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电脑包房，全场视线焦点在一处，包括徐觉非在内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们这边。

　　花臂男只和温柔在麦当劳见过一面，接触并不深刻：“老大这明显不是一个战斗力水平线上的，她不会出事吧？”

　　不等徐觉非回答，施之底气十足地抢着出声：“阮温柔她比看起来厉害的多。”

　　徐觉非注意到了对方瞥他一眼然后转移的视线和上扬的下颌角，在他视角里这就是活生生在他面前挑衅的一句话。

　　他能输吗？

　　他不能。

　　“关于她我比你清楚得多。”徐觉非拉近和温柔的直线距离，“还有。”

　　徐觉非从包里掏出一件洗好的校服扔过去。

　　拉链出还有些泛黄，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校服会拿错，施之唇色泛白。

　　相对于徐觉非和施之这边满是战场硝烟味的对话，另一边要和谐的多。

　　祁芝过电影一样的回忆着和温柔争锋相对的种种画面，多的是温柔面对的比现在她自己处境更艰难的群嘲场景。

　　鼻尖传来清香，温柔已经站定在她眼前，在她身后站了一屋子人，可祁芝却真正明白了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原来真的并不好受。

　　她平生第一次换位在别人的角度思考，曾经班级里那么多次面对误解和污秽的言语，老好人一样的温柔应该是什么心情，大概比自己如今要更糟糕。

　　祁芝被自己的突然迸发的良知惊了一大跳，但是要她服软，以她的性格她也做不到。

　　她四肢还在发软，但强撑着自己恢复力气：“你想怎样！”

　　祁芝想，她曾经张口闭口叫温柔“□□”，“贱人”，“白莲花”，这么多的梁子都结下了，大不了今天就留条命在这里也无所谓。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口。

　　“现在是和谐社会，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似的，要害别人还敢先动手？”刘浩满脸不高兴地环视一周，就差把瞧不起三个字呐喊出来，“妹子，你别怕，我们不动手，去给她告老师！”

　　没起到什么威慑作用，反倒换来徐觉非死亡一眼，刘浩赶紧捂着嘴退到一边。

　　“你敢告老师，我就……”祁芝习惯性威胁出口，说着说着想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呆在一边不再出声。

　　女生之间的对峙，已经有零星的男生觉得不耐烦，徐觉非却一直保持耐性，认真等着温柔的反应。

　　“祁芝。”温柔郑重地喊出她的名字，祁芝那些因为各种情绪交织泛滥而出的锋芒全部软下来，“无论是告老师家长还是哪里，又或者是把你打多惨，那些你留在我身体上和记忆上的伤疤都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就像你小时候哭的最委屈的那一刻，会在十年后二十年后也清清楚楚。”

　　儿时某些时间碎片猝不及防地朝祁芝涌来，原来那些疼痛的回忆是不会随着时间消除，只会存在脑海里的某一处，在猝不及防的时刻突然出现，然后提醒着记忆的拥有者，曾经的痛也会是现在、未来和永恒的痛。

　　祁芝张口，她已经找不到自己地声音该如何发出，她才有些真切地明白这些道理，被迫着明白。

　　“以后不会了，反正我以后不会再传你什么坏话，也不会再找你的茬，你满意吗这样。”近乎于妥协的话，祁芝不自然地左右看看，愧疚和不好意思都有，但她分不出究竟哪一种情绪更强烈。

　　“不满意。”

　　温柔确实不是很满意，她要的不止是祁芝不再欺负，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那些谣言已经有了，即使是她一个人不再欺负她也会有千千万万个人争相上阵。

　　她不怕解决麻烦，但着实影响学习。

　　“我要你带着欺负过我的人在学校操场上拿着喇叭给我道歉，在跑操的时间，全校同学都在的时候告诉他们你做过什么。”

　　刘浩觉得这要求让前面的霸气行为整段垮掉，他凑到徐觉非面前小声嘀咕：“老大，这算什么啊，拿个喇叭道歉，也太小儿科了吧？”

　　他寻思着，怎么也要把人多出来血流操场才算是霸气侧漏啊，如果换做是他，他就让祁芝连同一起欺负自己的人被打得满地找牙外加屁滚尿流。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以暴制暴？”徐觉非理所当然地偏心到温柔那一边，皱着眉将刘浩的脑袋推开，“多读点书，了解了解三十六计再说。”

　　“我知道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刘浩就知道这一个，“可她没走啊。”

　　徐觉非再次放弃和他交流。

　　刘浩被徐觉非的反应刺激的莫名觉得自己比温柔矮了一大截。

　　那边祁芝还在做心里建设，让她拿个喇叭在操场上丢着人去向一个平时欺负的人低头屈服，比打架的心理建设要难得多的多。

　　“我现在给你道歉不行吗？”态度比刚才软了不少，她实在是不想顶着别人各色的目光做出那么丢人的事，何况还有那么多同年级的熟人，她都不用在三中混了。

　　温柔提出的要求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眼尾扫过去，声音冷硬：“不行。”

