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点了两笼蟹黄汤包和两碗拉面, 他们沉默着吃完晚饭, 季星语去洗手间洗了一把手。

　　洗好手烘干,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再不办理登记手续可能会赶不上了。

　　她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大不了改签到下一班飞机。

　　她总得弄清楚男朋友为什么生气。

　　明天就是新年了，她不想将矛盾拖到今晚零点之后解决。

　　顿了顿，她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男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男朋友，看到点赞最多的一条发言。

　　——当然是撒娇啊！喊他老公，喊他哥哥，喊他大宝贝, 喊他亲爱的~

　　她眨了眨眼睛，果断地将手机锁屏重新塞进了口袋里。

　　季星语从洗手间出来,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时言，顿了顿, 她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朝楼梯间走去。

　　顾时言手里拎着她的小旅行包，她推开有些沉重的刷漆木门，侧着身子, 示意他先进去。

　　楼道里光线暗淡，静谧而空荡，阴森森的。

　　顾时言站在门外没有动, 他垂着眼睫，脸上情绪很淡：“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季星语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道：“没有啊。”

　　顾时言唇角有了上扬的弧度，转瞬即逝，他淡声问道：“那你把学长带到这种地方不是为了耍流氓？”

　　季星语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想了几秒，便想起了这学期他们一起看恐怖电影那次她在楼道里说的话。

　　她低下头，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我就单纯地想跟你说几句话，不对你做什么。”

　　顾时言挑了挑眉，表情颇有点遗憾。

　　季星语跟着他走进去，将门关上，背抵着门，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顾时言没有说话，漆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季星语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因为看到你的女朋友……”

　　犹疑了几秒，她想了一个比较恰当委婉的措辞：“比你还受欢迎？”

　　顾时言好笑又好气，他眯了下眼睛：“在你看来，学长的心眼就这么小？”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这一点，毕竟小姑娘那么漂亮，全校惦记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但是他知道自己刚刚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季星语昧着良心摇头：“在我眼里，你特别大度，真的。”

　　顾时言：“……”

　　他再次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感，默了几秒，他舌尖轻轻地点了点唇珠，声线微沉，一字一顿地道：“我刚刚就在店里面，你为什么不叫我？”

　　就像上次一样，她出了事，还是警察给他打的电话喊他过去，他才从警察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这中间她有那么多机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救人而不是选择自己上，她却连条短信都没给自己发。

　　他想一辈子都对她好，想一辈子都保护她，想为她撑起一片天。

　　他想她能多依赖他一点。

　　他想她在他面前不用顾忌什么，任性一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再多依赖他一点。

　　季星语有些哑然，她眼睫颤了颤，声音很轻：“我觉得我自己可以解……”

　　没说完，她便瞥见顾时言那双黑眸里的墨色变重，清俊的脸上情绪再次变淡。

　　她抿了一下唇角，手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而后，她踮起脚尖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刻意压着嗓子软声说道：“我知道错了……大宝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

　　季星语到H市机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李叔开车过来将她接了回去。

　　回到爷爷家，她推开门，发现客厅里的灯亮着。

　　季星语看了一圈，爷爷并不在客厅里面，他房间的门关着，应该是睡觉了。

　　她的作息就是被她爷爷影响的，早睡早起身体好。

　　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上了二楼，回到房间就脱了外套摘下围巾进了浴室，她将自己关在了里面，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面的少女腰肢纤细，曲线姣好，柔软的乌黑长发披在肩上，漂亮的眉眼间敛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媚意，瓷白的脸颊此刻红得像是要滴血似的。

　　不就是撒！个！娇！吗！

　　看，四个小时前她也做到了！

　　虽然撒完娇后她就直接拎着自己的小旅行包跑掉了，但是好歹她也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

　　等脸颊上的温度稍微降下去一点，胸腔里不再全部充斥着羞赧之意，季星语从衣柜里翻出睡裙洗澡。

　　吹干头发涂完护肤品从浴室出来，她有些疲倦地躺倒在床上。

　　房间里没有钟，手机又在羽绒服口袋里，季星语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想着应该离十二点还早，便准备眯一会儿，快十二点的时候再起来给顾时言发条语音，祝他新年快乐。

　　以往跨年夜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个自觉的，都是直接睡过去的，但今年她和顾时言的不太一样了。

　　他不再是她可以随便嫌弃的狗儿子了。

　　季星语迷迷糊糊地想着，困意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沉，没过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睁开眼睛，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

