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真的很听雪儿的话。

　　但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种自卑，雪儿之前隐隐能感觉到，一直努力消解，让他正视两人的情感。

　　寿命差距带来的不安还是表现了出来，青书根本一点也不自信，不止因脸上那道疤痕。

　　他不蓄须，但也拦不住光阴带去的俊容，有时候雪儿会用手指点他疤痕旁和眼角的皱纹，笑他变老了。

　　青书的微笑就会变淡，握住她的手说：“雪儿不喜我容貌了？”

　　“我比你还漂亮，你的容貌再好能好过我？”

　　“雪儿所言极是，”青书指节发白，强颜欢笑，“如果雪儿看腻了我这张变老的脸，要不我给你找些家世好的儿郎入宫，与你赏花对诗？”

　　雪儿喜欢他吃醋的样子，咯咯笑起来，抱住青书亲吻他长出胡茬的下巴。

　　但是这种毫不避讳的交谈也无用，等青书过了三十四这年，这种自卑和敏感还是一起爆发了。

　　青书强迫雪儿上朝坐在屏风的后面，不能见比青书更年轻的朝臣。

　　他不允许任何面白年轻宦官和她有肢体接触，就连眼神的对视都不行。

　　只要被青书发现，那些宦官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就算雪儿闹着要吵架回山，也只是让他将手段由明转暗而已。

　　雪儿和他吵了很多次，青书会面色铁青地捏着她手腕，恨不得再给那些狗男人补上一刀。

　　她口不择言说他多疑嫉妒的样子丑恶无比时，青书就像被刺到了心口，松开她的手腕，面色苍白。

　　雪儿看见他脆弱的双眼，顿时后悔了。

　　她上前抱住他，连忙道歉：“对不起青书！我刚才是无心的，我不是嫌弃你丑，是你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我真的很难过。”

　　青书箍着她的腰，浑身发抖。

　　“我心悦你，”雪儿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畔温声安慰，“虽然青书是坏人，但是你会为了我变得更好的，是吗？”

　　“……是。”

　　青书还是退让了，不管他心里是如何想，但是之后没有再因为妒忌杀人。

　　雪儿也没有因为他脸上增多的皱纹而露出嫌弃，凝视着他的眼底几十年如一。

　　—*—

　　太子是同族抱来养的，青书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不在意子息的问题。

　　等青书四十岁的时候，这个抱来的儿子也有及冠的年纪了，不止如此，他长得太像年轻的青书。

　　青书没有对这个太子表露过一点杀心，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将雪儿和太子隔绝开，将两人见面的机会降低到只剩年宴那晚。

　　雪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涉政和管住青书已经足够劳累，只能烦太傅大逆不道些，多站在父的角度关照太子生活。

　　—*—

　　青书心底压的事情真的很多，雪儿试着纾解过，但是已定的性格使然，即使儿时的经历一点点释怀，现在也总是因她产生源源不断的心病。

　　他太多疑善变，几十年来，唯一不变的只有对雪儿的爱。青书没有让雪儿受过委屈，每一次争吵，最后一步一步妥协，只压抑委屈了自己。

　　五十六岁这年初雪，青书抱着雪儿站在御花园中，看着满池碎白，忽然喉咙发痒，手帕捂嘴，咳出了一团暗红的腥咸。

　　大病不起。

　　雪儿裹着填绒的鸾绣绸毯，坐在龙床边给他擦了擦脸，然后低头趴在他依旧宽广的胸口闭眼假寐。

　　“雪儿……”青书抱住她的肩膀，粗糙而生着老茧的手指抚上那永远柔软的脸蛋上，哑声道，“我心悦你。”

　　雪儿打了个猫呼噜，蹭蹭安慰：“呜，我早就知道了，都病成这样了，快点睡觉休息。”

　　许边牧耸肩笑笑：“不要。”

　　乔绵：“……”

　　哎呀，他可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