　　和徐觉非拒绝人的样子有八成像，算是学到了精髓。

　　“老大，我怎么觉得现在温柔和你拽起来的样子有点像呢？”刘浩秉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原则，一次次在马屁上疯狂的拍打。

　　悠悠笑着，被拍准位置的徐觉非开心了不少。

　　“夫妻相。”

　　刘浩在旁边被他笑容瘆到。

　　从上学到现在，走过了九年义务教育又走到高二年级，温柔第一次翘了课。

　　徐觉非以他不习惯网咖里的乌烟瘴气为由，硬把温柔他们去拖到了附近的奶茶店。

　　五人一桌，气氛不算融洽。

　　因为刘浩只买回来四杯奶茶。

　　“不好意思，钱不够了，你喝什么自己买吧。”刘浩本着老大的情敌就是自己情敌的原则，把四杯加了冰的分别放在自己人面前，独独少了施之那一杯。

　　徐觉非挑眉，给了他一个瞎抖机灵的眼神。

　　温柔把面前的奶茶推到了施之面前：“谢谢你陪我过来，我不渴，你喝吧。”

　　和徐觉非含着冰渣的眼神对视，刘浩喝进去的奶茶是进到胃里，但他的心却一阵一阵地凉，看来马屁又拍错了。

　　徐觉非把自己的奶茶递到施之面前，又把温柔刚才放在他面前的那一杯扔进书包里，杯壁细密的水珠沾湿了没什么书本的书包内壁。

　　他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保温杯：“你喝这个。”

　　温柔没料到，疑惑着把保温杯拧开，还没喝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红枣味。

　　奶茶的吸管都没往进插，施之留意到温柔表情从诧异到惊喜的变化，被忽视地感觉异常强烈，他不禁问自己，如果没有徐觉非换做他自己，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大环境下能做到向他一样无所顾忌不怕引火烧身吗？

　　施之没找到回答。

　　“我们回去吧，现在第三节 课要下课了。”他站起身，桌上还摆着那杯没被动过的奶茶，他选择活在当下，逃避这个问题。

　　将保温杯的杯盖扣好，温柔也站起身：“好。”

　　看她没有拒绝，施之舒口气，心里的负担感小了些：“打车回去吧，我们快点回去上课。”

　　温柔没拒绝。

　　没过多久，徐觉非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和一左一右把杯壁包裹住的纤细的指头。

　　徐觉非伸出的手没落在杯子上，反倒借着手心里温柔的手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快要走到店门口的施之应声回头：“我和温柔一起回去上课是同路的。”

　　“嗯。”温柔想要把手抽回来，尝试几下都没成功，“我不是小孩子了，没关系的。”

　　握着温柔手的掌心放开，她手里的杯子徐觉非也没有接。

　　温柔告了别，然后挺直身子迈步。

　　肩上突然一沉，多了一个自带热度的手掌。

　　“都是三中的学生，谁说我不同路？”

　　温柔在他使了力的手心下动弹不得。

　　孤零零的施之杵在门口，见证了刚才徐觉非乖戾的那一面，别说再提出和温柔一起走，他甚至畏惧于和徐觉非对视。

　　“那我先去学校了。”不等温柔答复，施之灰溜溜地推开门离去。

　　咖啡店里的轻音乐切换到下一首，低缓舒畅的乐音。

　　活动着被书包带和徐觉非的手压迫着的肩膀：“你要去学校吗？”

　　徐觉非照例把她的书包杯在身上：“去，不过去之前，你先把保温杯里的水喝完。”

　　心里是抗拒的，温柔双手被徐觉非带着拧开杯盖，红黑色的液体热气腾腾。

　　“很苦。”

　　徐觉非思索片刻但还是选择妥协：“那喝一半。”

　　温柔：“三口。”

　　徐觉非说什么都不同意，“五口底线。”

　　她眨眨眼，憋着气喝了一小口，黄芪和红枣枸杞的味道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要人命。

　　“你要多喝一点。”徐觉非捧过来灌了一口吞下去，“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好不好。”

　　哄得小心翼翼的刘浩都没眼看，那样子就差建个祠堂供起来了。

　　徐觉非喝完三大口，温柔才不情不愿地喝了三小口，她示意他蹲下来，贴在他耳边。

　　刚喝完带着热气的水，温柔嘴巴红润一片，像刚成熟后饱满的车厘子，一张脸愈发气色明艳。

　　被她带着动，徐觉非眼神暗且幽深。

　　“你怎么想到泡这个水给我喝的。”温柔声音小，脸色也不自然，补气补血的茶水，怎么想从一个男生杯子里倒出来都不对劲。

　　徐觉非想起今天早上在她往书包里装校服时看到的白色小棉片。

　　“阮阿姨交给我的。”

　　温柔娇笑着说：“你确定是我妈妈吗？”

　　想也不想先点头。

　　徐觉非哪里知道他撒了个多拙劣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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