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大，地府的加急传真。”

　　“又搞什么啊，生死簿系统不是上周才维护过么，还能有什么问题啊？！”吟光打了个响指，阎王的笑脸三维立体地怼在了他眼前，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我去，就说开发成二维的算了，这多吓人。”

　　阎王：“吟光君，想我了么，虽然上周呢信誓旦旦跟你说了三年五载内都不再麻烦你的话，可是嘛，天有不测风云，地有旦夕祸福啦，外籍引渡系统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今天一天带回来一百三十二个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外国人了，完全不属于我们管辖，你知道的，国际问题很麻烦，现在系统停掉了，人工处理慢到爆，我都收到十多份国际投诉了，说我们不接受本籍异域亡者，你再不来看看，我就宣布地府破产跑路啦。反正你今天总是要来冥界的，顺便处理一下。”

　　吟光指了指小五，“你去看看吧。”

　　小五：“不了吧老大，这我哪搞得定，阎王要是只见到我，非杀了我不可。”

　　吟光：“那你接这个传真干嘛。我去也行，你带上这一沓赔偿条款去魔界找一下大祭司，他本月三次强闯天门，涉嫌破坏天庭门禁系统，得赔。”

　　小五咧嘴一笑，咻一下粘到吟光身边，“老大，大祭司我也惹不起啊，你去地府总需要个帮手，还是带我一起吧。”

　　吟光摇摇头，“不需要，滚。”

　　踏出殿门，吟光回头望了一眼，不大不小的宫殿位于九重天宫最高处，连凌霄殿都屈居其下，殿门上金碧辉煌的牌匾上近乎随意地写着“天庭研发部”。

　　小五也回头看了一眼，“老大，我都来了十年了，你真的不考虑再招个人么，你看，这宫殿这么大，就住我们两，多浪费。”

　　“哪还有跟你一样修仙的程序员，我可等了你千儿八百年。”

　　“虽然逻辑一致，但跟编程完全就是两回事，不是程序员也没关系吧。”

　　“反正你是天选之子，加油干，给你涨工资啊。”

　　小五站在殿门口，看着吟光飘然而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早知道成了仙还是干研发，鬼才要成仙。”

　　遥想十年前，时年二十八却一脸沧桑的张扬终于白日飞升，一路飘飘然被引到了凌霄殿。

　　玉帝笑得开心，“人间神道衰弱，人类灵气式微，好多年都没有飞升的人类了，仙友是在何处修道的啊？”

　　张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是个程序员，平日里为了避免崩溃，才修习一下自己的，实在没想到，越做越崩溃，只能修习地越来越认真，然后就这样了。”

　　“程序员？”

　　玉帝一脸思考的神色让张扬忙不迭解释道，“啊，现在人间计算机时代了嘛，程序员就是编程的，计算机你知道么，就是……”

　　玉帝挥了挥手打断他，“不必解释了，我明白。既然飞升为神，先给你安排个去处吧。”

　　张扬内心有些激动，是要住上金碧辉煌的大宫殿了么？我是做个散仙呢还是安排了职务呢？我这种大概也只能去太上老君那扫地煽火吧……

　　“上神你来的真快。”

　　张扬顺着玉帝的目光回身一看，哇，白衣胜雪，俊朗飘逸，不知是执掌何方的上神。

　　“叫我来干嘛，系统升级做一半了，别催。”

　　玉帝：“上神，不是我催你，阎王是一天三回地给我发传真，说地府要倒闭了，我也没办法，要不我让他直接找你吧。哦对，传真能不能弄个三维的，扁扁的一张脸飘在空中体验感太差了。”

　　“传真这个得先做天庭用户调研，暂时没空，放着吧。”

　　玉帝：“我知道上神忙啦，所以才叫你来，这位是今天才飞升上来的小仙……哎，仙友贵姓？”

　　张扬在这一整段对话中听出了公司开会的感觉，哎，系统？升级？体验感？用户调研？这不是灵霄宝殿么？那儿坐着的不是玉皇大帝么？哎？问我么？张扬正要开口，面前刷一下出现了一个投影，他看到自己二十八年来的每一天哗哗从眼前飘过，目不暇接，啊，自己的第一台计算机，大学志愿，工作简历，工作，加班，加班，加班……

　　“行，人我带走了。”

　　哎？

　　张扬默默跟在上神身后，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开口问道：“上神怎么称呼？”

　　“吟光。你跟之前一样，叫我老大吧。”

　　之前？啊，在人间的时候是叫自己部门主管老大来着。

　　“那老大，我是负责哪一块的？”这话一说出来，张扬瞬间有了熟悉的安全感。

　　“你这名字太张扬，给你改一个吧。小一？不好。小二？算了。小三？额……小四？重名了。小五，行，你就叫小五。”吟光自言自语着挥了挥手，张扬只觉得自己眉间一凉，头脑瞬间通透清明，身体愈发轻盈起来，他仿佛开了窍一般抬手一挥，化作了长发广袖、仙风道骨的模样。

