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缱正在房间里看何祺给她的笔记本，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Eury。

　　许缱接起：“喂，Eury。”

　　沈约莉：“许缱......”

　　许缱：“嗯？怎么了？”

　　沈约莉：“我跟你说个事。”

　　许缱：“好呀，你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许缱耐心地等着，沈约莉忽然道：“算了算了，这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好了。”

　　许缱纳闷，这算什么，太吊人胃口了，沈约莉一向心直口快，突然磨叽总让人觉得不大正常。

　　许缱：“诶诶，别挂，到底什么事，不告诉我我今晚可睡不着。”

　　“嗯......行吧，我决定还是告诉你。”沈约莉说，“其实我知道是谁发的关于何祺的那条博文。”

　　许缱惊诧：“是谁？”

　　沈约莉：“是我朋友，之前我跟你说过被何祺抢了男朋友，被逼退圈的那个。”

　　许缱低低吸了口气，是她，难怪文章披露得那么详细。

　　“事隔多年，她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些事公开？”许缱觉得这点有点令她想不通，如果有怨气，当时发泄出来才是常态。

　　“我必须承认，这跟我有点关系。”沈约莉说，“我一直跟这个朋友有联系，她知道我在蜚声，但不知道何祺也在，是我故意隐瞒了下来，因为我害怕她知道了会介意。我这个朋友自从那件事退出网配圈以后，就不再关注跟配音相关的事，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何祺进了蜚声。直到这一次《离域》公布配音卡司，她因为是《离域》的书粉有关注动态，才知道何祺现在在蜚声，而且要参与配音。她立马找我确认了事实，看到曾经带给自己伤害的人现在风光无限，前景大好，我想任何人都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我朋友说她不想再搅入是非中，但也不想让何祺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当配音演员，而且还配她喜欢的作品，所以她要通过微博小号扒皮揭露她。”

　　“事实上，因为何祺《离域》已经录了一半，为了公司的利益着想，我当时的确有过想劝一劝我朋友的念头。不过大概是私心作祟，我一想到何祺如果被换下来，也许我就有可能成为接替者，所以我最终什么都没说。而且，我很理解朋友的伤痛，她这么做无可厚非。虽然最后是你成为接替者，但在我心里，跟我自己是一样的。”

　　许缱：“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约莉很坦然，“之所以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了多想。你没必要在何祺面前那么小心翼翼顾及她的感受，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她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应该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的意思。”

　　挂掉电话，许缱仰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心绪更加纷乱了。

　　*

　　“从小配角变成了女二？这可是质的飞跃啊。”段炤笑，“缱缱同学，你在配音这条路上的走位十分风骚嘛。”

　　许缱愁闷地瞅他一眼，“我走的什么位，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好事嘛，你怎么看起来没那么高兴。”段炤很关切。

　　“唉，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这个角色的最好人选其实是何祺，这是她第一个主要角色，出了这样的事，丢掉角色她心里肯定挺难受的。我觉得有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愧疚感。”

　　“可你一点儿也没快乐啊。”段炤一语中的，“她被网友抵制，也不是因为你，你甚至可以说是蜚声在这个项目上救场的人，如果没有你，老麦会更头痛吧。”

　　“话是这么说，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开心不起来。”许缱叹了口气，沈约莉那通电话让她觉得，其实如果沈约莉当时力劝她朋友，这件事情或许是可以避免的，蜚声的利益也就不会受损这么大，但是因为不愿得罪朋友和一点私心的缘故，沈约莉没有劝解。这不能怪她，她本来就嫉恶如仇，很顾及朋友感受，而且在这件事上她也没有过错。许缱很明白这些道理，她可以下定决心好好配完这个角色，但却无法因为这个角色落到她头上而感到开心满足。

　　“而且，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人气角色，经历了这次事情更是万众瞩目，也不知道换成我，他们会不会满意。”她自嘲地笑笑，“说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挺事儿挺矫情的？”

　　“不。”段炤拉过她一只手，“我只希望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在乎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

　　许缱：“照你这么说，那我不得是个挺没心没肺的人才能这样。”

　　“没心没肺？”段炤拉起她的手，强自抚在他心口上，“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瞧瞧我到底有没有心？心里装的谁？”

　　许缱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结果又被段炤逗了，好不容易挣出手来，闹了一耳朵的红。

　　“重录的时间很紧迫……”许缱慢声道，“之前参与的项目也不能放下，有时候还得去排话剧，从明天开始我可能晚上会回来得比较晚，周末也许也要加班，如果你回来的话，可能没饭吃了。”

　　“你别管我，我在基地吃。你记得要劳逸结合，别太勉强自己。”段炤柔声道。

　　“嗯。”

　　段炤突然想起什么，“难得今晚上有空闲，不如再练练吉他吧。”说着就去书房搬来了吉他，又搬了两把椅子，放在阳台，之前和许缱就是在阳台进行吉他教学活动，许缱学得很快，教她跟音乐相关的东西真是不比教她玩游戏，这一块儿她是一点即通。

　　许缱接过吉他，坐在椅子上，很熟练地弹唱起来。

　　段炤屈起一条长腿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笑和依恋。

　　老子的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这么有才。越看越喜欢……

　　一曲奏毕，段炤鼓掌，“缱缱，恭喜你出师了。”

