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

　　姬清端起碗吃了一口，“我就没有第二颗心可以浪费了。”

　　吃完饭后，李若岩带着姬清来到他的画室，那里面摆满了他的作品，画上是各种各样的灵物，不同种类的树木还有美丽的雪景。

　　李若岩将那张画着姬清的画挂了上去，“我觉得我没有画好，我想要画出一张满意的画，再送给你。”

　　他转过身，看着姬清，轻声道：“我今天有很多的灵感，想要把它们一一画下来。”

　　姬清正抬头看着一副画，画上是层层叠叠簇拥在枝头的桃花，笔触细腻，凑近看，还能看到花瓣上有着几细的纹路从花蕊深处漫延出来。

　　姬清没有回头，他就保持着看画的姿势，轻声问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就是你对我的感情，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单听姬清这段话，其实是有些霸道的，因为他并没有说自己对李若岩的感情，如果换成李若岩的视角，那么姬清对他的感情同样来得莫名其妙。

　　李若岩看着他挂好的那张画，画上是姬清的模样，蓝眸，银发，白翼，他把身体和翅膀画得无比细腻，唯独面容只有三分相似。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因为这听起来就像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话，而且可能小姑娘她还不会信，因为现在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精。”李若岩用开玩笑般的口吻说了一长串的话，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画上的人的脸。

　　“我在梦里见过你。”李若岩收回手，他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大雪天，看不清梦中人的脸，可是当今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就觉得，梦境成真了。”

　　那一刹，心中的一块大石倏得坠地，姬清的神情在有一刻是明亮的，而后都趋于平静，他转过头，血红的眼眸好似翻滚的火浪，“梦里有什么?”

　　“很长的梦，可是最后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能模模糊糊想起，很大的雪，梦中的人在雪中转圈。”

　　姬清向李若岩大步走来，他的目光灼灼，眼瞳中央宛如燃着一簇火，然后在李若岩怔愣的目光中，姬清捧起他的脸，用力吧唧了一口。

　　小恶魔的两腮浮现出淡淡的粉色，这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漫出的粉，如两团霞云浮在雪白的皮肤上。他张开翅膀，紧紧抱住了李若岩，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瓮声瓮气地说道：“李若岩，我也在梦里见过你。”

　　李若岩迟疑地将手放到姬清的头上，慢慢地像安抚着炸毛的猫咪般梳理着他的长发，他低声问道：“你的梦是什么样的?”

　　小恶魔的尾巴慢悠悠地一甩一甩着，他轻快地说：“梦里的你说，你爱我，要和我一起慢慢变老。”

　　“那你答应了吗?”

　　姬清抬起脸，在李若岩的耳边轻声道：“答应了。”温热的鼻息喷吐在耳垂上，姬清看着耳朵腾得变红，耳垂红到滴血。

　　李若岩捧起姬清的脸，温和地看着他，他的手慢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姬清的眉眼，从眼尾到颧骨，再到下颚，他凑近姬清，鼻尖和姬清的鼻尖对在一起。

　　李若岩保持着这个动作，低声道：“那你可以再答应一遍吗?我爱你，我想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好吗?”

　　姬清闭上眼，道： “好。”

　　他的眼睫雪白，像是落雪。李若岩轻轻在眼尾落下一个个细密的吻，他吻的很认真，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李若岩的心是嘭嘭嘭得跳着，动作是如羽毛般的轻柔，他在吻着一片晶莹的雪，在吻着一场易碎的梦。

　　他对姬清道：“你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姬清张开双眼，红得能融化人所有思绪的眼眸就这样静静看着李若岩。

　　李若岩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愿意和我结契吗?一起共享生命与灵在往后余生，一起携手到白头。”

　　“我愿意。”

　　黑色的翅膀将相拥的两人遮盖，隔绝外界的一切光线。

　　唯一露出来的小尾巴，在空中弯出一个饱满的圆。

　　契成。

　　第二天，姬清和李若岩出发去火之境。昨晚订好的机票，下午到达目的地，一座死火山，死火山被结界覆盖，火山喷出口是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灵蝶往前飞，姬清和李若岩在后面跟着。姬清用灵覆盖住全身，也把李若岩覆盖住，所以一旁的游客什么也看不到。

　　姬清没有选择暴力破解的方式，因为这里有游客，暴力破解可能会导致火山爆发。

　　虽然这是一座死火山，但是它孕育出了火灵，它在人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地活过来。

