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阳的书都垒在地上，他弯腰把书塞进了抽屉里，对身边的闲言碎语充耳不闻。

　　李磊又忍不住转头和沈樱咬耳朵了，他像个四处巡逻放风的哨兵，有一点风吹草动、最新情报都赶紧回营给司令员沈樱打报告。

　　沈樱觉得，有这个李磊同学在，她很快就能将班上的情况了如指掌，虽然她没有兴趣主动知道，但人家非要说给你听，也不妨听来解解闷。

　　他生怕后面的人听到，声音压得极低，还好沈樱听力可以，不像那个敖天。

　　“这个郑雪宁每次开学都会来找秦正阳去她家吃饭的，惯例了。她来头不小，是咱们县委书记的掌上明珠，独生女呢！两个人从小认识，郑雪宁家人对秦正阳很不错，现在他能上学靠的都是她爸资助。”

　　“秦正阳家人呢？”

　　每次一深入问到秦正阳的情况时，李磊就蔫了，看来他的信号杆儿有自动调频模式，对于可以深入探究，值得当谈资的就开启，对于不该探究也不能说的东西就屏蔽，高手。

　　不说就不说呗，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她想了想，又问：“这两个是一对儿？”

　　李磊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眼睛发亮，说道：“这个问题，至今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答案。因为两人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有的认为他们是一对儿，但也有的认为他们貌合神离，不像一对儿，特别是秦正阳的态度，哪个恋爱中的女孩儿受得了他哟！跟个冰块儿一样，捂不热的。”

　　沈樱点点头，不置可否。她东西已经收拾好，准备回家，起身一看，后面座位已经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一点儿声都没有。

　　她背起书包，书包放了校服，塞不下了，有些课本得抱在手上，刚走到后门，突然有人叫住她。

　　“沈……沈樱！”

　　她回头，是坐在敖天旁边的女生，名字她还不知道。

　　孟菀溪有点紧张，毕竟面前的女孩很不简单，能把敖天给摔了，她怕对方能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沈樱看着她，在等。

　　“请你……以后别叫敖天疯狗了。”

　　沈樱沉默三秒，后道：“得看他惹不惹我。”撂下话她就走了。

　　孟菀溪呼了一口气，总觉得面对沈樱时浑身不自在，有压强突然增大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和面对敖天那种动不动喊打喊杀，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火爆性子不一样，有点像……对，和面对秦正阳时的感觉有点像。

　　冷不丁的，咬你一口。

　　……

　　沈樱下楼后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花丛，刚被扔的几本书掉在里面了。

　　她正捡书时，附近有车子开了进来，然后看到郑雪宁拽着秦正阳往车子走，是一台黑色商务车，七座的。

　　司机小跑着从司机位下来，赶在两人到前把门开好，还用左手挡着门框顶，以防进车的人撞到头。

　　瞧那狗腿劲儿，沈樱冷笑，她以前也受过这种待遇，不过后来，呵呵，一个司机都能看不起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鬼。

　　郑雪宁先进去的，司机贴心道：“郑小姐，当心，看头。”

　　她朝秦正阳招手，“来，坐进来。”

　　车门关好，车子呼啸离去，附近的落叶被忽起的风卷到了道路两边。

　　沈樱捡起皱巴巴的课本，有一本书封皮都裂开了，上面有一层泥灰，她吹了吹灰，又拍拍湿泥。

　　第一天上学就搞得这么狼狈。

　　……

　　沈樱走到外婆家的双开不锈钢防盗门前，按了门铃。

　　“樱樱回来啦！”还没开门就听到了宋青的声音，她应该守了很久了。

　　门打开，宋青帮她拿过课本，接过书包，往屋子里去。

　　她看到最上面的几本书才发下来就烂了页，忙问：“这书怎么回事？”

　　沈樱答：“不小心摔了一跤。”

　　宋青放下书走到她面前上下细看，“天啊，没事吧？有没摔着哪里？”

　　她摇头。

　　宋青又问：“今天在新学校适应吗？和同学相处怎么样？”她想，这里是新的起点，没人知道她们以前的事，一切理当有所改善。

　　沈樱顿了顿，“还行吧，正在慢慢熟悉。”

　　只是，第一天就和男同学开撕了，嘴仗、踩鞋、打架、扔书，问候方式多样又粗暴，也是慢慢熟悉的过程吧，国家又没明文规定与人熟悉要用什么方式，俗话还有不打不相识呢。

　　“那就好，相处愉快就好。”

