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

　　舌尖紧张地舔舐唇瓣,推开绮靡艳色。

　　听单雯嗓音沉静询问：“先生，请问代价能用此世的财运代替吗？”

　　“不行。”

　　“那可否用此世的东西代替？只要我有,悉数奉上。”

　　单雯收到连标点符号都没变的答复,眼睫半垂，眸光仿佛暗淡几分。

　　红蓝补充：“规则限定，仅许用来世财运为代价。若来世还不清,转再来世。”

　　“好的,谢谢先生,容我……考虑一下。”单雯闭上眼睛,她犹豫不决时尤爱使自己置身于黑暗中,目不视物,方可以让她清理思绪。

　　红蓝耐心等待，说不清是多久，单雯重新睁开双眼,眸中唯余坚定。

　　“想好了？”

　　“是，我已想好。”

　　要是做得到,她当然想成为金融巨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需要借助外力,可惜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己清楚,现在成为服装业的领头人，不过是托首位吃螃蟹的福，稳住头羊位置已是运气加实力,后头好几家企业虎视眈眈想要替代她呢。何况现在不是古代，靠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就足够撑起一支军队，枪支炮弹可比冷兵器贵得多。

　　单雯眼中投映出虚拟界面，一张巨大的协议在她面前展开。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单雯念着古人的诗，细听，其中还带有丝缕颤音。

　　上齿狠狠砸向下唇，硬生生被单雯磕出血来。手指在协议上划出自己的名字，稳稳当当。

　　“埋头十年，与日本抬头相见。”

　　姓名最后一笔落下，协议碎作春风，缠绵在单雯右手腕，形成白色环状，红蓝看到她内里灵魂的右手腕跟着多出一圈白环。

　　不出意外，白环会随着她生生世世，直到把欠款还清。

　　白环贴着肌理，温热的触感时刻在提醒单雯她应下什么。

　　*

　　单雯从神壕系统那里借来不少钱来购买军需，还找人在她买的宅子下面挖出大型地窖，用来掩人耳目，实际上，那些军需全部被她放入红蓝友情提供的系统空间里。

　　整整十几年，碾转不同国家，此事事关重大，单雯不放心由任何人代替，亲身上阵，没有人发现有这么一个人在储备军需，毕竟她每一次的购买量特别多，正常情况下吃一回便得撑着等消化，花掉的钱财没那么快回本。

　　十几年来，单雯更是冷眼旁观国内各路军阀搞内战，曾经她想向吕不韦一样找一位主公奇货可居，助其收拾国内的混乱，统一九州，欲攘外先安内，可惜没等她观察出所以然来，就冒出有军阀为自身利益，“卖掉”一部分省市用来赢取日本支持，军阀平日里作风极好，暴露之前还痛斥邻国狼子野心，却原来自己是只狈。此事一出，国内哗然，单雯继续隐藏起来，等待适当时机出现。

　　她可不想落得识人不明的下场，毁掉自己一世清明是小事，唯独怕对方当卖国贼，引狼入室，将华夏拖入泥潭中。

　　单雯宁可去锦上添花！

　　要不是她能力不足，早自己上了。

　　机会出现在抗日战争时期。

　　日本的獠牙终于展露，向着沉睡的巨龙发起攻击，国内的情形亦发生变化，内战停止，几股势力合作，共同抗击外敌，单雯也终于把自己拥有的庞大内库显露人前，电报放言：打！谁缺粮缺装备缺钱的，她提供，要多少有多少。

　　十几年的积累不是开玩笑的。

　　尽管其并不足以让己方一飞冲天，顶多是双方在武器上实现平等，但是对于之前虐到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的势力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没有精良装备他们都敢去日军阵地浪一回，别说装备已然跟上。

　　单雯不会领兵打仗，老实的呆在后方给自己人保障后备无忧，若干年后，中华新上任的领导人对于此事还发表感慨，称那是他打过的最舒心的一次战争，甭担心粮草有没有，枪支炮弹够不够，往前冲便是。

