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替身王妃最新完结+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交火
这一夜,江月白彻夜未眠。只是守在盛天纵床边,心事重重。
他的确还有呼吸,只是一直不醒,就好像昨日里同她说话只是她的幻觉。
也是,江月白怔怔地看着他平静的面庞,那日里见到他已是伤痕累累,只有昨日他清醒了一阵,她还以为他要好了……
这夜过去,就到了五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她知道,就算唐疏夜来了,贤王也不会放过他们。他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他们的存在已经失去了价值。
江月白靠着床边静静坐着,眼底是深深的疲倦。
唐疏夜,这个时候,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她十分不愿意见到的局面终将慢慢出现。时间不会为她的祈祷而停留。纵然再抗拒,可是天色还是慢慢亮起来,直至天边出现鱼肚白,是黎明破晓时分。
最终的审判即将来临。
纵观她这一生,大半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就是不知道,这死或不死,会不会也由不得她呢?
江月白坐着坐着,却似乎突然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飘过来。她先是紧张地检查了一下盛天纵身上包扎过的地方,见没有再复裂开,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却发现那血腥气来自自己身上。
她那日扶抱着盛天纵回来的时候,身上被他的伤处蹭到了血,当时什么也顾不得,这会儿静下来以后,却是发现那暗色的血迹早已深深嵌进衣服里,那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便飘进了她的思绪里。
这里没有可换的衣服……江月白想了一想,想起来好像初来那一天那个一直负责看管她的侍女,似乎有给她拿过两件。只是那时她对自己被绑又恨又气又恐惧,哪里会要贤王丫鬟的东西。
这时倒想起来,应该是在那边柜子里。
江月白走过去,挨个把柜子和抽屉打开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在其中顶处的柜子里摸到了一件衣服。
她取了出来,是一件素色的长裙。江月白有些踟蹰地转身看了看床上的盛天纵。
算了,反正他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就算他醒来,也看不见。
江月白自嘲地想了一下,也没再多犹豫,开始解开腰带,打算把这件干净的衣衫换上。
天刚刚亮起没多久,是以此刻光线还是有些暗。她才要把上衣解下来,一阵浅浅的风吹过,江月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这时,身后却突兀响起一个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是粉色啊。”
什么?
江月白傻傻地背对着床站着。谁在说话?
他醒了?
江月白急急转身看去。他本是背朝外面躺着,此时却慢慢翻转了面来。
不对,他说什么东西是粉色?
江月白低头看去,这才惊觉自己此时只着一件粉色背心,一时不由又羞又气,混蛋,醒了也不早说!
等等……
江月白大脑一片空白,再也顾不上羞恼,震惊地看着他慢慢睁开眼来——
是那对幽沉妖冶的紫瞳!
他醒了,眼睛,眼睛……
江月白又惊又喜,激动地凑上去,“你的眼睛……”
盛天纵不闪不避,望进她眼里,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一对好看的紫瞳不慌不忙地上下扫了她两眼,那沉沉的目光看得她发慌。江月白下意识地要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却见他似笑非笑地微微坐起了些,“还不穿上。”
纵江月白再有一副厚面皮,此刻也不可能不为所动,一面慌乱地背过身去,匆匆拾起地上的衣服草草套在身上,一面口中大叫道:“转过去!不然我杀了你……”
盛天纵鼻中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以为你有多好看?”
江月白急急把衣服穿好,又草草拍了两下把衣服褶皱弄平整,再翻转了身子仔细地瞧他两眼,“你怎么回事?一直不醒,眼睛又如何无端端好了?”
盛天纵优雅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身形敏捷地挪动身体翻身下床。对上她好奇讶异的眼眸,他嘴边噙起一抹妖异的邪笑,声音低低沉沉的,极富诱惑力,“我说了,你以为我是谁?”
江月白顿了片刻,不由笑了起来。是了,他可是盛天纵,又怎么会死。
盛天纵走下床榻,在屋子里踱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前。
“别忘了,那次我们两个雪崩后尚且不死,”他的目光落在了不知名的某处,眼中星光流转,长睫扇动,若有所思的样子,“今次也一定可以走出去。”
江月白一时也似有感触。眼前浮现出了当年在山洞里的一幕幕。
今天是十八。是他受反噬后遗的最后一日。
如果他能顶过去,只要过了今晚,他必定可以逃得出去。
只要过了今夜子时,到那时,再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只要挺过这一天。
这时,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那侍女却没再进来,只是候在门外朗声说道:“四皇妃,盛公子,王爷有请。”
两人对视一眼。待得侍女走远之后,盛天纵轻笑一声,“该上断头台了。”
江月白默然片刻,说:“你不会死的。”
盛天纵深深看她一眼。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谁知道刚刚打开门,十几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走了上来,先是礼貌地做了个手势,口中却道:“得罪!”
