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撕心裂肺的疼。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像是被撕裂重组一般，血淋淋的疤还未长成，就又被深深抠挖，连带着肉和血。

　　大脑鼓胀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慢慢在说。

　　那声音绕着脑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说。

　　陈岸渐渐听清楚了，是一个字。

　　“饿……”

　　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破坏了声带，惊了他自己，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这个字说出口。

　　难受、痛苦。

　　他狠狠把头装在门上。

　　别吵!别吵!

　　这时候，门外传来细软的声音：“陈岸，你还好吧?”

　　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陈岸想起了千覃曾经说过的话。

　　“最迟明天中午，你最终是人还是丧尸，就会知道了。这个房间给你用，门应该挺结实的。”

　　“我今晚就会锁门，等到你用人类的语言告诉我，你完成了蜕变，我就会开门放你出来，否则，我会把你杀死。”

　　不能屈服!不能屈服!

　　他告诉自己。

　　这时候，门外的人继续说：“你要保持理智，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坚持一下，你就会抵抗丧尸病毒。”

　　这道声音，几乎成为把他从丧尸带回人类世界的桥梁。

　　陈岸抱住脑袋。

　　他不想——

　　有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不想变成丧尸!

　　胸腔嗡嗡震动，小腹处突然滚烫。大脑的疼痛如潮水般，唰地下去。

　　第二天早上，千覃从地上坐起。

　　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夜间有点凉，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还是敲了敲门，唤了一声：“陈岸?”

　　里面没有动静。

　　昨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安静下来。

　　但没有动静是好事，说明事情还不算太坏。

　　至少陈岸还没有完全变成丧尸。

　　千覃把自己扔在沙发上，把被子盖到头，才一闭眼，就又睡了过去。

　　等到被人推醒的时候，暮色已经来临。

　　她睁眼就对上孙城焦急担心的脸。

　　昨天她特意嘱咐过哥哥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直到晚上。

　　因为到了晚上，陈岸的结局就注定了。

　　孙城估计是刚刚才出来，发现千覃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

　　“悦悦，你怎么样了?”

　　千覃脸上是被闷出的潮红，眼神很迷茫。

　　孙城平时照顾妹妹，经验丰富，一眼就瞧出千覃可能是感冒了。他把手放在千覃的额头上，心里一沉。

　　果然。

　　千覃拉下他的手。

　　“我没事。”

　　她怕他不信，还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毫无阴翳。

　　这恐怕不是病，是属于孙悦的异能到了。

　　她站起身，打算去冲点冷水清醒一下。

　　结果发现没水了。

　　不得已，她只好用之前储存下来的水，微微舀了一点，浇在自己的脸上。

　　顿时，大脑一个激灵。

　　她想起了还被搁置在房间的陈岸，便去敲门，嘴里唤道：“陈岸，你还在吗?”

　　隔了很久很久。

　　那边终于虚弱地应声：“我在。”

　　千覃打开房门，就见陈岸蜷缩在床上。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一看，随后又垂下眼睫。

　　“你需要吃点东西。”千覃出去，拿了三袋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她递给他，可是陈岸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好帮他撕开包装，喂到他嘴边。

　　陈岸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随后吃相越来越凶猛。自己抢过了面包，大快朵颐。

　　千覃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痛苦被狠狠抓出来的伤痕，心下一动，手覆在伤口上，淡绿色的光芒亮起。

　　陈岸只觉得很舒服，浑身懒洋洋的，只有伤口的地方在微微发痒。

　　他说：“还可以有两种异能吗?”

　　“嗯。”千覃打算隐瞒到底，“你获得异能了吗?”

　　陈岸抬起手，手心里陡然升起了一团火，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千覃心里感到奇异，伸手向触碰那团火，那火像是有灵性一样，开始是娇羞着不给千覃碰，后来感受到千覃的善意，火焰小心翼翼地缠住了千覃的手指。

　　她有点高兴，冲陈岸轻轻笑了下。

　　陈岸也回了一个笑，黑色的瞳仁里，火光在跳跃。

　　千覃只准备了三个人一个月的食粮，现在多了个陈岸，虽然少吃一点可以维持下去，但陈岸还是不太好意思，吃了几天之后，打算出去找食物。千覃想了想，跟他一起出去。

　　这一个月之内，陈岸也救过一些人，也遇到过一些路过的异能者。搜寻了居民楼和附近的超市，他们也不敢把东西都拿完，剩下一点，希望能解一部分人的燃眉之急。

　　一个月之后，军方如约而至，清理丧尸。

　　千覃四人趁机逃离。

　　一路往北行驶。

　　到了目的地，千覃意外地发现，并没有北方基地。

　　跟前世不一样。

　　陈岸摸摸她的头说：“那有什么，建一个就是了。”

　　就这样，四人安定下来，成为北方基地的建设者。

　　建起了防护栏，抵御丧尸入侵，收留了一些普通人，让他们耕作制造粮食，还招募了一些异能者，守护着北方基地。

　　生活渐渐安定。

　　人类与丧尸的斗争，胜利的天平慢慢倾向人类。

　　四年之后，陈岸二十二岁，千覃十八岁。

　　陈岸向她求了婚。

　　她望着还活着的哥哥，挺着大肚子的靳佳佳，在两人赞许的目光中，点点头。

　　末世期间，婚礼简陋。

　　但千覃还是觉得很开心。

　　人间一遭已走完，梦该醒了。

　　她从白猫身上跳下去，嘴边还挂着微微的笑意：“陈岸也是他么?”

　　白猫说：“是。”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真正的他?”

　　她以为白猫会敷衍她，却没想到白猫竟然认真地回答了。

　　“下一个世界。”

　　她的心怦怦跳：“那赶紧去。”

　　“千覃，你要知道，你一去，你就不是你了。”

　　千覃想起那人温柔的目光，毫不犹豫：“我一定要去。叫下一位苦命人进来。”

　　白茫茫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个人，粗布衣衫，圆圆的杏眼却很灵动，模样乖巧，气质清丽。

　　千覃怔住。

　　——这张脸，分明是她自己。

　　世界九：千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