　　同时，单雯暗搓搓到日本搞事，在他们国家各种收购粮食收购武器，对方开始还自得，后来发现后勤跟不上，钱多有何用，其他国家同样在打仗，不卖，日本政府开始禁止外卖粮食武器，被发现者重罚。单雯仗着有钱，把价钱继续抬高，总有商人去冒险，日本不得不加大价格去其他国家买，只是其他国家陷入窘迫的境地雷同，一查才发现，自己家的粮食军火，不知何时卖出去大半，单单剩下丰厚的钱财，然而现在打仗，不能在别处买粮，钱又不可以吃进肚子饱腹。一开始高价卖出，同时在其他国家低价吃入，赚差价，但是单雯不止光顾一个国家，其他国家可不是傻子，不约而同去玩这一手，买来买去的，导致各国粮食军火除去政府储存下来那些，粮贩，军火贩手中的商品诡异地保持在一定阈值。

　　国内反因此成为塞翁失马。内战导致国内战火连天，却恰好没有令军需外流——笑话，自己用还不够呢，卖给国外？

　　待抗日战争结束，单雯继续隐藏起来，各势力齐齐松一口气，毕竟大家实力相当，谁多出一位无限后援对手得脑壳疼，简直是与传闻中的永动机相似，且对方说了，她归顺的是国家，谁一统天下她没意见，到时依旧心甘情愿拿出钱财，努力帮国家拉上百年差距。

　　*

　　“文善先生为何能得到举国上下的钦佩呢？同学们学历史那么久，很清楚自我华夏闭关锁国开始，不知国外日新月异，仍旧做着天|朝上国美梦，直到一轰大炮炸碎国门，百年耻辱随之出现。哪怕后来我们终于撑过来，却也落后人家太多。国外对咱们是既忌惮又蔑视，各路封锁，当时的科学家们便是在此番恶劣的情况下先是仿制，再到艰难地吃透其中理论，最后才升为自主研究，其中，文善先生的功劳不可忽视。”

　　“或许有同学觉得奇怪，文善先生只是一文人，说她为促进国内女权作出巨大贡献无可指责，可是科学研究她会做什么呢？如何称得上是功劳不可忽视？想知道原由，就要说说我国当年的国情。”

　　“建国初期，我国经费方面相当的困难，恨不得一分钱掰两份花，饶是如此，领导人亦坚定发展科学技术是重中之重，硬挤出五万美元的外汇用作购买核仪器，为日后制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核武器做准备。文善先生是在此时联系上领导人，慷慨解囊，出钱为国家购置大量的仪器设备，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叫氪金。”

　　讲台之上，教师口若悬河，“氪金”二字一出，学生发出哄笑。

　　“可别笑，事实正是如此。百年差距，短时间内难以消除，人家是满级大神，我们是刚出新手村磕磕盼盼的小菜鸟，技术手法想一日千里追上去，做梦比较快。先来个屠龙宝刀点击就送拉小差距，之后尽心尽力研究，直到发展出适合自己的战斗风格。游戏如此，现实中亦是如此。”

　　“我们感恩研究人员的呕心沥血，同样不可以忽视单文善在其中做出的贡献，是她稳定住后勤，使我国稳当度过前期那段艰难的时光。若无她在，中国不会夭折，却恐怕是要比之更艰苦百倍。”教师笑笑，调侃道：“先辈们不怕辛苦，不过不代表他们一定要多么多么悲壮去达成目标，既然可以走得舒畅些，为何非要去事倍功半，对吧？”

　　“对！”学生们齐齐应声。

　　“以及，说到文善先生，我不得不提一下对方留下来的让‘单学家’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情。”教师环视学生们，“有人知道是什么事吗？”