手下动作一刻不停,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动作迅速地把二人绑上,江月白还被蒙上了眼睛。
她使劲地挣扎了几下,一是那麻绳缠得实在是紧,二是她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更没怎么吃东西,此刻根本挣脱不掉。
江月白心中破口大骂,这群贤王的走狗,嘴上说什么得罪有礼的,其实把贤王那股子故作文人的虚伪劲学了个十足十!
她看不见,也不知道身边的盛天纵情况如何。不过二人出门之前已经商量好,他还是扮做失明的样子,那些人果然也没有多怀疑,是以没有多此一举蒙他的眼。
两人被黑衣人或拖或扶,似乎是上了一辆马车。
他们两个自然不是单独被关起来的,马车很宽敞,应该还坐了几个黑衣人看管他们。
江月白不敢轻举妄动,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出于本能地对黑暗的恐惧,她不由向后缩了缩,试图靠在身后冰凉的壁上寻找少许安全感。
这时,从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江月白一震,却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说:“别怕。”
她看不见,但只是“盲”了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尚且如此恐惧担忧,而之前他不仅被打成重伤,双眼又失了光明,是不是也如她一般无助彷徨呢?
江月白心中酸涩,口中却笑道:“难得你会安慰我,谢了。”
果然听到盛天纵哼了一声,“谁要你谢。”
马车似乎走了很远。江月白看不见,是以对声音很是敏感,听得马车轱辘轱辘走着,心中的不安被放得越来越大,不由出声问道:“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一板一眼地说:“海边。”
去海边?
是她被贤王绑架那天去过的海边吗?
他要做什么?
又走了一段距离,马车停下,几个黑衣人把他们两个拖出来。他们二人本就是分开绑的,不知黑衣人是有意还是无心,两人被推到不同的位置,相距很远,江月白根本感受不到盛天纵的距离。
她心中着急,但一时也没有办法。唯一算作不幸中的万幸的是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他可以暗中看到一切,不至于完全被动。
海风咸涩,一股一股扑面打来,令她喉头间都有一种仿佛喝了海水的咸苦味教人难受。
耳边是浪花拍岸的声音。江月白全凭听音辨位,只知道在场的人很多,且一定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就在她用心感受盛天纵的方位时,一把平和的嗓音在她不远处响起,却有如毒蛇缠上她的耳朵脖颈一样让她瞬间血脉冰冷,“四妹。”
江月白咬紧牙关,“你想把我们扔下去?”
她知道不远处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且多半就是她那晚来的那个海边。
贤王朗声而笑,“不不,四妹,咱们说好了是五日,二哥不做那失信之人。”
江月白冷笑两声,扬了扬下巴,做出不屑的神情来,“你以为,他真的会来?”
贤王拊掌,在一旁下手带来的藤椅上坐下,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很是笃定,“他一定会来。”
江月白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心中打算,只好暗中把自己向后缩了缩,尽力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位置。
听他的话外之音,他是非要等到晚上的意思。
江月白面无表情地把腿向后叠起。虽不知贤王此刻身在何处,但只要感觉到自己但凡离他近一点,便觉全部的心思和算计都暴露在空气中一般让人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
贤王微眯着眼,手中一把黑色折扇不慌不忙地摇着,藤椅微动,似乎很是享受。
江月白不知天色几何,但终归是渐渐暗淡下来。
他们又从白日等到了傍晚。
这几日,她有多少次都是这样。要么枯坐一晚,要么捏紧手中的沙漏。心中祈祷,祈祷这天色不要再流动,祈祷时间能为她停留。
有多少次,她就这样看着天光到天黑。看着月明星稀,看着万里无云。
那转换的天色就像是催命符,一点一点吞噬求生之人的希望。
暗夜里的野兽逐渐逼近。
狩猎正式开始。
江月白坐着,却突然感觉到不远处渐渐热了起来。一些人上上下下,似乎在搬着什么东西。
一股淡淡的焦味被咸涩海风送来,江月白心跳猛地停了半拍,大声质问道:“你做什么?”
似乎是火把。大把大把的火,堆在了那些枯木上。劲风一吹,火势竟然越发大了起来。这下江月白不用睁眼看也能感受到,那不远处灼人的热意,和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和焦躁。
他要活活烧死他们!
就在海边!
江月白双手紧握成拳,下齿紧紧咬在唇上,很快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疯子,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大声喊道:“唐聿!还未到子时,你想怎样!”
贤王仍旧坐在椅子上,就这样看着火堆里火势越来越旺,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他一手摩挲着手中的扇子,侧转了头向江月白的方向看来,“本王不过是……”
“逼他现身罢了。”
那冲天火光映在他眼底。一时教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的热火,还是他心里的邪火。
江月白跪坐在原地,心跳如雷。一时间耳朵鼓噪,嗡嗡作响。
他们真的就要这样命丧此地?
