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替身王妃最新完结+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梦境
她好像又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种感觉着实有些诡异。梦里发生了好多事,她像是痴缠梦境的人一样不愿意醒转过来。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对着她说话。可是她听不清,也看不到。
头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月白,月白……”
到底是谁?
她还在梦里吗?
“啊!”
江月白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又是一身冷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环视了一圈周围。还是一屋子人,唐疏夜,程瑶双,唐稚,唐纭,李琦,李寒星……
好熟悉的场面。
江月白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抬手挡住眼睛自言自语道:“又是发梦啊。”
还是一模一样的梦。
唐疏夜依旧站得离她最近,他宽厚而温暖的掌心拉住她的手,眉眼间的担忧毫不掩饰,“月白,你醒了。”
江月白没有挣扎,只是看了一圈众人,有些奇怪,“怎么你们还在我的梦里?”
众人的神情与之前所见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一一看去,发觉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抬眼看向唐疏夜,神情自然地发问道:“盛天纵呢?”
按照之前的发展,他现在也该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才对。
然而这个梦境却似乎不大一样,各人对视一眼,程瑶双脸色有些沉重,她慢慢地靠过来,眼神黯然,低声说道:“……你先别激动。”
江月白的笑意渐渐僵在了嘴边。
程瑶双难得不怎么笑,严肃的神情却微微低着头,“他走了。”
一室静寂。
江月白似乎听不懂一样,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只是木木地重复她的话,“走了?”
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之前他还穿着一件浅蓝长袍翩然而来,生动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眼前,是他或笑或怒的模样,那样鲜活。
为什么在这个梦里,他们就说他走了?
这时,一旁不知道哪里出现的一只枯瘦的手把上她的脉。江月白猛地别过头望去。只见是一个大夫打扮的老人,他一手顺了顺长长的花白胡子,一手搭在她腕上,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
江月白也皱眉瞧着这大夫。头先她可不记得这屋里有这号人物。
那老大夫号了一会儿脉,复又先后看了一下唐疏夜和江月白,叹了一口气说:“四皇妃不知中了什么人的幻术,好在现在回魂,是以可能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江月白机械地张口,“什么幻术?”
唐疏夜的眼神亦有些黯然,“盛天纵的无上梦境。”
无上梦境?
也就是说,刚刚所有一切,全部都是发梦?
如今才是现实生活?
她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消瘦了许多的手臂。
什么是梦境?
什么是现实?
她又猛地抬起头来。因为连日来的折磨愈发清瘦,更衬得那双眸子黑白分明。她就那样恳求地、请求地望住唐疏夜,声音很轻,几乎是一字一顿,尾音轻飘飘地似乎随时都要消失在风里,“你说实话,他还在对不对?他没有死。”
唐疏夜微微错开了她的眼睛。
众人亦有些不忍,别开眼去。程瑶双伏在她的床头,江月白攥住她的手,紧紧地,不肯放开,“瑶双,你知道的对不对?”
程瑶双先是朝唐疏夜的方向飞快地看了一眼,虽然他说过一定不要告诉她真相,可是……
江月白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掀开被子坐起就要跳下床去。程瑶双拉不住她,她就像一个固执的小孩,连鞋袜都顾不得穿,她只想冲出去,走出这个房间,走出去,他一定就在外面!
他总是那样,他定是和往常一样躲起来作弄她。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是盛天纵,那么多劫难都杀他不死,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断送了性命。
唐疏夜也拉她不住。其余众人更不敢轻言劝阻。就在江月白就要拉开房门奔出去的时候,程瑶双自后面起身,大声喊道:“他死了!盛公子死了!”
江月白的脚步顿在原地。
像是生了根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当时你们被贤王困在火海,他本已身受重伤,自知大限将至,逃不出去,便……便同一人换了魂,助你二人走出来,而他原本的身体也血耗而死,最后,最后灵魂便换不回来了……”
江月白腿上一软。
她只觉天旋地转,全身脱力,就要倒在地上,被一旁一直看着默不作声的唐稚稳稳地扶住了。
她借着力,嘴巴干涩地张合,看着程瑶双,“不会的,不会的,他之前,伤明明已经好了……”
程瑶双似是也心有不忍,目光落在眼前近处的地板上,艰难的声音,“他早知自己逃脱不掉,便一早服了禁药,虽短暂地找回光明和恢复了些体力,但终究……”
终究无力回天。
他到底,还是没能撑得过十八。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啊。只差几个时辰,待第二日黎明来临,他又会做回那个强大无比的盛天纵。
江月白的目光有些空茫,耳朵似乎也听不太清楚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明明已经盲了,那一日却突然好转,还同往日一般跟她谈笑。
原来是,早就服了催命的药。
他一早想好的是不是?
他早就算到了。是以后来二人被绑缚在海边,他一声也不吭,只等着双方交战。他用最后的时间同别人换了魂,然后厮杀搏命,只为她能活着回去。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天红光熊熊的场面。好像有那么一个贤王的暗卫,在最后时分帮了他们。
那时只当那黑衣人杀红了眼,敌我不分,却原来,根本就是盛天纵的灵魂。
他就这样死得悄无声息,不明不白,到最后,灵魂都没有回到原本的身体里。
江月白缓缓地挣开唐稚的怀抱,似是累极倦极,仰面瘫倒在地板上。
他怎么能死呢?
他如何这样骗她?他明明一脸高傲地扬着下巴,口中是狂妄自大的话语,“你以为我是谁?”
盛天纵怎么能死呢?
