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灰鼠事件发生后，系统当天就将APP里的狗子们全部遣回了现实世界。

　　情况似乎有点严重，韩零走在回家的路上，打开APP，画面中，好多黑影工作人员正拿着捕鼠器，撒着老鼠药，翻遍全校园寻找着其他病毒灰鼠的踪迹。

　　电梯上到33层，韩零还未开门，就听见士奇响亮的吠叫。

　　打开门，她蹲下来，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士奇，之前在APP里看到士奇玩那只灰鼠时，她一瞬间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还好，这只大绒狗还属于她，她仍能感受到它温暖的怀抱和激动的心跳。

　　猛亲了士奇好几口，狂捋它的毛后，韩零才平静下来。

　　韩零放下手提包，静静站了一阵，思索着，这病毒灰鼠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似乎不像是系统原有的设置，倒像是……系统出了bug。

　　一想到这个可怕灰鼠，韩零就心惊胆战，鞋也没来得及换，她就出门去敲邻居家的门。

　　门开了，邻居依旧一身黑衣，口罩帽子把自己裹得严实，韩零一见到他，猛然脑补出了今朝的脸。

　　心跳加速，一瞬间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

　　“有事吗？”邻居沉闷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回荡在她耳边。

　　韩零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这才开口：“那个……王先生，APP今天出事了，你知道吗？”她正说着，就见哈小花跑到门口来，汪汪叫了两声，哈士奇见了它直往韩零身后缩。

　　“看来你知道了……”哈小花都送回来了，发生什么情况她邻居肯定清楚，一想到灰鼠的事，韩零不由得语气严肃起来，“我想和你谈谈这件事，我很担心宠物们的安全。”

　　“进来吧。”邻居道。

　　韩零领着哈士奇刚进门，就看到了伏在餐桌上写作业的杨飞晓。

　　她几乎没见过杨飞晓安安静静认真学习的样子，心中微吃一惊，边走边盯着他，好像在欣赏珍惜动物一样。

　　“你们老师来了。”邻居对杨飞晓道。

　　杨飞晓手中还握着笔，一脸皱眉沉思状，听见舅舅的声音，不得已抬起头，敷衍地对韩零打了声招呼：“老师好。”

　　“餐桌灯光有点暗，可能对学生眼睛不好。”韩零提醒邻居道。

　　“去我房间写，台灯打开。”邻居对杨飞晓命令一声。

　　杨飞晓二话不说，收拾上自己的作业本铅笔袋就跑去了卧室，将门一带。

　　“他真听你的话。”韩零感慨。

　　“韩老师，坐。”邻居去厨房端了一壶茶来，“你喝。”

　　接着他又命令哈小花道：“带士奇去里面玩。”

　　哈小花乖乖走在前面，带领着一脸兴奋地哈士奇去了另外一间卧室。

　　转眼客厅就剩韩零和她邻居两人了。

　　“谢谢。”韩零喝了口茶水，心跳又微微加快，她不敢看邻居，只盯着茶水面上的清影：“王先生，APP今天出的事，你有了解吗？”

　　邻居坐在右侧的单人沙发上，也抿一口茶水：“没有，但是看情况，似乎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韩零问。

　　“那只灰鼠，不像是从系统来的。”

　　韩零心中微微震动，邻居和她所想一样，她又忙问：“我也有这个感觉，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个系统会不会自身就有漏洞，或者防御功能差，就像人抵抗力差一样，所以会出现这种病毒鼠。”

　　邻居沉思一阵：“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既然这个系统有能力把我们的狗都送进里面，并且搭建一个几乎完全真实化的猫狗生存场所，我想，它的实力是不一般的，要说防御功能差，这么强大的系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攻破。”

　　“也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又怀疑这次的灰鼠，是系统故意设置的了。”韩零不知不觉已经用认真的目光盯着邻居，向他解释着自己的看法：“这个系统既然能做出一套类似现实世界的装置，那么，它应该会把现实世界各方面的元素都模仿过来……那这些元素中，或许就包含了——灾难。”

　　韩零顿了顿，继续道：“就像地球也会有海啸地震瘟疫，系统说不定也有这么一套灾难机制。”

