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人。这是什么意思？”

　　“如同现在的我。”

　　“我如果不放弃尹镜，他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这个吗？”

　　尹凡点头，“尹镜一直希望能够体验人的人生，即使他是最好的守护神，是最有资格继承我的位置的，可是他不愿意，比起永生漫长的活着，他宁愿体验人的短暂精彩。你是他成为人的预兆，如果你不放他走，等到你生命终结之时，他又会陷入无休止的虚无生命里。”

　　宁澄摇头，“不，尹镜告诉我的是，他虽然不是我的守护神，但也只是陪着我这一世，然后才是他······”

　　“才是他成为人的那一刻吗？”尹凡看着窗外，“宋小姐，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这个是谎言才对。等到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尹镜怎样，你都无法知晓。而你再度轮回转世，也不会记得他。”

　　宁澄久久不语，突然开口问他，“你后悔过吗？成为永生者。”

　　“诚如我现在不希望尹镜和我一样的结果，你也该知道答案了吧。”

　　“也是，因为一个人吗？”

　　“是，我看着她轮回转世，看着她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人，直到看到，觉得她再和我无关。直到，我只能看到我自己。”

　　“那种感觉，一定很让人心痛。”

　　换作尹镜，宁澄想都不敢想。

　　“宋小姐，不管是谁的生命，只有自己才是终点。如果那个终点遥遥无期，就不止是疲惫能概括的了。”他郑重道，“所以，我请求你，不要让尹镜后悔。”

　　宁澄做不出决定，连着几日都以各种借口不见他。

　　却在匆忙躲避中遇到了李铭轩，他看到她惊吓的模样，“怎么，几个月不见，我帅得让你认不出了？”

　　“哦，我把你当其他人了。”

　　“请你吃饭吧。”他看着宁澄心神不定的模样。

　　“不用了，我要回家。”

　　“我送你。”

　　“我打车回去。”

　　他一把拉住她，“能不能有次干脆利落的接受呢。你现在啊，走路都快不稳了。”

　　宁澄迷迷糊糊被他拉上车，等她反应过来，车已经往她家的反方向开了很久。

　　“你，你这是去哪啊？”宁澄张望。

　　“带你去海边散散心，现在都市人啊，都是压力太大惹出的毛病。别动，我只是想让你清净一下。”

　　宁澄不再动弹。

　　到了海边已是日落时分，吹着咸咸的海风，宁澄打着赤脚走在沙滩上，有温度的沙面，好像一点一点的吸掉她的哀伤与顾虑。

　　李铭轩看着前面的人越走越远，终于下定决心，踩着她留下的足迹，跑到她身边去。

　　“谢谢你。”她对着旁边的人道，“果然，来看海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会一直像现在这样。”

　　“什么？”

　　“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让你伤心，烦恼的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来。”

　　“这又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他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枚戒指，“宋宁澄，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时间好像有一刹那的定格。

　　那瞬间，宁澄不知道自己的思绪跑到哪里去了。

　　“好。”宁澄拿过戒指。

　　“你，你说什么？”李铭轩完全不敢相信，“原来你的干脆果断要留到最重要的事情上啊。你，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不是啊。”宁澄摇头。

　　“吼，刚刚是我眼花了吗，不是我面前这个女人拿走我的戒指，而是另一个宋宁澄吗？还有，我问出那个问题，是你说的‘好’吧？”李铭轩几乎要跳起来解释，“你，你不能耍赖啊，宋宁澄，你拿了戒指，又说了好，你怎么，你怎么能反悔呢？”

　　“哦，那个，你求婚的时机有点玄妙，我刚刚，在想另一件事，才说的‘好’。至于拿了你的戒指，我是想问一下，可不可以借我一用啊。”

　　“你，你这女人······”

　　“算了，你留着吧，反正我也没打算一次求婚就能成功的，我会另外准备很多。宋宁澄，你就等着吧。”

　　“那个，我和没有和我男朋友分手，所以，你······”

　　“等你答应了，就是你和他分手的那一天。”

　　回到家中。

　　“尹镜，尹镜，你在吗？”宁澄问着，最近他有点神出鬼没，只有试着在家里叫他。

　　“唔，在的，什么事？”他从厨房出来。

　　“看这个。”宁澄把手伸出来。

　　“这个，不是我送给你的那一枚啊？”

　　“哦，这个是另一个人送的。今天，有个人向我求婚了。”宁澄露出一脸笑意。

　　“你答应了？”

　　“那当然了，戒指都戴上了。尹镜，这下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孤独终老了吧。”

　　笑意不知道从哪里密密麻麻爬到脸上，宁澄到沙发上坐下，欣赏着手中的戒指，“果然，钻戒要够大才漂亮啊。”

　　“尹凡找你了？”尹镜沉声问道。

　　“没有啊，我和他又不熟，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叹口气，“宋宁澄，我从你出生起，就在你身边了。”

