭子伤了脸，而后潘德妃送了上好的恢复容貌的药膏以做赔罪，本来她有机会恢复原貌，但是裘心瑜暗中在药膏里下毒，使她毁了容颜，后来景和帝追究此事，有皇后安插在玉清宫的钉子暗中运作，潘德妃在“人证物证”的情况下成为了此事的替罪羊，不过下场却远不如如今这般凄惨，只是降位为答应，迁往了冷宫旁的宫殿居住罢了。不过皇后却没打算放过她，让她有机会东山再次，所以半年不到，潘德妃就在宫殿里“自戕”了。嫔妃自戕是大罪，会连累宗族，可是景和帝为了大皇子的名声，便声称潘德妃是病重而死。

　　这辈子平乐公主没有伤到孟婆，裘心瑜也没有机会下毒，皇后也没有陷害潘德妃。所有的一切都是潘德妃的咎由自取，如今被废为庶民，还被景和帝禁了潘氏族女的宫廷路，怕是以后与皇子的联姻都再无机会了。可是大皇子和平乐公主的身体里却还流着潘氏的血，如此看来，大皇子已是登基无望。

　　皇后不敢动大皇子，怕牵连自身，只能先动潘德妃再图谋大皇子。可是如今潘德妃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出乎皇后的预料了。孟婆有些慨叹，如果皇后知道景和帝对潘德妃所犯之事如此厌恶，上辈子还会直到死都没有借此扳倒大皇子吗？

　　可是皇后不会知道，因为在皇后的心目中，平乐的暴行不过是虐杀了几个奴才，就算贿赂侍卫偷运尸体出宫，也算不得大事，就算被揪出来，也只能算是大皇子的污点，绝不可能成为扳倒大皇子的致命一击。

　　说到底，皇后根本不了解景和帝，不了解他真正的性情，不了解他真正的抱负。否则如果上辈子潘德妃的事能早早大白于天下，景和帝警醒下，自然会加强城门的防守，那么以后魏王再意图勾连内外攻破皇城，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伺候皇后和二皇子更不会命丧凤仪宫。

　　算来算去，反误了卿卿性命，说的就是皇后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莱禾见孟婆久久不语，低声问道：“娘娘，咱们这里剩下的断肠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