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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8、10.16(捉虫)

孟冬十五 15050字 2023-01-20

  梁桢刚一踏进卧房, 就将秦莞拥入了怀中。

  丫鬟们掩着嘴笑笑, 悄悄地退了出去。

  秦莞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硬梆梆的怀抱, 重新找回了熟悉的感觉——环在腰间的力道,托在脑后的温热触感, 就连鼻间充斥的淡淡汗味, 于她而言都是那般熟悉。

  这才是她熟悉的“梁大将军”。

  晚上, 秦莞借口怕冷, 主动要求和“梁大将军”一起睡, 梁桢刚过了心里那道坎,巴不得和她多亲近。

  和往常一样, 秦莞在他低沉的嗓音中渐渐地阖上眼,呼吸变得绵长。

  梁桢探过身子,在她额头烙下轻轻一吻, 也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就在他陷入熟睡的时候,秦莞竟然睁开了眼——为了这一夜, 她事先偷偷灌了三大盏浓茶。

  她从床里侧的方匣中拿出一颗夜明珠,轻手轻脚地凑到梁桢跟前。她想看看晚上的这个“梁大将军”是不是和白天一样嘴角也有一颗痣。

  纤细的手指找准了位置,试探性地揪起一小撮胡须, 轻轻地拽了拽,梁桢没醒。

  秦莞胆子放大了些, 手上用力,翻看着胡须根部,想要找到那颗隐藏的小痣。

  夜明珠的光不甚明亮,她凑得很近。

  不等探明真相, 梁桢突然睁开了眼。然而,他的眼神却直愣愣的,就像不认识秦莞似的。

  他像是在梦游,飞快地伸出手掐在秦莞脖子上。

  秦莞呼吸一窒,颈间传来一阵剧痛,夜明珠脱手而出。她顾不得许多,一只手去掰梁桢铁钳般的手指,另一只拍打他的手臂,脚上也没闲着,用力踢踹,试图把他唤醒。

  拉扯间,梁桢的衣袖卷起大半,露出了光.裸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上,一个淡红色的胎记赫然展露在秦莞眼前。

  夜明珠刚好落在梁桢身前,将那枚圆圆的胎记照得清清楚楚。秦莞顿时愣住了,甚至忘记了挣扎。

  ——这个胎记和她记忆中“木头哥哥”手上的一模一样,梁桢也有一个。

  难道说,梁桢不仅五官肖似梁大将军,就连胎记也一样吗?

  理智告诉秦莞,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电光石火间,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事——梁大将军为何要黏“假胡子”、梁桢为何会熟知她的口味、两个人相同的生活习惯,还有梁大将军偶尔流露出的幽默、桀骜和霸道……

  秦莞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秦莞的脸憋成了紫红色,呼吸愈加困难。

  就在这时,梁桢终于清醒过来。然后,他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他心爱的人正被他掐着脖子,眼瞅着就要翻白眼了!

  梁桢手上一颤,连忙放开,不管不顾地抚着秦莞的心口,帮她顺着呼吸。

  “抱歉,我在军营里习惯了……你怎么样,疼不疼?”看着秦莞颈间刺眼的掐痕,梁桢恨不得戳自己两刀子。

  秦莞听着他的声音,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慌乱之下,梁桢忘了变声。

  虽然顶着一张“梁大将军”的脸,他的声音却不像往常那般低缓而富有磁性,而是属于他自己的介于低沉与清亮之间的嗓音。

  秦莞揪着他的领口,稍稍拉开一截,看到了他身上缠的厚厚白布。

  梁桢乱着心思,并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疼就哭出来,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便将秦莞抱起来,光着脚往外走。

  秦莞摇摇头,出口的声音略显沙哑:“不用,我没事。”

  一张口,嗓子像裂了道口子似的那么疼。

  梁桢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他坚持要叫大夫,秦莞不让,一着急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梁桢只得妥协,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喉间,愧疚地哄道:“给你出气,好不好?”

  秦莞顺着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说:“嗓子疼,想喝水。”

  梁桢像是得了圣旨一般,连忙去倒了,确切说,比圣旨还要拿着当事。

  看着他魁梧的身影,秦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梁大将军,而是梁桢。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扮大将军的?

  ——还是说,一开始就是他?