她该有所警醒的。
他本就是这样任性妄为。
二人初见结怨,便是因为他那双诡异的紫瞳,同她换了身体,害她后来锒铛入狱。
没想到最后时分,他又是用了同样的招数,将灵魂装进一个陌生的身体,在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人感激的情况下,拼着最后的气力,护了他们周全。
她记得他说过,练这种换魂术法本就是逆天而行。他同魔鬼做了交易,报了血海深仇,自己却因为这诡异的灵魂互换术遭到反噬,每月十五必要经受噬心发狂的痛苦。
可他最后还是这样做了。
只为她能安全走出去。
那天离开那房间前去赴会之时,他曾经很是笃定地说,“别忘了,那次我们两个雪崩后尚且不死,今次也一定可以走出去。”
他这样说过的。
他明明说过的啊。那样笃定。
但他终究食言。
他唯独把自己算漏了。
她就那样仰躺在地板上,头发凌乱,嘴唇发白,眼下青黑,像是一个药石无医的病人,且拒绝诊治。
她到底还是欠了他一条命。
他明明死了,还要为她创造出一个幻境,让她在那个名为无上梦境的异空间里,过着和现实相反的生活。
在那里,贤王已死,风平浪静,众人和乐,是标准的大团圆结局。
可是盛天纵,你有没有想过,这结局里如果没有你……
又怎能唤作大团圆?
她本以为,故事的最后,会是他们所有的人,各自安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一角落。
到底哪里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
江月白一眨不眨地盯着屋顶白墙,直至眼睛酸涩,突然慢慢笑出声,眼泪也止不住地从那空茫的眼角里滴落。
他希望她不要醒,永远活在那个美好的梦境里,那她就一直沉睡,再也不要醒来,再也不要面对任何世事。
那她就一直沉睡……
江月白闭上眼睛。
众人知劝她不住,都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望住唐疏夜。他缓步走了过来,蹲下,柔声说:“月白。”
她一动不动。
唐疏夜叹息一声,“无上梦境一旦突破,是不可能再进去了。”
“你知不知为何我们知道这些?是他在幻境里说与我听,他不希望你难过,更不希望你永远沉溺梦境,他创造这个异空间只为你可以好好振作。”
江月白闭着眼,声音空渺,“我不去,他会怪我的。”
程瑶双也走过来,“无上梦境之所以会打破,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想要清醒过来的愿望太过强大,月白,你其实知道的,那是幻境,不是现实。”
她不说话。怎么可能呢?
在那个梦里,所有人都活着,她可以毫无负担地走掉,又怎会不愿意留在那里?
她紧紧地闭着眼,竟是想要真的就这样沉睡下去,随他而去。
那老大夫眼含警告地看着这边三人。在她没醒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告诉过众人,江月白的情况很危急,她如今的求生意志太过薄弱,且她才刚刚回魂,如果被她执意一直这样睡下去,可能真的会死在梦里。
唐疏夜和程瑶双对望一眼。程瑶双咬咬牙,对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江月白说:“月白,后来李寒星他们去救你们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我估到定是同你有关,你当真不想知道他留了什么东西给你?”
江月白眼睫颤动,眼角尚且挂着一滴泪珠。
他留了什么东西给她?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程瑶双从身侧的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郑重地放进她手中。
“后来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一直握着它,怎么都不放手。”
江月白接过,颤抖着,展开——
是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丑丑的简笔笑脸,龇牙咧嘴的,像是在对她做鬼脸。
那时他们在城中吃饭,她要掏手帕擦嘴,才想起之前给了他,便毫不客气地踢他一脚,“我手帕呢?”
他一副不愿意再回忆那个场面的嫌弃表情,“扔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扔了?盛天纵,你扔我东西?”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嫌恶地说:“我可不觉得那种古怪花脸有什么好看的。”
………………
往事回溯,一帧帧一幕幕,清晰如昨。
那个丑丑的笑脸对她龇牙,笑得无比放肆恣意,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盛天纵的口气,“宁王出事了,你还跟着他做甚?不如跟我走吧。”
她只当他口无遮拦,便扮鬼脸回击,“好啊。”
他却哈哈一笑,甩了甩袖子折身走了,“我开玩笑的,你可别缠着我。”
可在他的幻境里,他的神色却那么认真。前所未有地认真。
他说,他不是开玩笑。
江月白怔然望着。
原来他没有扔,还一直好好地收在身上。
他又一次骗了她。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先是看到重影,接着整个世界都看不清了。夺眶而出的泪水糊住了她的眼、她的心,胸口一片悲恸沉郁,像是有什么压在心间,沉重得叫她喘不上气来。
泪水打湿了那绢帕,她忙伸手去擦去揩。只是被泪水浸过,又怎能这么快恢复原貌。
可她不理。只是固执地、机械地擦拭着,眼神深处渐渐现出一丝癫狂来。
她只是想要把打湿的笑脸恢复原状。她想要它一直笑,一直笑……
她只想看到,那记忆深处的笑脸。
她不停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手指很快变得红肿,紧接着破皮,最后甚至磨出血迹来。
血丝愈发污糟了那帕子。江月白不得不停住,心中渐渐生发出一种绝望。
她怎么做都没有用了。
失去的再也找不回。
那笑脸笑不似笑,哭不似哭,脸颊边还留着一丝血痕。
一如他临走前夜,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皮肤,肋骨断裂,大腿刀伤,双手腐蚀,双眼皆盲……
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江月白望着望着,泪水滂沱,模糊了光影。她死死地攥着这帕子,口中喃喃呓语——
“你啊,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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