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终身大事是每一对父母心头头等大事。

　　平常年过三十，一旦结了婚也就相当于稳定下来。他的女友姓崔，名字叫令令，是家里的独女。两个人也不是那种一见钟情快速确定关系那种，只是他们双方瞒的极好，在双方父母还在为大龄儿女发愁时，他们已经发展了好几年。俩人也是奔着要相守一辈子的结果去的，当决定该去领小红本时，忽然发现原来还没和两边家长打招呼呢。

　　这就尴尬了。

　　平安妈被从天而降的未来儿媳妇砸得眼冒金星，不过那姑娘真没的挑，不仅长的漂亮，人也礼貌懂事，一看就知道家教极好。当她忍不住把儿子拉一边猛夸一顿，盛赞崔家家教好的时候，儿子抿着嘴，仿佛强忍着笑，但并没有反驳他妈。

　　如果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事，大概就是女方家提出的彩礼金额。女方家长并没有直接和平常说，电话里先和平安妈沟通了一下。因为女方家比较远，按照崔妈妈的意思，如果男方考虑可以满足他们的条件，那么双方见面，把事情就定下来。如果男方因为彩礼的事情选择退却，双方也不伤和气。

　　“你未来嫂子的妈好直接。”虞筝评价道。但是她对彩礼这事没有太多概念了，不知道现在的行情。想当初他们要结婚，老雷家最开始还许诺一万零一百，代表万里挑一呢，结果被那位二大爷一搅合，最后老雷家竟真当了铁公鸡一毛不拔。又联想一下前一阵二大爷和他亲家要了二十万，被雷振宇吐槽狮子大开口，她想这个数字可能就是最新行情吧。

　　平安自己也难以相信崔家提出的金额，和她妈确定再三，才真心信了崔家开口要一百万彩礼的事实。

　　孙熠辉一听就炸了，“我靠！卖女儿吗？还是她女儿倾国倾城，美的和天仙似的。”

　　平安摇头，“我不知道。我妈正纠结呢。”

　　虞筝仿佛明白了，“你哥认定了这个姑娘，现在阿姨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对吗？”

　　“嗯。”平安叹口气。为哥哥找到终身伴侣而高兴，又为天价彩礼而发愁。

　　“我妈的意思是只要我哥乐意，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钱凑齐，不能因为钱毁了俩人的姻缘。”

　　虞筝孙熠辉暗中竖大手指，心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就冲老太太的态度，平常两口子将来就得好好孝顺他妈。

　　“那现在凑的咋样了？”

　　虞筝悄悄瞪了孙熠辉一眼，埋怨他问的太直接。

　　平安不察，实话实说：“我哥挣的不多这些年也攒了四十万，我妹没动妹夫的，把自己手头活钱有十五万给了我妈。”说到这儿平安显得有些不安，一种从未见过的愧色悄然浮上眼底，“我没什么钱，就给转了两万。”虞筝拍拍她的背，非常清楚她能转两万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就这两万，说不定肖军还得给她多少冷脸子呢。平安谢了她，又说：“我大姑也给凑了一些，现在还差二十万。我爸的意思不行他就买断工龄，补偿款有二十万呢。”

　　虞筝皱了皱眉。现在各地因为天价彩礼闹得年轻人不欢而散的屡见不鲜，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看得出平安此刻心里定是非常难受，她月薪不低，来公司三年多了，怎么说也不该只拿出两万来。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这么短时间凑到八十万已经很不容易了。”虞筝实话实说：“要不让阿姨和女方家再沟通沟通，哪怕给他们打个二十万的欠条，咱保证以后对人家姑娘好，这不比争那点钱强嘛！再说我始终觉得，叔叔没几年也该退休了，这会买断工龄有点不值啊！”

　　孙熠辉一个巴掌拍响，“哎，这话说得对。咱也不是不重视人家姑娘，咱也努力凑了，可家庭条件摆在这儿呢！都到了这份上，女方家想必也能看出诚意，我觉得不会计较那二十万。再说了，以我的判断，敢一张口要一百万彩礼的，肯定不是寻常人家。你们也别太愁，这事看着好像网上常说的结个婚小康一夜变赤贫，但我觉得未必不会柳暗花明。你别这么看我，我的直觉很准的。”

　　面对为什么的无声询问，孙熠辉把手一滩，“这不是明摆着呢吧，人家是独女，家里又没有兄弟需要用她谋彩礼来结婚。开口要这么多，根据我的经验只可能是一个原因——人家考验你家的诚意。”