　　邻居听完她的分析，点头道：“很有道理，我没有考虑到这点。”

　　“要真像我所说，那……我们的宠物在这个系统里够安全吗？”韩零忽然忧心：“你说万一哪天系统再来个地震，把咱们的狗震死怎么办？”

　　“小概率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何况尖子狗学校重点在培养宠物，如果真要学习现实世界的机制，那么学校一定会有足够的安保措施，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邻居道，“学校在发现病毒鼠后会马上遣散学生，在全校捕鼠消毒，我认为，这个系统学校还是非常有安全意识的。”

　　听邻居这样说，韩零忽然想开了些，的确，尖子狗学校的安保措施应该是可以的吧？

　　“那……你说，是不是学校里所有的猫和狗都回到现实世界了？”韩零又问。

　　“应该是，至少系统公告上是这样写的。”邻居道。

　　“所以说……”韩零想了一阵，“尖子狗学校的猫狗都是有主人的对吗？他们在现实世界都是有家可归的对吗？”

　　自从知道哈小花是她邻居养的狗后，韩零心里就坚信，尖子狗APP里的那十只猫狗，应该都是来自现实的狗，没有NPC。

　　“抱歉，这个我不清楚。”邻居道，“或许有流浪狗流浪猫，我不确定。”

　　流浪狗？她突然想起每次在尖子狗学校上课时，一提到“主人”，就会泪流满面的阿拉斯加。

　　所以说，那十只猫狗里，可能存在流浪猫和流浪狗？

　　韩零心中默默思考了一阵，又想起一个问题来：灰鼠事件那天，所有的狗子们为什么会聚集在橘猫房间？是灰鼠来之前就聚集过来的，还是来之后？

　　还有，从发现灰鼠到士奇把灰鼠抛着完再到捕鼠人员过来……这中间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韩零向邻居也提起了这个问题。

　　邻居皱眉思索了一阵，给出的答案依旧是“不知道。”

　　“唉，”她忽然有点泄气，话中不自觉流出沮丧来：“你说到底是谁闲得没事干创造这么个系统，拿生命开玩笑真的有意思吗，简直有病……”

　　“我也想知道。”邻居道。

　　抱怨了一阵，韩零心中那股闷气仍不能舒缓：“唉，你说别是外星人做的这事吧？你说正常人谁有这种能力？听起来就跟神话故事似的。”

　　邻居沉默地摇摇头。

　　韩零也跟着他沉默一阵，觉得自己问的差不多了，刚起身准备带士奇回家，又忽然想起那件在心中盘桓已久的事。

　　“那个……王先生，其实我还有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别觉得我烦。”韩零抱歉道。

　　邻居摇摇头：“你尽管讲。”

　　“是关于杨飞晓的，和上次他在杏花巷跟人打架的事。”韩零语气严肃。

　　“韩老师请说。”邻居的态度也绝不敷衍。

　　“关于杨飞晓和赵子辛，他们的关系，以及你和赵子辛之间的关系，能不能向我说明白呢？”杨飞晓和赵云苏上次给出的答案，她仍旧存疑。

　　邻居想了一阵，才道：“我和赵子辛，以前都在这片区当过头，是混混的那种头。”

　　“嗯，这个杨飞晓也提到了。”韩零道。

　　“这个故事在你看来，也许很幼稚。”邻居道，“因为是我高中的事情，那时候我在这片区当头，赵子辛上初中，我们经常混在一起……可以这么说。后来我大学了，离开这个地方，赵子辛接管那个……帮派，所以我们是旧相识。”

　　邻居顿了顿又道：“我当年立过规矩，我退出帮派以后，如果以后和赵子辛有了冲突，就用打架的方式解决，只需要一场，赢了，从此他要见到我绕道走。”

　　“原来如此，所以那天你会为杨飞晓和赵云苏出头，还是用那样的方式。”对于那天邻居接受赵子辛挑衅的事，韩零一直觉得他做得太幼稚，今天才明白原来情有可原。

　　“是。”

