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在教学楼里的楼梯上互相表露过心意后，温柔明显感觉到徐觉非像是变了一个人，反常得不像话。

　　早上他们一般六点四十从家里出发上学，以往来说，不到六点三十九分徐觉非绝对不会早一分钟离开自己的舒适窝。以至于以往，要想他不迟到，次次都要温柔起床后先去他房间里充当人形闹钟的角色，他才肯懒洋洋地醒过来。

　　而现在，不止一天，温柔敲响徐觉非的房门。

　　“进。”

　　清脆的男声，干净利落地透过空气和木质房门传出。

　　温柔手上的动作随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地思维顿住。

　　低头看看时间，由于昨晚睡得早，她今天比之前起得要早十几分钟。

　　徐觉非已经醒了？

　　温柔有点不敢相信。

　　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室内的窗帘还被拉合着，密不透风地阻挡住了清晨外面的阳光。

　　温柔站在门边呼了口气，估计刚刚是幻听了，她就说徐觉非怎么可能醒的这么早。

　　时间还充裕，温柔放慢脚步走过徐觉非房间的走廊，拐弯正准备开始叫醒任务，她发现他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整整齐齐叠好。

　　转了一圈，除了他房里的卫生间她没来得及进去，温柔没找到徐觉非的身影，视线却不经意间停留到他的书桌前。

　　和普通的高中生不同，徐觉非的书桌上没有厚厚的薛金星王后雄，也没有一张张磊起来有几本书厚度的作业卷。以往书架上的书不少，但是和学习有关的一本都没有。

　　可今天不同。

　　温柔走近，看到桌子上被他自己认真批改过的数学卷子，上面用红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母，keep going。

　　既做了数学题又锻炼了英语，她猜想徐觉非肯定这么想。

　　但事实上那份卷子，前五道选择题错了三道，她都不用看后面就敢说，绝对四十分不到。

　　“咳咳。”

　　温柔转身，发现徐觉非正靠在卫生间门口，脖子上还搭了一条灰色的毛巾，头发刚洗过吹干，还带着毛流感和早起的慵懒。

　　就这么靠在门边，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

　　“早上好。”温柔把卷子放回原位，带了些私自看过别人东西的羞怯，“我不该随便拿你的东西看。”

　　她不敢再瞟卷子上的分数，怕自己偷窥了徐觉非卷子的成绩，让他觉得别扭。即使是他们两个每天一起学习，温柔也早已经大概清楚他是个什么水平。

　　徐觉非根本不在意这个，他等着她问关键的问题，谁知道两个人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温柔光顾着和她道歉了。

　　“没事，你随便看。”

　　温柔心想，要是换作她，四十分的试卷绝对不好意思给别人看，更不用说让人随便看，但对方的话还是给了她定心丸。

　　反正，就当看错题解析了。

　　“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起这么早？”等着她问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要是真等着她自己领悟，徐觉非觉得他今天白早起了。

　　温柔条件反射得反问：“你为什么今天起这么早啊！”

　　她本来就想问这个问题，被这刚才他突然出来一吓一打岔差点忘了。

　　徐觉非朝她走过去，柜子上的书包早已经被他收拾得鼓鼓囊囊的。他把包背在背上，提起来时的重量比以往自己的包多出去几倍不止，肩膀差点都给他压断。

　　余光往温柔那边瞟一眼，发现她没发现自己拿到书包的迟疑动作，继续保持耍帅动作。

　　“我起来学习。”自信满满地一句话，和四十分的分数大相径庭。

　　本来她看到他龟壳一样的大书包已经有些震惊，现在又听他说早起学习，不吃惊是假的。

　　温柔小跑着到他身边：“为什么啊？”

　　徐觉非低头看她，目光从她的眼睛下移到她的唇瓣上，咕咚咽了口口水。

　　“不告诉你。”

　　温柔：？？？？

　　本来温柔以为徐觉非只是一时新鲜的早起，没想到他和打了鸡血一样，一连几天，雷打不动地早起学习，有时候还会在她去叫他的时间里，问她几道题目。

　　温柔比谁都知道，徐觉非真的认真了。

　　以至于几天后的课间活动时间，温柔被他的忠实脑残粉刘浩拦在女厕所门口。

　　她的生活步入了正规，温柔最近在班里面比以往活跃了不少，继上次她和祁芝的正面交锋后，班里的同学除了中立派和祁芝那一派，慢慢地衍生出了主动和她交好的一部分同学。

　　毕竟温柔成绩好，待人也客气有礼，还经常帮人解题，没理由无端端被一直孤立下去。

　　以往在课间打水上厕所都是自己独自一人完成的情况也不复存在，下课铃一响，便有同学来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厕所。