  ——那……另一个“梁桢”又是谁呢?

  秦莞心头闪过几个大大的问号。

  这一夜,秦莞几乎没有入睡,脑子里一直反反复复回放着相识以来的场景,和梁桢的,和“梁大将军”的,还有为数不多的梁桢和大将军一起出现的。

  她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让她生出好感的人是真正的梁大将军,然而越想心里越乱。

  ——梁桢为何要假扮梁大将军?

  ——真正的梁大将军去了哪里?

  ——这一切是不是梁桢布下的局?

  ——自己是不是也是这局中的一枚棋子?

  不是秦莞不自信,而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梁桢从一开始就说得明白,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至于感情,从始至终都是她在主动。

  那个关于“相守余生”的告白,梁大将军从一开始就是拒绝的。

  尽管心里难受,秦莞却不想自欺欺人。

  她忍不住想这一切的起源,会不会和上一世梁大将军的死,以及梁桢造反有关?

  倘若这真是一个局,那布局的梁桢会不会也是重生的?既然她能重生,梁桢为什么不可能?

  秦莞意识到,她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理智告诉她最好假装不知道,并收起那些多余的情感,就像最初约定的那样,陪梁大将军演戏,结束后走人。

  然而,内心深处炙热的情感不允许她这样做。这些日子以来点点滴滴相处不是假的,“梁大将军”,甚至梁桢对她的维护和宠爱也不像装出来的——至少她不愿意那样想,即便傻上一回,她也不想把梁桢想成那样的人。

  窗外月光皎洁,秦莞却觉得自己好惨。

  前一世,魏如安主动送上门,秦莞没有衡量的机会就接受了,没承想这人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虽然她并没有对魏如安产生感情,但真心憧憬过成亲后的日子,也曾想过好好相夫教子,夫妻间琴瑟和鸣。

  重生一回,原本想好了一个人过,不期然遇见了梁大将军。这个揉合了稳重、细致、幽默、强势等矛盾体质,以及正直、善良、果敢、担当等优良品性的男人,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心。

  这个人是她自己选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她主动追求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个……说难听点,赝品。

  ——好想打死梁桢呀!

  秦莞拿着夜明珠在身旁的男人脑袋上晃了晃,终究没砸下去。

  她叹了口气,默默地做出决定:暂时这么装着吧,她倒要看看梁桢打算做什么!

  将近黎明秦莞才终于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感觉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其中。

  眼瞅着就要入冬,冷风顺着被角往里钻,秦莞放弃了挣扎,别别扭扭地享受这一刻温暖的守护。

  ***

  接连两日秦莞都处在恍惚之中,是以并没有关注嘉仪公主事件的后续。

  这日,将军府家宴,“梁大将军”和“梁桢”都在。

  秦莞带着怀疑的眼光暗暗地观察两个人,越看越不对劲——

  “梁桢”不像她最初认识的梁桢,尽管鼻子眼睛一模一样,然而仔细看来却少了那分飞扬笃定的神韵。

  至于“梁大将军”……秦莞心痛地发现,或许她从一开始瞧见的就是个赝品!

  怪不得梁桢要找人假意嫁给梁大将军,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隐疾”,想必也并非担心官家监视,而是为了隐藏身份互换的秘密。

  ——合着梁桢觉得她傻,这才选了她吧?

  她拿眼瞅着宴间众人,暗暗想着都有谁知情。

  老夫人知道吗?二房和三房知道吗?

  大海应该是知道的,那只飞来飞去一看就很聪明的白鹰肯定也知道!

  秦莞越想越气,不由狠狠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梁桢平白无故吃了小娘子一记瞪视,不仅不计较,还颇为贴心地给她添了一碟白灼大虾。

  梁老夫人瞧见了,脸色不大好。

  崔氏借机说了几句酸话,不免提起嘉仪公主,明着是安抚,实际却在不着痕迹地拱火。

  梁桦听见了,不免要附和几句。

  嘉仪公主做的那些坏事梁老夫人谁都没告诉,是以二房、三房都不知道梁桢为何要坚决退亲。

  崔氏甚至心脏地想到,梁桢连公主都不愿娶,指不定是心里还惦记着秦莞。

  梁栋向来崇拜梁桢,见“他”(实际是黑子)低头不语,好心安慰:“大兄做得对,若真娶个公主回来供着,换我我也吃不消。”

  梁老夫人脸色一沉,斥道:“此事不许再提,到了外面更不能说三道四。”

  梁栋恭恭敬敬地应下,暗地里却冲着黑子做了个鬼脸。

  姚氏心里不大痛快,言语间不免就带了出来——凭什么梁桦说得,梁栋就说不得?莫不是梁桦中了进士,二房就高人一等了?