　　半山腰是繁茂的森林，死火山的最顶端是裸露的岩石。姬清索性带着李若岩飞上山顶，当查探到结界最薄弱的位置时，放弃身上所有的防御，一口气飞了进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

　　面前是火山喷发的场景，天空昏暗，岩浆在火山喷发口翻滚，热浪铺面而来。姬清扇动着翅膀，带着李若岩飞在半空中。

　　他们俯瞰着一切，在过长的距离下，火山出口的可怕岩浆也好像只是慢慢绽放的金黄色花朵。

　　一只巨大的鸟从岩浆中飞出，它是完全由火构成的，飞动时因为过高的温度，虚空出现了扭曲。

　　“这是火灵。”系统道。

　　那只火灵飞到姬清的面前，冷漠地说：“如果你救下一半的人，就算通过结界。”

　　姬清拍动着翅膀，表情无比平静，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他见过山洪海啸，火山地震，那时的他总是冷漠地旁观着一切，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无数的生命被吞噬，而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游离在外的模样。

　　因为他曾经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而已。

　　主神给他下达的命令是杀戮，而不是救赎。

　　而此刻，这个结界幻化出了无数逃难的人，他们都哭喊着求救。

　　姬清心头浮现出一点茫然，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他最擅长的事情是杀戮，虽然他现在逐渐开始遗忘杀戮，却也没有想过救人这种事情。

　　这是全然陌生的事情。

　　火灵说完规则就消散在空中。红到刺眼，红到金灿的岩浆下一刻就喷涌而出。无数绝望的人，他们从山脚下的房屋跑出，慌不择路地逃跑。

　　而从山顶流淌下来的岩浆不急不缓地融化所有的树木，吞噬前进路上的一切。

　　姬清抱住李若岩用力亲了上去，他们已经结契，共享灵，李若岩存储的浩瀚如海的灵涌入姬清的体内。

　　漆黑的纹路浮现在皮肤上，它们如蟒蛇般扭动着，然后腾跃而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面漆黑的羽翼，尖牙也同时冒出。另外一片白色的柔光从身上浮现，化成一面雪白的羽翼。

　　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露出一红一蓝的异瞳。

　　巨大的羽翼用力扇动，姬清并没有去救人，而是猛然一旋身，闪电般冲到火山口，热浪滔天，黑云低垂，挥动的翅膀隐在其中，姬清的手心浮现出磅礴的灵，尽数射向涌动的岩浆中，此刻灵与火碰撞，天雷惊火般撞击，明亮到刺眼的光芒于这一刻冲破黑雾。

　　折射到姬清冰冷的异瞳中。

　　他身负羽翼，表情无悲无喜，灰蓝和血红的眼眸里倒映出烟岚流火，于是所有的天翻地覆在眼中只是一道流光溢彩。

　　刹那间，火山倾倒，所有的岩浆都化为乌有。

　　姬清的眼眸有些怠倦地微阖，他表情冷淡地看着重新冒出来的火灵。

　　面前的火灵已经缩水了一圈，它飞到姬清面前，道：“你想要什么?”

　　“木之境的灵物种子。”姬清道。

　　火灵吐出了五粒灵物种子，交给姬清，“只剩下这一小半了，其他的灵物种子都被我投入灵源里，壮大灵源用了。”

　　“这样吧，我和你签订契约，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为你做三件事，可以吗?”火灵询问道。

　　姬清点了点头。

　　签订完契约后，火灵重新回到火山口站着，当明艳的岩浆全部褪去后，森森白骨显现出来，火灵守着明灭不定的灵源，有些落寞地发出一声啼叫。

　　这是一座死火山，它孕育出了一个新生的火灵。那只火灵去木之境偷走了灵物种子，将灵物种子抛到灵源中，木生火，灵源渐渐盛大。

　　只是现在不光失去了灵物种子，还遭到了重创，如果没有意外，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有些灵物、妖物是和结界共存亡的。

　　姬清和李若岩离开结界，重新回到了现实中。在他从结界脱离出来的那一刻，身影隐隐显露出来，正好有一个摄像师对着火山口按下快门，于是他回去就洗出来一张神奇的照片。

　　照片上有宁静的火山口，上方有一位挥动羽翼的恶魔。

　　他正好拍到姬清黑色翅膀的那一面。

　　姬清并不知道那张和他有关的照片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和李若岩先是在死火山上使用了通往木之境的钥匙。