　　女生的友谊，大多建立在去厕所的路途中。

　　所以这次站在女厕所门口，从里面出来就看到李浩又高又壮的身形拦在她们面前，温柔明显感觉到她身边的女同学手抖了抖。

　　刘浩对这些方面感官一向迟钝：“上厕所啊。”

　　然后温柔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个自己为友好，但让人看起来非常惊悚的微笑。

　　同班同学被吓得不轻，悄悄在她耳边问：“温柔，这不会是来专门找茬的吧？”

　　温柔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认识他。”

　　刘浩专程来找她，无非就是和徐觉非有关的事。

　　同学狐疑着叮嘱了她几句，然后快速往班里跑，边跑还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她这边的安危。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厕所门口人来人往的，温柔和刘浩找了个人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的拐角处。

　　刘浩抓抓头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最近几天，自家老大和中了邪一样：“温柔妹子，你和老大住一起，他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致命刺激啊？”

　　他在班里，上课时间就不说了，现在就连下课时间和徐觉非说一句话无关学习的题外话，都要被他教育一番。

　　学习改变命运的重要性和五年高考三年补考的危害性，他已经要听得在耳朵上磨出茧子了。

　　“没有啊。觉非哥哥相比于以前，更喜欢学习了，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呀。”温柔乖巧回应。

　　刘浩瞪圆了眼睛：“他可是徐觉非，他怎么能这么爱学习呢？！”

　　他们老大的气魄最近都要被数理化练习题磨平了。

　　温柔支着脑袋不明所以地反问：“他这么聪明，估计是找到了学习的乐趣吧。”

　　刘浩听完她的话，更觉得问题有些严重，学习的乐趣，学习能有什么乐趣？

　　他凑近了温柔，在她旁边声音一点没压低，越说越激动：“你不知道，我们老大要是单纯学习就算了，我都能理解，毕竟你在他身边学习还这么好，他有压力也是正常的。但是他学着学着总是傻笑，傻笑完再自己打自己，然后自言自语些什么同一所大学，什么要给人幸福之类的。”

　　刘浩越回忆越觉得有问题：“我总感觉他的状态不像是单纯学习，而相识加入了某种神秘组织。”

　　温柔实在佩服刘浩的想象力：“什么组织？”

　　“学习者联盟。”

　　温柔试图从刘浩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却见他无比认真。

　　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又不是在演电影。”

　　刘浩难得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的认知想法：“又是爱与幸福，又是学习与战争，我们老大一定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威胁了。”

　　温柔仰天长叹，那种神秘的力量，估计是叫□□的力量。

　　爱的魔力可以让人做作业做到黑夜白天。

　　她看了眼还在一旁越分析越远的刘浩。

　　算了，不解释了，反正他不懂。

　　*

　　“和差化积公式。”

　　“sin α+sinβ=2sin[(α+β)/2]·cos[(α-β)/2]……”

　　晚自习结束，温柔和徐觉非照常走在学校里的昏暗路灯下。

　　耳边是学校喇叭放出的舒缓乐曲，夜色浓重，学生来来往往之间，徐觉非在黑暗中牵起了温柔的手。

　　温柔没有挣脱，一天之中，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这短短的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几分钟。

　　短暂也显得无比珍贵。

　　温柔安静地听他背完公式，在他手心轻柔地挠了两下，示意他完成的非常不错。

　　五指连心，徐觉非的心里也像被她抓过一样，小奶猫的爪子，抓在身上不疼，反而有些酥软。

　　“今天刘浩找你了。”

　　温柔也不意外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反正她也不打算瞒，刘浩也肯定瞒不住，不打自招说的就是他在徐觉非勉强的样子。

　　温柔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嗯，他说你最近有些奇怪。”

　　老子奇怪个大皮球。

　　这话徐觉非当然没在温柔面前说，他捏紧她的手：“你觉得呢？”

　　温柔摇摇头：“不奇怪的，只是你太拼了，我有点担心你。”

　　她感觉到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

　　徐觉非这些天的劳累全部被温柔这句话治愈，有时候男生受再多的委屈，承担再多的辛劳，只要喜欢的人一句话，都可以让疲惫化为乌有。

　　温柔被他牵着，绕道走到了后山小树林的小路上。

　　“觉非……”话还没说完，就被完完全全堵住，在她身后，是和烙铁一样，炽热的掌。

　　他回答的那句别担心是温柔意识飘忽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

　　磨蹭了半天才走到校门口，徐觉非自觉的帮温柔拉开车门，等她进去而后一脚跨入。

　　还没坐稳，就听到一声深沉地嗓音：“你们平时，出来的都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