　　“谢谢老大。”

　　吟光瞥了小五一眼，淡淡笑了笑，“可以，但没必要。到了，就这儿。”

　　这是九重天上的至高点，云层下是隐隐绰绰的宫殿飞檐、仙池花海，小五忍不住哇了一声，回身可见宫殿正中挂着块流光溢彩的空白牌匾。

　　“上神想必身份尊贵，才住在此处，我这是三生有幸啊。只是不知为何殿名是空？”

　　吟光笑了笑，“你来了，就有了。”

　　“哎？什么？”

　　“天庭研发部。”

　　“啊？”

　　小五晃个神的功夫就跟丢了吟光，不禁后脖颈一凉，卯足了劲儿往地府狂奔，远远就看见阎王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口，可并无吟光的身影，他内心暗道糟糕，恨不能掉头就跑，可阎王已经拉开嗓门打起了招呼，“哟，这不是小五上仙么，总算等来你们了，吟光呢？”

　　小五面对着阎王一脸期待的表情，正不知作何解释，意识传递消息过来了。

　　“我去找孟婆了，你自己搞定，搞不定就先搞定阎王。”

　　小五缓缓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个，老大呢，去找孟婆了，要不我先看看？”

　　阎王笑意不改，竟难得没有生气，“行吧，今天就先放过他，毕竟他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今天？”小五思索了一下，这么一想，每年的今天，老大是不是都脾气很大？为什么呢？他嘻嘻一笑，“今天对老大来说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了。”

　　阎王满眼都写着故事，但脸上同时浮现了三个字——不要问，小五亦步亦趋跟在阎王身后，脑子里跟烧开了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他来天上这十年渐渐明白，各界和人间故事中的有很大差别，许多耳熟能详的传说本尊自个儿都当故事听。天界和人界统归天界管辖，冥界虽与各界关系紧密，如今看着也像在天界系统之下，但实则是独立的，魔界更不必说，自然是与天界齐平的。玉帝是有的，统管天界事物也是真的，但自称高级职业经理人，上面似乎还有个总领三界几乎见不到面的大护法。阎王是有的，主管冥界也是真的，但幽冥之主却是孟婆。魔界传说中的魔君从未见过，似乎一直都是大祭司辖制着。至于老大，就更神秘了，身处天宫之巅，人人尊称上神，灵力强大到可以维持三界系统运转，但每天闷头研发升级，身分不明，打探不出。明明身边都是故事，可偏偏各个守口如瓶。阎王也真是，不能说就不要表现出来好不好。

　　工作放心上，八卦抛两边。小五认真检查了一下，有轻微的灵力波动在干扰系统的自动筛选，他意念微动便轻松驱散了。这么小的问题，看看说明书就解决了嘛，幸好老大没来，不然又是腥风血雨。

　　“好了……”话刚出口便觉不对，灵力波动又重新出现了，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小五冷笑一声，“别逼我出手。”

　　并无应答。

　　小五掐诀一指，感觉一缕灵气从头顶一掠而过，被阎王一掌拍落在地，却是个灵体，准确说，是个女鬼。

　　阎王幽幽道，“又是你。”

　　“认识？”

　　阎王点点头，“在地府徘徊快二十年了，就是不肯投胎。”

　　小五“哇哦”一声，“还能不投胎呢？没有强制手段么？”

　　阎王无奈摊摊手，“要是恶人呢，手段很多，可惜她生前没做过坏事，一用强就拿魂飞魄散威胁，没辙。我倒是不介意她魂飞魄散，但坏了规则，垠野又要来，我实在不想见他。”

　　小五又“哇哦”一声：“那不就是永生。”

　　阎王笑了笑，“没有实体的灵魂不能久存，你以为她离自个儿魂飞魄散还远么？”

　　阎王转向女鬼道：“天天东躲西藏，今天为什么突然跑来干扰引渡系统？”

　　女鬼淡淡一笑，“他死了。”

　　小五和阎王异口同声道：“谁？”

　　“负心人！”

　　云息瞥了一眼来人，“今年好像来的比较早啊。”

　　吟光：“你能不能管管你家山影，有些小问题，他自己解决就好了，三天两头叫我，不嫌麻烦么？”

　　云息耸耸肩，“我才懒得管他。”

　　“不是吧，又吵架？”

　　“不关你事，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吟光叹了口气，“如何？”

　　云息摇头，“和以前一样。”

　　“还要再加强一下么……”

　　云息笑了笑，“不是搜索不够强，是因为灵魂的主人不愿意应答。”

　　吟光看着奈何桥上闪着微光的引魂灯，微微勾起嘴角，“那就还是加强一下，我管她愿不愿意，强制聚集就好了。”

　　“唉，服了你了，你加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新气象，画风突变，当番外看吧……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