　　木之境是宁静柔和的，树婆婆拿回失而复得的灵物种子，十分高兴。她将美丽的生命之花送给了李若岩和姬清，然后欣慰地祝福他们结契成功。

　　离开木之境，他们重新出现在死火山上。这一次，李若岩就拿出画板在山上写生。

　　姬清靠在李若岩身上，看着他画画。

　　宛如修罗地狱的火山喷发的景象，和如今绿意盎然的旅游圣地，这两张画是李若岩一口气画完的。

　　他还画了姬清战斗时的场景，每个细节都画的栩栩如生，可见李若岩的观察细致入微，可就是太细致入微了——

　　“李若岩，你这个变态!你干什么把我的尾巴尖画成一个小爱心!”姬清愤怒地指责道。

　　李若岩摸了摸姬清的头发，柔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尾巴，是什么样子的?”

　　姬清的心中冒出一阵不详的预感，他僵硬地低头，捧出了自己可怜的小尾巴。发现本来是水滴型的尾巴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桃心型。

　　姬清最开始的形态是天使，因为他接触到的是温和的灵，然后是恶魔，因为他吸收了暴虐的灵，后来和李若岩结契。

　　李若岩的本体是结界，他将两种灵融合在一起，提供给姬清，让姬清变成现在的形态。

　　一开始姬清是满意的，因为现在的形态战斗力翻倍。

　　而现在，可怜巴巴的姬清捧着他的尾巴尖，悲从心来，嘴角不开心地下拉。李若岩安抚地摸了摸姬清的头，低声道：“怎么了，干什么突然闷闷不乐呀?”

　　姬清鼓起嘴，瞪了李若岩一眼，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看它的形状!”

　　李若岩低头认真地观看，因为距离凑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全部洒到小尾巴上，原本蔫蔫的小尾巴突然颤颤巍巍地团成球。

　　姬清磨着他的小尖牙，揪起李若岩的耳朵，恶狠狠道：“不许靠的这么近!”

　　李若岩从善如流地移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对姬清劝解道：“这个小爱心不是挺可爱的吗?为什么不喜欢?”

　　姬清一下子焉巴巴地垂下头，委屈道：“要是我和别人打架，一转身露出它……不是很丢人吗?”

　　被姬清的关注点逗笑的李若岩没忍住，火上浇油地发出了笑声。

　　原本只是闷闷不乐的姬清瞬间火冒三丈，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势汹汹地扑倒李若岩，嗷呜一口咬在觊觎已久的脖颈。

　　银白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巨大的翅膀开心地扑腾，小尾巴更是吃一堑，长一智地把自己团成一团，争取不给敌人突袭的机会。

　　完全喝嗨了的姬清小脸红扑扑的，觉得自己借题发挥上房揭瓦的能力真是强大到不行，然后他就听到忍耐了很久的李若岩沉声道：“……停。”

　　姬清的心中浮现出两个小人，一个是代表正义的小天使姬清，一个是代表邪恶的小恶魔姬清。

　　小天使姬清柔声道：“李若岩都说停了，我们就要停下来，做人要守信呀。”

　　小恶魔姬清鄙夷道：“这么好吃你还要停下来，你还是男人吗?辣鸡!”

　　小天使姬清花容失色，就看到小恶魔姬清步步紧逼，牙尖嘴利道：“之前是李若岩趁人之危，逼我们做出承诺，这是城下之盟!是耻辱!”

　　小天使姬清泪光闪烁地摇头，捂住耳朵道：“我不听我不听!”而小恶魔姬清继续魔音贯耳道：“再说了，我们的尾巴已经收好了!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辣鸡是动不了我们哒!!!”