　　“以后白什再拿个破吉他找你唱歌，你就掏出你的吉他，说你现在可以自弹自唱了，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开玩笑。

　　许缱但笑不语。

　　“为什么老是你教我各种技能，又是打游戏，又是弹吉他。”她突然冒出这个疑问。

　　段炤：“缱缱同学，听你这口气，似乎有点不服气，难不成，你也想教我点什么？”

　　“你来我往嘛。”许缱接道。

　　“行啊，教点什么好？”段炤自言自语着，“配音？”许缱的本职，不教这个还能教啥。

　　“你想不想学？”许缱跃跃欲试。

　　“想啊，之前我还跟老麦说，要去你们新人培训班上课来着。缱缱老师，”他刚还口称缱缱同学，这会从善如流立马改口叫老师，“你觉得我条件咋样？”

　　“嗯……”许缱想了想，“你音色其实挺好听的，就是有时候……”

　　“前后鼻音不分。对吧？”段炤抢答。

　　许缱惊讶：“你知道？”

　　“知道。”比如“in”和“ing”，在段炤这儿就没什么区别。当然了，他也懒得区分。

　　“这都是小问题，稍加注意就能改正。”许缱说，“配音最重要的是声音表现力和戏感。”

　　“戏感。”段炤重复一遍，“这玩意儿廖开花最足啊，他可是戏精学院毕业的，一天天的戏瘾大发。”

　　（此时，廖开花打了个喷嚏，）

　　许缱回忆起那次廖副队掐着嗓子让段炤给他夹鸭腿时的情景，那声音跟电视里公公讲话的腔调所差无几，真的可以直接上棚里录公公了。灵光一闪，惊喜道：“是啊，廖副队他确实很有天赋。”

　　（此时，廖开花又打了个喷嚏。）

　　“怎么你还真夸上了。”段炤要知道许缱肯定的是廖开花在配公公上的天赋，一定会笑喷。

　　许缱笑，放下吉他，拿出手机，“要不要玩一段？”

　　“什么？”

　　“一个配音App，以前我还没入行的时候，常常和室友们一起玩。里面有很多配音素材，动漫、电视剧、游戏都有。”许缱打开软件给段炤看。

　　“还有这种软件呢。”段炤觉得很新奇。

　　“嗯，想玩吗，我们可以配双人的。”

　　“好啊，能跟如此有实力的知名配音演员搭档配音，我与有荣焉。”

　　许缱微拧着眉毛看他吹自己的彩虹屁，莞尔，心说听得真牙酸。

　　“配哪个？”段炤问。

　　“随你，我都行。”

　　段炤见有个分类条目是情侣经典素材，不必犹豫，就是这里！一戳进去，首条就是《新白娘子传奇》某选段。

　　“就这个吧。”段炤不知怎么操作，把手机给许缱，许缱调好，把怎么配大致跟段炤说了下。

　　段炤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按开始了。

　　许缱刚要按，手指又停住了。

　　“我有一个提议。”她歪头看段炤。

　　“什么提议？”

　　“我配许仙。”许缱眨了眨眼。

　　“你配许仙？”段炤哭笑不得，“你意思我配白素贞？”

　　“嗯。”许缱认真的口吻，“反串比较好玩，也比较有挑战性。”

　　“那是不是我们只是说的台词反串，但是音色不必符合性别呢？”

　　“当然不行，这根本不是反串。”

　　“这意思我必须得凹个女声出来。”

　　“我也要凹男声。”许缱示意很公平。

　　“话是这么说，可许仙本来就是女的演的，而且你也是专业的配音演员……”

　　“你可以的。”许缱看着他，“你之前还在游戏里装女声骗过其他玩家呢。”

　　“那能一样嘛，那可是开了变声器。”

　　“说不定你试试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以后就不用变声器了。”

　　段炤以前一直觉得许缱有一双月光下湖面般恬静澄澈的眼睛，现在才发现这样的眼睛里也会泛起狡黠却纯真的涟漪。

　　败给她了，段大队长豁出去了，不就是女声？

　　“待会听吐了可别怪我。”

　　许缱抿唇笑。按下开始。

　　她配许仙简直毫无违和感，段炤真是想好好研究他们这帮配音演员声带怎么长的，就一个声带，长得也就是坨普通的肉，怎么就能发出那么多不同的声音。许缱毫不费力，就可以变声成清脆淳朴的青年音。

　　许仙本仙啊，段炤都快听呆了，差点错过白娘子第一句，被许缱一提醒，才掐着嗓子匆匆忙忙完美错开每一个口型地配完这句。

　　真特么难听，段炤自己都吐槽，可他面不改色，认真配完全程。到了最后一句，每个音居然都跟画面里赵雅芝的口型全部对上了！虽然听起来，特别像白娘子吃错了什么药，嗓子变异了。

　　在这段素材里，白素贞有三句话都是以呼唤“官人”开头，当段炤尽自己所能说完最后一句带官人字样也是素材的最后一句的台词时，许缱迅速按下保存，终于忍不住用手机遮着脸笑起来。

　　太好笑了，段炤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段炤无奈看着她笑，姑娘的眼睛此时已不是澄净的湖面，是一条欢快流淌的小溪，叮叮咚咚地在他心口绕了一圈，还是那么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