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侯一纸休书送了庄氏回家的消息算是在京城传开了。这涧河庄家两个女儿，一个与齐王和离，一个被安国侯休弃，一时间涧河庄家积攒多年的美名算是毁了。但这件事情只是在后宅之中传了传，如今更大的事儿，便是楼嵘从江南回来之后带来的一册贪污官员名单。

　　这名单只给宣文帝看过，上面写了谁，牵扯了哪个世家，有多少人在上面，朝上无一人得知。如今朝臣们只知宣文帝看了这册子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免了班全厂公的头衔，换上了一个在掖庭里名不见经传的掌事。

　　那可是班全，历经三朝皇帝都稳坐东厂厂公的太监！

　　班全如今被关押在天牢里面，东厂竟然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仿佛倒下的根本不是他们这群宦官的头头一样。朝臣们看着站在前排三皇子楼嵘懒洋洋的背影，一时间战战兢兢。

　　当初他们也猜到了皇上扶持三皇子去做锦衣卫是为了和东厂打对台，但是没有想到，三皇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东厂按住了，甚至还把班公公给按下去了。眼下朝臣们看三皇子的眼神都“肃然起敬”了起来。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那册子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朝臣们看着三皇子和齐王的背影都想起了办法，特别是和江南“渊源颇深”的，脑子这会儿动的是格外快。

　　下朝之后，楼嵘跟着宣文帝的脚步进了御书房。

　　宣文帝看着那个进了自己御书房就找椅子摊着顺便还拿起点心十分惬意吃起来的儿子，有些手痒。而和宣文帝一样想法的齐王直接动了手。

　　“疼疼疼！”被自家哥哥揪了耳朵的楼嵘站了起来，“我站着我站着。”

　　宣文帝和齐王齐齐满意点头。

　　楼嵘觉得很受伤，于是开口继续昨晚的话题磨自家老头，“你就给我家灿灿一个县主呗，那么多县主位置空着呢，我们家灿灿缺一个。”

　　宣文帝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桌上的折子就朝楼嵘丢过去。“你个泼皮，都一口一个我家灿灿了，马上都是楚王妃了，朕多此一举封她一个县主作甚？”

　　“县主自然不一样了，这样我家灿灿就是有身份的人了！”楼嵘说的理直气壮，“我这次去江南九死一生，您没说给点儿什么，我给自家媳妇儿讨点儿东西还挨打。哎哟喂，真难啊，做皇家儿子真难啊！”

　　得，你瞅瞅！宣文帝给气笑了，挥挥手，“得了得了，昨儿晚上你过来就给你写好了。拿去吧。快滚。”

　　“走了。”楼嵘接了圣旨喜滋滋地就走了，“父皇和皇兄慢聊。”

　　宣文帝和齐王看着楼嵘出去的背影，忍住了头上的青筋好一会儿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齐王本以为宣文帝要说春闱的事情，却没想宣文帝说起了先皇后的事情来。

　　齐王有些疑惑地问道：“父皇为何突然提起了母后？”

　　宣文帝叹了口气，“有件事儿，朕得先和你说说。”

　　“儿臣听着。”

　　“宣化十四年，你那会儿三岁，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估计很多都记不得了。”宣文帝声音有些苍老无力，说起往事的时候神情有些悲伤。齐王知道，父皇这是在想母后了。

　　父皇和母后伉俪情深，本是一对神仙佳偶，奈何母后生了嵘儿之后就一病不起，最后香消玉损。母后去世这么多年，父皇的后位也一直空悬。以往父皇都不曾主动提起母后，如今却突然提起母后，还说到了宣化十四年，齐王觉得有些奇怪。

　　“儿臣那会儿还小，不曾记得发生了什么。”

　　宣文帝听罢摇摇头，叹气道：“你不记得也是正常，那年……”

　　彼时还是小孩儿的齐王并不知道宣化十四年发生了一件差点儿就让自己母后被太后乱棍打死的事情。

　　宣化十四年，太后千秋，普天同庆。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和新后，因为纯孝，还未更改年号。太后千秋这日，曾经参与了夺嫡的逆王也被太后列席。太后一生顺遂，见过许多阴司却从未经历过，逆王虽不是她亲生，但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于是太后竟在秋千当天替逆王求起自己的亲儿子来，求宣文帝给逆王一条生路，去往他自己的封地。宣文帝自然不同意放虎归山，而且脸色还十分难看，直接斥责了逆王让他退下。而皇后看着宣文帝脸色不好，便亲自去了御膳房做了碗汤羹过来。

　　没曾想，那逆王竟然胆大包天到直接劫持了皇后。

　　宣文帝找到皇后的时候，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而逆王双目爆裂而亡，脖子上还插着一支木簪，血把皇后的裙子染红一片。宣文帝心疼地抱住皇后。

　　齐王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父皇，母后为了自保杀掉了逆王有何不对？”

