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颤巍巍伸手，一感，当即两眼放光，小鸡啄米：“换换换！！必须换！！！”

　　交易光速完成，物品直接置换至私人空间，避免遭到不怀好意的轮回者觊觎。

　　这私人空间，每个轮回者都有，只要凭借掌心的轮回编码，稍一动念，就能进入。

　　轮回者们用私人空间储物、锻炼，偶尔邀请朋友会面，在艰难任务后暂做休闲，算是种“苦中作乐”。

　　当然，姽婳不是轮回者，没有那样的空间。她是以“虚空之力”模拟了个类似空间，用来储物交易。

　　而“轮回者交易”并非官方设置，纯属民间自发，所以她才能浑水摸鱼得这么容易。

　　眼下，感知着空间内那枚悬浮的芯片，联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甚是满意。

　　那摊主显然比她更高兴，激动得红了眼眶：“大佬！您真是我们队伍的救星啊！如果芯片换不出去，我那几个兄弟都白死了。主神空间虽然回收道具，但价钱都开得太低，那么些轮回点，都不够买一件蓝色道具。”

　　主神空间开价高，要加低，这是轮回者自发换物的原因之一。

　　前边也说过，轮回者获得的所有轮回点，最终全部流向“神”。

　　那么，问题来了，神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为何偏偏对“轮回点”贪婪小气，将其视作命根子？

　　答案，唯同为神明者知晓。

　　“是啊，主神空间简直是无良奸商，对我们太不友好了。我们成天拼死拼活修补界面，好容易保住了小命，还要被主神空间压榨。”

　　姽婳叹了口气，一脸深有同感。

　　那摊主也长叹，苦着脸感慨：“唉，我有时候总觉得，咱们这些轮回者，明明是在帮老天爷打工，怎么就是没好下场呢？不是说做好事会攒功德吗？我的功德都哪去了？”

　　“兄弟，有思想，很不错。”

　　姽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因为这位摊主还真说到了点子上——所谓“轮回点”，其实就是“功德”的具象化。

　　轮回者参与的每个任务，皆是在修补损毁的界面。既然帮忙“补天”，自然大攒功德。

　　而如同快穿系统中，亡魂拿功德换逆袭人生一样，无限流副本里，轮回者被迫用具象化的功德，即“轮回点”，来换取存活、强大的资本。

　　最终，轮回者功德被掏空，原初神则收取轮回者的功德，稳坐神位。

　　不然，单论“试图杀死另一个神”这一条，此神就缺德到五雷轰顶。

　　若没有轮回者源源不断的供给，天道震怒，天谴必至。

　　“嗨，我说，如果除那个光柱外，突然来了个别的兑换点。不仅东西卖得比主神便宜，还质量够硬……”

　　“买！买买买！肯定买！”那摊主脱口而出，旋即又苦了脸，“这也就随便想想，哪有第二个兑换点啊。整个空间都由主神垄断，要和主神抢生意，总不可能突然冒出另一个神？”

　　姽婳再度竖起大拇指：“小伙子，你是真的很不错！加油！你就是下一个排行榜榜一！”

　　摊主有些懵逼，不知对方为何如此赞赏自己，但他还是接上大佬的话，挠了挠头。

　　“呃，做榜一太难了，我们队伍刚建立没多久，只经历了两个界面。我听说以前那个榜一，总属性点高达10w十，都到了冲击神祇的人皇层面，太变态了！现在这个榜一，据说还得到了主神的眷顾。”那摊主攥了攥拳，满目坚定，“我知道自己没法像大佬那么牛逼，但是，我至少要努力，无愧队伍里的兄弟！”

　　此人眼中灼灼的光，令妖神想起在《地狱之门》渡过的某个夜里，所感应到的破碎记忆。

　　那时，男人的神情还没那么沉，眉宇间神采奕奕。

　　他安慰众人，鼓励队友，笑时如三春暖阳，带头冲锋之际却又冷静狠厉。

　　他包扎自己受伤的手臂，站起，一一看过一张张脸，一字一句。

　　“我戚深，一定不辜负你们的信任，守护整个团队！”

　　“区区主神而已，我们一起变强！一起活下去！”

　　然后呢？

　　然后梦醒，视线清晰。

　　阳台上，那背影于冷霜一地，孑然孤寂。

　　掩下回忆叹息，姽婳朝当前人打趣：“新人，我很欣赏你，不如给你介绍个10w十大佬认识认识？你俩某些地方颇像，他应该挺乐意指点你的。而他也能在你身上，找回点‘青春活力’。”

　　那摊主赶紧摆手：“受不住受不住！再说了，整啥介绍啊，您不就是大佬吗？您是排行榜第几啊，编号多少，我等会到光柱那边去瞧瞧。”