　　你有什么秘密，可以瞒得过我呢。

　　“是吗？尹镜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啊。”

　　“宁澄，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是，我已经知道了。我如果不放你走，尹镜便要成为永生者。呵，人类总是想长生不老，但如果□□永远不死去，那才是对人的最大折磨。”

　　“是我自己选择的，没有你的原因。”

　　“尹镜，如果你够了解我的话，你应该知道，我很爱你。虽然这种爱很幼稚，很不可理喻，但是我就是爱了。所以我这么爱你，我怎么舍得，舍得你一个人······”

　　“宁澄······”

　　“你听我说完。”宁澄抹了抹眼泪，“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如此的幸运，可以拥有你。即使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我也觉得无比幸福。尹镜你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宝贝。我希望这样的宝贝，能够完全为自己考虑，完全的从心而活。不管是守护神的使命，还是成为人的生涯，我都希望，尹镜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我一直是。”

　　“好，那尹镜告诉我，你是想成为人吗？”

　　“——是。”

　　“好，那就去做，人的生命短暂，耽搁不起。”

　　“宁澄······”

　　她突然扑到他怀里，带着哭腔道，“尹镜，你答应我，你走了之后，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我想一直记得你，剩下的日子里，就算你不在，我还是要记得你，永远，永远记得你。”

　　他闭上眼睛，沉重的开口，“好。”

　　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屋内的时候，宁澄就已经醒了，看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这种感觉多久了？

　　明明什么也没有失去，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呢？

　　她今年26岁，是一名编辑，生活得自由自在，除了远在法国的云姨，没有其他亲人。偶尔会和一些朋友小聚，但大都时候都是一个人。

　　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去厨房冲了杯咖啡，这些天睡眠不好，总做些乱七八糟的梦，但醒来的时候往往不记得内容。

　　咖啡粉倒进瓷杯，开水冲进去，咖啡的香气缭绕，终于感觉清醒一点了。

　　不过，下次要不要买个咖啡机呢，总这样随便对待生活，好像不太好哎。

　　捧着杯子，温热的触感十分舒服，大脑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场景，头痛了一下，她赶紧用一只手捂着，“糟糕，咖啡喝太多，身体开始抗议了。”

　　拉开窗帘，因为过节，整个城市好像一下子空了不少，车子也少了许多。

　　窗外的叶子还打着冰霜，宁澄在玻璃上呼一口气白气，写写画画着什么，瞥见公寓楼下的白色车子，一人穿着风衣，斜靠在车门那里，手里哈着气。

　　又是李铭轩，近些天他总是到她楼下蹲点，像狗仔一样。

　　也不打电话，只等着宁澄发现他。

　　可就算她发现他了也不会怎么样，最多做个鬼脸便不理他了。

　　谁让他这么奇怪，竟然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还真是喜欢自说自话。

　　刚好，他的视线也往这边看，对视上后，他嘴巴咧得大大的，拼命得向她招手，示意她下来。

　　宁澄用口型说着“不去。”

　　而后啪的一声，窗帘拉上了。

　　吃早餐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李铭轩。

　　“干嘛？”

　　“下来吧，我还没吃早饭呢。呼，冻死我了，这冷风。”

　　“知道冷你就回去啊，我要窝在家里一整天。”

　　“窝什么窝，你再不下来，我找管理员要钥匙了啊。”

　　这倒不是吓她，管理员阿姨十分满意这个小伙，极力撮合他和宁澄，给他开门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穿好衣服出门，他一见到宁澄就喜笑颜开，“上车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实在的，宁澄也不怎么讨厌李铭轩，她也相信他是真心喜欢他，但是，心里空的那一块，好像不是该由他填补齐的。

　　上车后，他递过来一个盒子，像是很随意的道，“喏，第六枚戒指。”

　　“你还没玩够啊？”宁澄看他，“见一次面就送一次戒指，你迟早会破产的。”

　　“送到破产那天你就会答应了？”

　　宁澄不理他的玩笑，伸手接过来，打开，是一枚花型的钻。

　　六枚戒指，每一枚，都不一样。

　　“李铭轩，我为什么这么奇怪？”

　　他嗤笑，“你终于认识到了，拒绝我这么多次，是该去检查一下脑子。”

　　“我，我之前和说过谁吗？”宁澄问。“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不是，我都这个年纪了，没男朋友，也至少有个喜欢的人吧。”

　　“你可以喜欢我啊。”李铭轩继续无耻，眼眸却闪过一丝暗色。

　　“我不讨厌你，但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要是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就好像，好像觉得对不起谁似的，哎，这是不是单身太久的······”

　　李铭轩突然凑过来，吻上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隔绝掉。

　　宁澄想把他推开，他却一手制住她乱动的手，一手扶在她的脑后，慢慢向后加深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唇与唇离开的时候，李铭轩又不舍的亲了亲，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没有其他人。宋宁澄，你要爱的，是我。”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飘然而落。漫长的冬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