　　嗯，把人摔的那一下最愉快，好像在赛场上展现她的英姿。

　　“吃饭啦！”楼下传来大姨的呼声，她已经做好饭了。

　　宋青帮她把书本整理了一下，特别是烂页的用透明胶粘了起来。

　　“走，先吃饭，一会儿再收拾明天军训的东西。”

　　……

　　饭厅在老房子的左厢边，连着外面就是灶房，现在叫厨房了。

　　饭桌还是很传统的八仙桌，四边放着实木长凳。

　　原本这块地皮上只有老房子这一栋，后来儿女成家、子孙满堂，就在老房子两边加建了两栋小洋房，用墙把三栋房子围了起来，在外面又做了扇大门，布局像四合院，但中西新旧合璧，不伦不类的。

　　刘听兰说她是老房子里的人，不愿意搬到新房住，所以平时主要她住在这里，大舅妈陈雅香要是回来，也会住这里，舅妈住二楼阁楼，刘听兰住一楼正房。

　　饭桌上坐了五个人，刘听兰、宋青、沈樱和大姨夫妻俩。

　　二姨宋喜两口子在县中心买了套房子，平日多住那里，不过宋喜常回来蹭饭，吃完饭再回去，邓博明是长途车司机，不常在家吃饭，就算在家也是睡觉多，而宋喜嫌回家做一个人的饭麻烦。

　　不过是多一张嘴的事，刘听兰喜欢儿女们在身边的感觉，很欢迎他们回来。

　　宋青见弟弟宋山又不出来吃饭，给他留菜时嘀咕，“这宋山搞什么，明明在家不出来吃，像什么样。”

　　刘听兰一听他名字就烦，抓着筷子手甩了甩，“随他去！烂在家里算了。”

　　宋青劝道：“妈，不能放任他自生自灭啊，会毁了他的。”

　　刘听兰动气，“得说的动他啊！我们难道还少说他了？你嘴巴讲干也没用，他当你耳边风，左进右出。落到今天饭都不同桌吃的下场就是说多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妈！你这么说宋山会伤心的。”宋青听着都觉得语气重了。

　　“他关心过我这个老妈子吗？他这个老妈子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只能动动嘴皮吓唬吓唬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要不是有你大姐、二姐操心着，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儿。他一份力没出就算了，还白多张嘴出来吃饭，惹人嫌。”刘听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沈樱几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一家老小坐在桌上吃饭，聊着家长里短，诉着辛酸苦辣。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可能统一可能背离。

　　有时觉得吵、烦，反正她不评价，吃饭就吃饭，吃完撂筷子走人。家里人多，洗刷碗筷怎么也轮不到她做。

　　和她一样沉默是金的还有大姨父王建义，他话本就少，端着碗专心夹菜扒饭。

　　沈樱有点心疼他，一个男人成天夹在中老年女人堆里，真是不容易，不练就一双刀枪不入的耳朵可扛不住。

　　宋安适时岔开话题，“二妹今天和我说开学要处理的事情多，这周估计都不回来了。”

　　宋青说：“明天起高二去军训了，她还这么忙呢？”

　　宋安说：“那不清楚她的，对哦，樱樱明天去军训，一会儿姨帮你收拾东西，我那有个大水桶，还是你表姐以前军训用的，很结实。”

　　“要不要把枕头也带去？”宋青担心枕头用的不舒服会影响睡眠质量，五天四夜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沈樱吃完了，放下筷子，“我要不把整张床搬去吧。”终于明白那种坐车一堆行李的是为什么了，就是像她这种心态的。

　　……

　　一栋独栋带花园的洋别墅，地下车库里，秦正阳下了车，郑雪宁紧随其后。

　　有段时间没来了，车场出口的门边加种了一排水仙花，花园的花卉摆盆图案和上次来又不同了，反正每次来都会变。

　　郑雪宁引着他走上阶梯，按门铃，秦正阳习惯性双手插在裤袋里。

　　门打开，是熟悉的面孔，郑雪宁的妈妈孔莹。

　　要在几年前，一开门会是佣人出现，后来中_央严抓贪_污，倡导清廉节俭，郑国泰积极做表率，把家里雇的人都辞退了，孔莹辞了工做全职太太操持家庭大小事。

　　“孔阿姨好。”

　　孔莹保养得很好，脸上光滑很少皱纹，虽然在家里但是妆容依旧精致优雅。

　　“哎！正阳，好久没见了，好像又高了点啊，进来进来。”

　　秦正阳脱了鞋子，孔莹招呼道：“脱啥鞋子，直接进来就行。”

　　他依旧脱了，他很清楚，让你脱鞋子只是客气说法，真的穿着鞋进去，人家心里可不会给笑脸。而且，他也不想给人添麻烦。

　　郑雪宁一回家就跑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