　　“病毒”可入不了轮回者榜单，姽婳咳咳几声，一脸深沉：“我大隐于市，不整这些虚名。你好好努力，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大佬说要走，菜鸟必不敢多言。

　　于是姽婳走出交易中心，迎上入口处等候的人。

　　见其眉间凝沉，她便开口随意：“这么不开心，决斗场有变故？”

　　“没什么变故，意料之中。”男人呼出一口郁气，“‘他’特意安排生死决斗，只是想看我落败。对面却受庇护，我刚想弄死，就被强制脱离了决斗模式，有点气。”

　　姽婳拍拍其肩：“你得这么想——不管怎样，我都曾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戚深沉默半晌，认真看她，目中已是歉意：“抱歉，我还是莽撞了。因刚才的严重违规，我被主神惩戒，要连续渡过三个S级惩罚世界，即刻就要出发。答应你的事情，可能做不了了。”

　　姽婳笑笑：“没事，我能说服名单上的人。并且，我刚好找到了一个助手，能完美接替你的工作。”

　　戚深踌躇：“如果是刚才和你交易那位，我建议不要。新人实力不足，可信度也没有保障。”

　　“不不，当然不是他。实际上，我找到的助手，是他换给我的东西。”姽婳摊开掌心，投影出银色芯片，“神器级人工智能——红皇后，显然，它比人类更擅长处理数据。”

　　戚深不由惊讶：“那名新人，竟能带出‘红皇后’？”

　　“有结交的心思吗？我帮你牵线呗。”

　　姽婳合掌熄灭投影，戚深摇了摇头：“不了，谢谢，现在习惯一个人了。”

　　他说这话时，其实极不确信。

　　因为每逢深夜，他都被记忆压得喘不过气。

　　恍惚之间，耳边是嘈杂热闹，一众熟悉大笑。眼前影影绰绰，所有人都在，一个不少，真好。

　　可抬首月光冰冷，撕破温馨假象，他听到绝望惨嚎，看见血色一片。

　　然后夜风一寒，虚妄尽灭，他又回到形单影只，空空如也。

　　到底习没习惯？

　　究竟能不能习惯？

　　这自问牵起一阵苦涩，身旁女子却突然蹿至跟前，打量他好几个来回，满眼写着嫌弃。

　　“你习不习惯，我管不着，但我们的任务已经如此艰辛，你不仅没摆出激励人心的表情，还一个劲苦大深仇。降低工作效率不说，还净给我心里添堵。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资深者了，请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好，我努力。”

　　“你不必抛弃过去，负重前行是你的选择，应当尊重，我只求一点。”女子扶住男人的肩，严肃脸，“笑一个，笑好看点，给我洗洗眼。”

　　男人终于展颜，笑着连连摇头：“你真不像个神。”

　　姽婳闻言，枕起胳膊，挑了挑眉：“哦？那像什么？”

　　“像妖。”戚深脱口笃定，欣然，“对，你不是神，你是妖。”

　　“曾经，有一只魔，也这么对我说过。那只魔就是我们要找的‘线人’，你俩若有机会，大可聊聊。”姽婳笑了笑，旋即遥望虚空，“一个黑化成魔，一个坚守为人，同木异枝，都很有趣。”

　　视线内，头顶星河忽然扭曲，钻出一节暗红如血的车厢。

　　仰见这班“特殊列车”，不少轮回者们变了脸色，流露心有余悸。

　　“那就是开往惩罚世界的列车，已经来了。”

　　身侧男人开口，同样抬头去望。

　　在惩罚世界，所有轮回者都会被强制回归初始属性，且无法使用任何技能、装备、道具。即，从强大的“超人”，变回弱小的“凡人”。

　　然而，惩罚世界的任务，却仍是非人级别。

　　如果说普通的死亡列车尚存生机，那么血红列车，只达地狱。

　　姽婳瞥视四周，注意到另一头，高台边缘，先前那名和戚深起冲突的轮回者正盯着血红列车，脸上阴晴不定。

　　一个巴掌拍不响，虽说受神庇护，但违规总要受罚。想必，他也要被派遣到惩罚世界。

　　“嘿戚队，我猜，方才没出结果的生死决斗，能在惩罚世界继续。”

　　姽婳吹哨揶揄，戚深也看见了那头，轻呵一声：“那真是，太合我意了。”

　　对方感知到视线，侧首，瞬间神情难看。

　　血红列车却嗡然敞门，投射下几道光柱，笼罩几名受罚的轮回者。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男人摊开掌心，那编码光芒炽亮，渐渐吞没宿主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