　　小恶魔姬清仰天长啸，噔噔噔冲上去把小天使姬清打得有气进没气出。

　　于是现实中的姬清装聋作哑地继续抱住李若岩啃啃啃。

　　下一刻，姬清的翅膀根部突然被李若岩抓住挠痒痒。上一秒还得意洋洋的姬清如同中了葵花点穴手般全身僵硬，下一秒，软趴趴地倒在李若岩身上。

　　李若岩表情冷漠，眉头紧皱，轻轻打了一下姬清的屁股，道：“小坏蛋。”

　　从未被打过屁股的小坏蛋同学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羞愤欲死，啊呜一口咬在李若岩的腹部，硬生生在腹肌上磕出两个洞。

　　李若岩面不改色地摸到缩成一团的尾巴君，在尾巴君的拼命挣扎中冷酷无情地把小尾巴捋成一条直线。

　　然后捏住尾巴尖，冷静地含在嘴里。

　　原本还在蹬腿咬人的小坏蛋同学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倒在李若岩的怀里，小脸红成一片，眼眸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他全身微微颤抖，身体软得要化成一汪水，这颤抖并不明显，但因为李若岩将尾巴含进了嘴里，所以就能感觉到舌尖传来的抖意。

　　小爱心是抖个不停的，而尾巴的其他部分确实僵直的，好像紧绷成一条线，绷到了一定的极限，再折腾的话，下一秒就要断了似的。

　　双手缩在李若岩的腰边，尖锐的指甲没有一点力气，连戳李若岩的力气都没有。

　　透白的小脸潮红了一片，姬清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他抽了抽鼻子，眼里的水雾就终于化成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一声又一声的哭音哭得人心都要碎掉了。

　　李若岩松了眉，他将嘴张开，把那颗可怜兮兮的小爱心放了出来。

　　姬清恢复了一点力气，抱住李若岩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啜泣。他的银发被汗濡湿，就这么黏在潮红的脸上，可怜巴巴的不行。

　　李若岩把姬清抱起来，看着被欺负狠了的姬清，心里只有心疼，他理了理姬清的头发，抱住姬清，给哭得喘不过来的姬清拍背。

　　姬清哭出了一个小鼻涕泡，他肿着眼睛把小鼻涕泡吸了回去，恢复了力气后，红着眼睛扑上去开始咬李若岩。

　　边哭边咬，凶得不得了。

　　李若岩无奈地摊开手让自己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消气，反而得寸进尺时，只好故技重施放倒了姬清。

　　当李若岩假装要去抓尾巴的时候，姬清倒是冷静下来，带着哭腔喊停。

　　“生气了?”李若岩柔声问道。

　　“不然呢?你打我屁股!”姬清红了眼眶，委屈到爆炸地捧起了他的小尾巴，“还含它!!!呜呜呜呜……”他越想越委屈，捧起湿漉漉的小尾巴哭得一颤一颤，郑重地把小尾巴放下后，接着抱起了他蔫蔫的翅膀，指责道：“你还挠它痒痒!呜呜呜呜……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李若岩无奈地摸了摸姬清的头，道：“小坏蛋同学，是谁先出尔反尔的?”

　　姬清抱住翅膀不说话，雪白的眼睫沾着泪水。

　　李若岩将脸凑过去，道：“把耳朵给你咬，好不好?”

　　姬清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嘴巴翘的都可以挂油瓶了。

　　李若岩将手腕放到姬清的嘴巴，轻声道：“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真是太坏了，居然欺负我们的小可爱，下次随便你咬好不好?”

　　姬清啪的把李若岩的手拍开，吸了吸鼻子，道：“我才不要随便咬人呢!我就是喜欢你才咬你的!你看看你，你的耳朵这么嫩，我都舍不得咬，你居然还舍得咬我的尾巴!”

　　李若岩捧住姬清，把泪痕全部亲走，低声道：“不舍得了，下次随便你咬，好不好?”

　　姬清抱住李若岩特别凶地吧唧了一口，然后道：“我也舍不得呀!我下次也轻轻地咬你好不好?”

　　李若岩柔声道：“好呀，谢谢姬清小可爱。”

　　他低下头对翅膀说，“对不起，可爱的小翅膀，我错了。”又看着蔫哒哒的小尾巴，道：“对不起，可爱的小尾巴，我错了。”

　　再抬头看向小脸哭得涨红的姬清，轻声道：“对不起，可爱的小姬清，我错了。”

　　姬清转过头，抹了一下眼泪，原本委屈吧啦又气呼呼的表情全部都淡下去了，他红着眼眶看着李若岩，软软道：“好吧。”

　　“我下次也不随便咬你了，真的。”姬清抱住李若岩，“虽然你这样子对我，可我还是喜欢你，啾咪~”

　　李若岩回抱住姬清，低声应道：“我也喜欢你。”

　　于是刚刚还在闹别扭的两个人就手拉手和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