　　韩零点点头，若有所思一阵，忽然道：“这么说……你是本地人，也在这一片上的高中？”

　　邻居愣了一下，看着她。

　　“你高中是哪的？”韩零来了兴致，“和你外甥一个学校在香华吗？或者是……一中吗？我当年是在一中读书，难不成我们是校友？”

　　邻居摇着头，不说话。

　　韩零看他半天不语，这才反应过来，她恐怕是又多管闲事了。

　　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偶像剧今朝。

　　脸不自觉地红了，韩零向后退了半步。

　　今天上班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还在琢磨，今朝这个万年打死不开见面会的网红为什么会在珠海参加见面会，后来是刘沁露幽幽告诉她：“因为人家家就在珠海啊，方便呗。”

　　这样看来，她的邻居不会就是……

　　“王先生，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韩零的心跳得越发激烈。

　　邻居点头。

　　“你的名字怎么写？”她看着他的眼问，“王司珏……是哪个司哪个珏？思想的思，决定的决吗？”

　　邻居拿过桌上的平板，在备忘录上打下自己的名字。

　　韩零一惊，一瞬间像是定住了身。

　　她之前一直以为邻居的名字“王司珏”只不过是和她熟知的那个“王司珏”撞音而已，没想到……

　　“王、司、珏。”这三个字的稀有组合，在平板上赤条条地展现着。

　　和她前男友一模一样的名字。

　　她陷入沉思中。

　　现在，她在心中，越来越确定，她的邻居应该就是今朝，并且，她的真名肯定不是王司珏。

　　那么，邻居为什么要用王司珏的名字？用这个名字的人，很少很少，少到韩零只见过她前男友一个人叫这名字。

　　心中百分之九十确定眼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是今朝，百分之一百想不通今朝和她前男友有什么联系，韩零的脑子有点乱了。

　　她不太敢直视眼前这个黑鸭舌帽黑口罩的男人，她在明，他在暗，他的目光，活生生像X光，把她里里外外都看了个穿。

　　原来她一直和偶像是邻居，原来偶像早已看穿了她的狼狈和窘迫，对，她还在见面会上发过誓，不要去幻想和自己的爱豆怎样怎样，但现实摆在眼前，幻想这事，由不得她控制啊……

　　明明想在暗处默默守护偶像，却不得不与他拉进距离，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韩零不动声色，强装镇静，对邻居又寒暄几句，便匆匆忙忙牵着哈士奇出了邻居家的门。

　　直到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韩零这才觉得喘过一口气来。

　　她狼狈地牵着士奇向往家走，可士奇却反常地不听她的话，硬扯着脖子往与家相反的方向挣扎着。

　　“怎么了？”韩零轻声问它一句。

　　士奇的狗鼻子一耸一耸，不停嗅着远处的气味，它兴奋地在嘴里咕噜着，回头看一眼韩零，又转头看看外面。

　　它好像是在给她指引，韩零顺着士奇暗示的方向，走过去。

　　她一路牵着士奇走到了昏暗的楼梯间，士奇嗅着楼梯上散出来的味，立刻往下爬去。

　　韩零拽着士奇，也跟着往下走。

　　只不过还没下过几层，头顶的感应灯忽然一亮，韩零的目光瞬间聚集在楼梯间那个小窗台上。

　　一只猫卧在大理石铺成的窗台上，那宽厚肥胖的身躯，那一身虎纹式橘白相间的皮毛，那懒散的神态，都让韩零霎时间想起尖子狗APP里，那只被漫画效果处理过的、双商满分的胖橘猫。

　　窗台上的胖猫抬起头来，眯眼看向韩零的一瞬间，懒散的目光迅速消失。

　　眼前的这只猫有一刻瞪大了双眼。

　　一双紫色如水晶般闪烁的圆眼……韩零回忆起了想象中的薰衣草园。

　　那只体态臃肿的橘猫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迅速飞闪，眨眼间便从韩零面前消失了。

　　士奇也没再拉着韩零继续下楼。

　　韩零默默转身上楼，只在心里告诉自己，小区的流浪猫很多，很常见。

　　但她从未见过紫色眼瞳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