她转头茫然四顾。她看不见。盛天纵似乎又像之前那样,刻意地把自己隐在人群中,一呼一息都教人注意不到。
周身都变得热烫起来。
一个候在贤王身边的人低声询问了一句。贤王懒懒地做了个手势,“开始。”
很快,有人上前来拖起江月白。她挣扎不掉,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不断升高的温度让她判断得到自己与死神的距离。
此时,盛天纵应该也是同样被人押着,这样来到火堆旁。
明明就差一点。只要过了子时,待他武功恢复,这里的人必不能拿他怎样……
只差一点啊。只要熬过了十八,凭他的实力,又如何逃脱不掉呢?
江月白感受着身前的灼热高温,虽然已经被蒙住了眼,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她已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可是……
他本可以有一线生机的。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世注定要欠盛天纵一条命。
唯有来世再还!
就在江月白即将要被扔进熊熊烈火中时,那边贤王却突然比了一个停的手势。几个手下不解地看着他。贤王却微微歪头一笑,眼底火光幽幽,语气轻快,“他来了。”
一阵一阵的震动声自脚下的沙地传来。
似乎有千军万马,呼喝着,朝这边沙滩赶来。
近了,近了。
很快,一人当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身着软甲,头戴银盔,手持宝剑,黑发在风中扬起,那露出来的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眸紧紧盯着贤王,一字一句似乎吐出千斤重的话语:“……二哥。”
贤王慢慢收起折扇,挑眉看了一眼他身后,似笑非笑道:“四弟如何知道?还带了这么多人……”
他状似无意地瞥向了某个方向。江月白怔怔然站在原地,身前身后的热烫之意似乎将她的大脑都封住了,一时连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
他真的来了?
不知道谁先动的手,江月白眼前一片黑暗,只知道两方已经陷入了混战。耳边是厮杀的呼喝声,刀枪碰撞的声音,还有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这个夜晚,竟变得如此可怖。
血光冲天。到处不是焦炭的味道就是腐烂的血肉味。耳听得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江月白双眼被白布裹缚,什么都看不到,未知的感觉让她愈发害怕。
到处都是叫喊声。似乎是落了雨,有什么液体砸在了她的面颊上。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只觉那液体粘稠冰凉,根本不是什么雨水——
是血!
她吓得后退半步。此刻周身早已没了那些看管的黑衣人,她膝盖一软就要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这时从旁却有一只手牢牢揽着她的肩,将她收进怀中。
耳边是厮杀乱斗,她感觉到有人似乎解了绑缚她的绳子和白布,跟着落入眼帘便是那个软甲银盔的人影,还有他眼底深重的愧疚和痛苦。
他紧紧地锁住她的肩。一双黑眸深深凝住她,上下唇翕动,似乎就连一句简短的话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对不起。”
江月白怔怔然。
这个时候,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她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即刻别开了,目光落在了周身的人群里,茫然四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唐疏夜一手揽住她,一手挥动手中的长剑,在那些不断扑上来的暗卫士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边激战正酣,贤王的手下杀红了眼,一路挥刀砍劈,瞬时倒下了好多人。
他一路杀一路躲,却冷不防瞥见前方侧边里被绑着一个人。他银发垂地,身形颀长,似乎对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不清表情。好像睡着了一般。
这暗卫冷笑一声杀过去。就在那刀即将落在他脑袋上时,那银发男子却蓦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双妖异幽深的紫瞳!
江月白被唐疏夜护着,他单手护住她的头不教她看见这诸多血腥,江月白固执地要挣开,此刻一片混乱,正是救走盛天纵的好时机。可是毕竟情况紧急,她不能连累唐疏夜,便只好一路走一路寻。入目全是黑衣和禁军,哪里有她要寻的那个人影。
地上更是铺满尸骨残骸。江月白不停地向后望着,寻着,胸口间升腾起一阵一阵的绝望。
他到底在哪里?
唐疏夜单手对敌已是吃力,见她一路都是扭着头看向后方,知她要寻什么人,但此刻生死攸关,他一面挥剑斩下一个暗卫的头颅,一面焦急地侧头喊道:“先走!”
两方的实力不相上下,加上敌暗我明的缘故,唐疏夜这边的禁军已经所剩无几。眼下等同于他们两个只身对敌,唐疏夜眼看着也要支撑不住。
好在不远处仍有人在奋力厮杀,只是一人身着黑衣,杀红了眼般,竟也挥剑刺死了不少自己人。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边,转眼就变成人间炼狱。
江月白哪里肯依,只怕是要挣脱开他向后跑去,唐疏夜早有防备死死扯住她。后面两方混战,冲天火光中,尽是遍地白骨。
熊熊烈火映在她眼底。是一片骇然的血色。
远方,尸骸满地。十几具尸体横陈,面上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有谁的眼角,空洞而没有焦距的眼神,似乎滑过一滴泪珠。
很快地,那小小泪珠没入了尘土里。混着血和泥,渗进了茫茫沙地。
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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