　　平常没有对母亲具体说女方家的家庭，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女友只告诉他从事和体育相关的工作。去过女方家的城市，见面也都是在外边，所以平常对未来的岳父母的初步印象，仅仅是很和气非常好相处。尽管听闻那个城市的人以脾气火爆闻名全国，但至少平常觉得令令的父母给人感觉不难相与。不过彩礼这件事，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作为北方汉子，骨子里的硬气不允许他选择中途放弃。他知道给父母和亲戚朋友添麻烦了，但他不后悔。既然是认定的姑娘，绝不轻易撒手。

　　这件事的确给平家的亲戚朋友平添了不少麻烦。但是没人有怨言，没人质疑将来平家是否有能力还钱。平安妈的态度得到了家里上上下下的一致肯定，如果说唯一不和谐的声音，还是来自于大女儿的婆家。

　　自从和虞筝孙熠辉说过婆家的事情，后面有事平安也没特意避讳他们，只是有些鸡毛蒜皮的觉得不值得说，都好好的上班过日子，何必说了给人家添堵呢！平安决定拿出两万，肖军倒是没表示反对，这段时间他也很努力，下了班就忙着拉滴滴，每天收车都很晚，有时单一多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为此平安特意劝过他两回，钱可以慢慢挣但身体要紧。不管如何，肖军的改变是可喜的。

　　但这件事引起了苏大妈极度不满。苏大妈因为去云南旅游的事儿心里结了疙瘩，之所以回来后不提，也不过是因为小儿媳闹的离家出走短时间镇住了她。如今小两口不闹别扭平静过日子了，舒坦了没几天，那根没事挑事的神经又开始活跃起来。再加上上周出了一点意外状况，苏大妈憋了一个多月的火再也忍不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周末肖红一家四口回来吃饭。吃完饭肖红小儿子非要喝进口酸奶，家里备的伊利蒙牛那孩子看都不看一眼。肖红呵斥孩子不懂事，奶奶不干了。我孙子不就想喝进口酸奶嘛，家里没有没关系，咱们现在出去买！

　　肖红两口子拦不住，直冲肖军使眼色，让他赶紧一起劝，孩子不能太惯着。奈何肖军在他妈跟前一直就是站不起来的，你们都劝不动我更不行了。老太太要去，就当带老太太出门遛个弯好了。于是肖军让他哥和他嫂子家里陪着他爸聊天，他这边叫了平安，让他妈带着小北，一起开车直奔超市。

　　给孩子买点吃的也不是大事，平安也没想太多，叫跟着就跟着吧，也花不了大钱。

　　不过人要破财，那是拦都拦不住的。

　　“然后呢？”虞筝和她孙师弟异口同声问。

　　平安叹口气，很不愿回忆，就反问XX超市你们知道吧？二人一起点头。

　　平安说的超市是一家大型的外国综合超市。超市在负一层，地上一到四层是商场。

　　一层靠近超市入口处，有卖乐高的专柜。

　　乐高机器人对于男孩子来说诱惑是致命的，离着老远小北就看见了，挣脱了他奶奶自己就往专柜跑。

　　“这孩子，和小时候一个样儿，看见玩具就没影儿。”苏大妈指着小孙子，乐呵呵的，一副慈祥老奶奶样儿。

　　乐高专柜前被人摆了两排横杆，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A4打印纸用粗马克笔标注上最新折扣，走近一看最高三折，还有一口价五十元一件的背心裤衩。

　　苏大妈平时喜欢在这种折扣区流连，今天一看换了新厂家，又迈不开步了。老太太不走，肖军夫妻只好陪着，还要不时往乐高专柜方向看看。好在乐高专柜地方大，还有专门供小朋友玩的区域，所以不用担心孩子没的玩。

　　“平安，你看这件红的咋样？”苏大妈把一件艳的辣眼睛的紫红上衣摆在面前，平安心里对这种颜色很抵触，但她不能直说，只得笑笑：“要不您上身看看效果？”

　　苏大妈想想有道理，问了人家试衣间位置，进去时不仅手里那件紫红色的，又摘了两件别的款式的花T恤。

　　平安捅了捅肖军，“你去看看小北。”其实她想过去，不过苏大妈出来见不到她估计又有气。肖军应了，然而并没有动。

　　“你干什么？”

　　女生尖利的声音穿透喧嚣的商场刺进每一位顾客的耳膜，大家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着又是一串大声喝骂：“！@#￥%……”

　　“小崽子找抽啊！”

　　“哪啊，出事了吗？”

　　边上有人小声议论，大家同时在寻找。

　　乐高柜台，孩子的哭声哇哇传出来。

　　肖军：“……”

　　平安：“……”

　　试衣间里苏大妈：“……”

　　苏大妈顾不得套了一半的衣服，就像出膛的炮弹冲出试衣间，“哎呦！我大乖孙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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