　　宣文帝神色淡淡，“太后千秋之后，你母后怀上了嵘儿。”

　　齐王哑然，“您的意思是说……太后她老人家怀疑嵘儿不是……”

　　齐王话没说完，宣文帝抢断了他的话说道：“如今朕与你说了这件事，便是绝对信任婉儿的。她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但是太后这些年一直觉得嵘儿不是朕的孩子，与你说一声，你也好有一些准备。朕知道嵘儿也在查这件事情，你们兄弟俩可以商量商量。”

　　“是。”齐王应声。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宣文帝顿了顿，“你前段时间中的那个毒，朕已经让太医院查清楚了。”

　　齐王本以为这件事情父皇会按下不提，毕竟明显是后宫的妃嫔针对，但一时间也不清楚是谁，贸然行动自然会打草惊蛇。

　　“这毒，”宣文帝一下子像是苍老了许多岁，“中了之后的迹象和婉儿当年生产之后的体虚之状非常相似。怕是一人所为。”

　　齐王呆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哑着嗓子问道：“您……您的意思是说母后的死并非意外！？”齐王双目通红。

　　“是。”宣文帝站起身走到了齐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朕没有照顾好她。”

　　齐王攥紧了拳头，一语不发。

　　“这件事情，朕还会继续查下去，要先让你受些委屈了。”

　　“儿臣不敢。”齐王跪下，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望父皇给母后伸冤！”

　　“我会的。”宣文帝连“朕”都没说，齐王定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行了礼便出宫去了。父皇有他做事的方法，齐王也有自己的行事章程。

　　这边齐王和宣文帝忙着开始揪出暗手的时候，楼嵘也拿着圣旨晃到了安国侯府。

　　及笄宴之后就是孙汝静和楼嵘的大婚了，安国候上下都在忙着这件事情。庄氏的离开并没有给府上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在这之前庄氏就已经不管家了。若硬说有什么影响的话，便是如今府上的人对着孙汝静的时候更加恭敬了。

　　而孙晨风和孙晨河也去书院长住了，一副暂时不想回家的样子。孙汝静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自己在大婚的时候没有人背自己出门。

　　楼嵘从大门晃进去的时候，门房的小厮立马就去孙汝静的院子里面通报了。孙汝静到正厅的时候，没想到安国候也会在。行礼之后，孙汝静正准备说话，楼嵘就把圣旨抖出来了。

　　安国候和孙汝静立马下跪接旨。

　　“……天资清懿，性与贤明。是用封尔为寿宁县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哉！”楼嵘念完了圣旨，孙汝静还愣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她都马上要成为楚王妃了，楼嵘怎么又给她求了个县主回来？

　　安国候在一旁扯了扯自己的女儿，孙汝静立马回神，谢恩之后接过了圣旨。安国候也站起来对着楼嵘说起了感谢的话。

　　楼嵘懒得和安国候这个老糊涂说话，敷衍地点了点头就拉着孙汝静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走在路上，孙汝静拿着圣旨问道：“你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我乐意。”

　　孙汝静一口气差点儿没上上来，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县主也只能这一月当当，之后就是楚王妃了。”

　　楼嵘伸出食指弹了弹孙汝静的脑袋，孙汝静捂着自己的头不解地看着楼嵘。“傻啊你，有了县主身份，日后我要是对不起你，你就可以直接一封和离书给我。”

　　孙汝静抱着脑袋，呆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楼嵘的背影。楼嵘走着发现自己丢了个人，回头的时候却看着孙汝静一副傻傻的样子。楼嵘笑着走过去的时候，孙汝静却几步跑上前扑进了楼嵘的怀里。

　　楼嵘把人接了个满怀，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突然激动了。平常那也是气氛到位了，或者自己逗得急了，这丫头才会胆子大一些。今儿可是在外面，还有这么多侯府的下人看着呢，就直接这么扑过来了？

　　孙汝静抬头，一双眼里迸发着摄人的光芒，她眉眼弯弯唤道，“楼嵘。”

　　楼嵘挑眉看她。

　　孙汝静攀着楼嵘的肩膀，踮脚悄声在他耳边说道：“每天都能更喜欢你一点点。”

　　楼嵘的耳朵一下子就充血了。他一直觉得能扛得住这个小姑娘时不时地突发奇想，但是事实证明，他不仅每次都没扛住，而且总是在她面前显得很吃瘪。

　　楼嵘咳嗽了两声，极其不自然地说道：“在外面呢。”

　　孙汝静朗声笑起来，从他怀里脱身，抱着圣旨像一只花蝴蝶一般就跑远了。

　　楼嵘站在原地，怀里还有孙汝静的馨香，沉下了脸想到，日后绝对不能让孙汝静这么厉害了！都、都快爬到他脑袋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楼嵘：这不行，我快夫纲不震了

　　孙汝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