　　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幔往外看去，天色还是黑的，只是远处的天空有几道微弱的曙光亮了起来。

　　“……”

　　怪不得睡梦里她总感觉外面有烟花和爆竹的声音。

　　季星语打开手机，看到顾时言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分别是昨天晚上十点多一条和十二点一条。

　　【到家了吗？】

　　【新年快乐，我的小宝贝。】

　　-

　　在家看了一天书，傍晚，季星语和爷爷一起去了顾爷爷家。

　　她和顾奶奶在厨房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

　　顾奶奶问道：“顾时言那个臭小子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季星语眨了眨眼睛，回：“他下周要考试，假期在学校认真复习呢。”

　　顾奶奶哼了两声，说：“明天不是你十八岁生日吗？本来奶奶想着去饭店定一桌好吃的一起给你庆祝一下的，结果这浑小子……你说他大一不好好学习，挂了那么多门，现在要出……现在倒是来劲了。”

　　按照H市的风俗习惯，季星语一直过得是农历生日。

　　但是自从林鸢走了之后，她就没再把自己的生日当回事儿，没爹也没娘的孩子过什么生日。

　　到现在，季星语根本懒得去翻日历看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

　　不过每年生日那天早上，话少的爷爷都会亲自下厨给她煮碗长寿面，每年都不落。

　　季星语还在发呆，顾奶奶站起身，她洗了一把手擦干走过来，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翠绿的镯子，径自套在了季星语纤细的手腕上。

　　季星语回过神来，看清手腕上的东西想要摘下来，然而她手上都是白色的面粉。

　　顾奶奶拍了拍她的脑袋，嗔怒道：“不许摘。奶奶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还想还回来？”

　　“可是，奶奶……”季星语还想推辞。

　　顾奶奶拿面粉在她鼻尖上抹了一个点，笑眯眯地问道：“没有可是，难道你想像顾时言那臭小子一样惹奶奶生气不成？”

　　季星语：“……”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快十点的时候，她拍了一张镯子的图片给顾时言发了过去：【奶奶把这个镯子送给我了。】

　　【但这不是你们顾家的祖传手镯吗？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妈妈和你伯母嫁进来的时候，奶奶都没舍得给她们，为什么现在给我了……我该怎么还给她？】

　　季星语原本以为顾时言还在训练，可能要十点以后才会回她，结果没过几分钟，他就回复了她：【乖乖收着吧。你小的时候，她就想送给你了。】

　　“……”

　　季星语：【所以你已经告诉爷爷奶奶我们……】

　　男朋友：【还没告诉。】

　　季星语轻轻地“啊”了一声，有些无措地看着手上的镯子。

　　这么说，奶奶已经认定她了啊……

　　思考间，顾时言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昨晚几点到家的？】

　　谈起昨天，季星语就想到在机场发生的事情，她耳垂微微发烫：【其实昨天晚上我是想等到零点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但是爸爸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不小心睡过去了。】

　　男朋友：【爸爸？】

　　男朋友：【你忘了你昨天是怎么喊我的了？】

　　季星语捏着滚烫的耳朵尖，她深呼吸了好几次，隔着手机给自己打气，反正早晚要面对的，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她昨天喊得亲密一点怎么了？

　　她迅速敲了一行字发过去：【你是爸爸的大宝贝，也是爸爸的狗儿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另一端的顾时言像是被她气到了，半天都没再回复她。

　　季星语看着他的小奶猫头像，想着再给他十分钟时间。

　　如果十分钟后他还是不回复她的话，她就……先睡觉。

　　结果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顾时言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她接起来，将手机放到耳边。

　　他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流传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小学妹，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欠收拾呢。”

　　“想收拾我啊……”

　　季星语眉眼弯弯，笑了起来：“那学长你得先等我回学校，而且指不定是谁收拾……”

　　顾时言低笑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不用等你回学校，我现在就能收拾你，你信不信？”

　　季星语打了一个哈欠，她钻进被窝，平静地回道：“我信你个鬼。”

　　话音刚落，不知道有什么小东西撞到她房间的窗户上了，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拿着手机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户，探出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

　　顾时言正站在她家门口，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敞着怀，余光瞥到季星语，他抬起头。

　　月色下，他一双桃花眼漆黑幽深，只眸底闪着亮光。

　　视线对上0.1秒，他的唇角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有两道声音一齐钻入季星语的耳朵，一道被电流裹挟着，低醇悦耳，另一道近在迟尺，就不那么动听了，“下来。”

　　“你想怎么收拾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