　　有学生嘴快回答：“知道，电视上有讲过，单雯奶奶在死亡前呢喃过一句话：我问心有愧……”他演着临死前的气若游丝，有气无力吐出那句话后眼一闭，倒在椅子上。

　　教师对于此活宝做出无奈摇头状，道：“没错，先生在临死前确实说过这句话，对此，后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她年轻时曾辜负一人，两人有缘无分；有人说是她觉得自己太倔，不应该和家人老死不相往来，没有陪在二老身边敬孝是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更有人觉得是她挖出过帝皇墓，拿走里面陪葬品，所以她身上有那么多钱财，对死者不敬，故说其问心有愧……”

　　教室里坐在正中间的女生从上课铃响，知道今天讲哪一位历史人物后开始走神，视线看似落到书本上，实际思绪已不知飞去何方，直到教师说猜测时才回过神来，眼角瞟着别人看不到的虚拟面板右上角的数字，心中吐槽：“不，其实是欠下巨款。”

　　单雯回想起她死亡后，早已离开她脑海，独留下神壕系统的恩师再次出现——仅是一缕影像，询问她如果觉得内疚，要不要保留记忆转世投胎直到还清债务为止。单雯一口应承。

　　——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

　　是以，她现在仍活在世间，重走一遍青春年华。

　　偶尔听到赞扬她的话时，单雯非常不好意思，她觉得她并没有做多么伟大的事啊，不过是做出那年代每一位心怀国家的公民应该做的事罢了。

　　下课铃响起，单雯托腮看老师走后，同学们鱼贯而出，准备百米冲刺跑食堂的情形，两汪眼睛弯成新月。

　　真好呀，现在男女不介意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他们的衣着打扮随自己心意变换，无需担心露半截小臂会有人斥伤风败俗，更没人推广女孩子读书无用论。

　　单雯起身，伸个懒腰，往校门口走去。

　　她申请走读，放学后不必留校住宿。

　　没办法，她得打工还债呀。

　　托欠款影响，她的财运被拿去抵债，所以她做不成生意，当然，也炒不成股投不成资，没有财运，碰一碰绝对血本无归。除去写文章赚稿费，她还会去做些体力活来赚钱。

　　单雯跨上“小绵羊”，后边固定着外卖箱，借着中午两个半小时的学校午休时间送外卖，等到下午放学后继续工作三小时后方脱下工作服。

　　上司给她结算本月工资，顺口问：“明天还来吗？”

　　单雯看一眼支付宝收到的转帐提醒，美滋滋翘起唇角，不忘回答：“明天是国庆，我想看阅兵大典，后天恢复上班。”她的工作算是兼职，按接单数算，可是她嫌麻烦，索性积累到月底一并结算。

　　“阅兵大典啊，难得有小年轻喜欢看，很多小孩会觉得无聊。”

　　单雯笑笑不说话。

　　下班后她抱着后脑勺走在街道上，看着猫儿懒洋洋趴在墙头，一栋栋大厦亮着灯，小孩儿为一根冰棍哭着不肯走，新手母亲尴尬地在一旁手足无措，一群穿运动服的人嘻嘻哈哈走过，走过烤肉摊时人手一串烤肉。

　　真好啊……

　　少女心满意足眯起眼。

　　哪怕不看手机，她亦知晓支付宝里刚转入的工资光剩着保障她基础生活的费用，其余全消失不见，同时，神壕系统里的天文数字减去微不足道的几个数字。

　　按照她赚钱的速度，恐怕要还好几辈子，实实在在的氪金一时爽，赚钱火葬场。

　　但是单雯不后悔。

　　看到她的祖国如今安好，无外忧内患，无人敢小瞧，她就不后悔。

　　“真好啊，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阅兵大典，单雯没法去现场观看，蹲在电视机前看直播聊以慰藉。

　　五十六个方队，一百五十一架飞机，一百零八枚导弹……大典上参阅的武器装备，全是“中国制造”。

　　“您可看到？我们的飞机无需在阅兵时飞第二遍，我们已经有壮观的空中战队，热武器应有尽有，国防力量已令世界震撼。”

　　单雯举起酒杯相敬，仰头饮尽，窗外飘来不知是谁外放的曲目。

　　“时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奔雷摇北斗

　　便拍马飞渡，击楫中流，恭迎我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