  眼瞅着席间的气氛不大好,梁桢适时转移了话题:“桦哥儿月底就要赴任,可准备好了?”

  梁桦目光一暗,很快调整好神色,礼貌地答道:“谢伯父挂念,一应物品都是祖母和母亲打理的,侄儿不孝,让她们受累了。”

  梁老夫人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个笑模样,“桦儿知恩就好,将来好好孝敬你母亲。”

  “祖母说让孙儿孝敬母亲,母亲又教导孙儿先敬祖母,孙儿好生为难呀!”梁桦讨巧地说。

  “你呀!”梁老夫人戳戳他脑门,心内大为舒畅。

  秦莞也笑了笑,难怪老夫人喜欢梁桦,单凭这张惯爱哄人的巧嘴梁桢那个家伙就学不来。

  一顿饭吃完,众人各回各院。

  崔氏瞧着梁桦的脸色不大好,不由问道:“方才还高高兴兴,怎么突然变了脸?”

  梁桦沉着脸道:“母亲可知,孩儿为何会被派了外任?”

  崔氏不解,“不是衙门按例派的官吗?”

  梁桦冷哼道:“等着吏部派官的都是那些无门无势的穷举子,如苏涛之、秦二郎那样的高门自然不需要,别说家里如何走动,单凭着他们的身份吏部就得掂量一二。”

  崔氏皱了皱眉,道:“桦儿这是在嫌弃为娘没本事给你走动吗?”

  “母亲,孩儿岂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梁桦忙道,“我只是想说,咱们家虽说不是长公主府那样的皇亲贵胄,好歹伯父也算手握重兵,倘若他愿意提拔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谁知,伯父不仅不提拔,还重重地踩了我一脚!”

  崔氏大惊,“这话从何说起?”

  梁桦冷哼一声,道:“昨日我与同窗吃酒,无意间听说,若不是伯父有意安排,官家根本不会将我外放到那个区区小县,他这就是见不得我好!”

  崔氏表情一变,“我的儿,我竟不知还有这般隐情!如今可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若我去求你祖母,她既然能救得了大房那个,也不能放着你不管!”

  “母亲千万不要。”梁桦拦住她,说,“祖母的面子用得了一次两次,却不能用三次四次,我们还是放在关键的时候为好。”

  “那就这么算了?”

  “母亲放心,昨日我请大师卜了一卦,是‘潜龙在渊’的大吉之象。孩儿怀抱利器,即便身为小吏也能一飞冲天。从泥潭中挣扎而出,更能显出我的本事。”

  说这话时,梁桦踌躇满志,仿佛明天就能化龙升天。然而言语间不免愤恨:“亏的大哥没眼光,放着堂堂驸马不做,非要打光棍,不然咱们这二房还不得让他们踩到脚底下!”

  崔氏忙道:“低声些!这话可不能让你祖母听到,公主的事想来有内情……”

  梁桦问:“是何内情?”

  崔氏摇头,“你祖母从宫中回来时我便打听了,她却不肯说,想来桦哥儿退亲之说并不简单。”

  梁桦沉吟片刻,突然道:“母亲不若再去祖母跟前打探打探,我觉得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崔氏疑惑道:“桦儿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梁桦轻咳一声,掩饰般说:“孩儿只是……不希望家里不明不白地招了祸事。”

  崔氏瞧着他,梁桦目光清明。

  崔氏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去问问。”

  “叫着三婶一道去。”

  “我晓得。”

  至于为何要叫着姚氏,自然是为了把她推出去背锅。

  姚氏果然没有让二房母子失望,不仅没头没脑地冲到梁老夫人跟前挨了顿骂,还成功引出了老夫人的话。

  梁老夫人说得不多,只隐晦地提了提嘉仪公主品行不佳,不能娶进门做主母,并告诫她们就此闭嘴,不要再好奇打听,更不能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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