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谭一璇脸上表情变得太快, 王洒洒顿时懵逼了一下。

　　然后等她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将小说紧紧捧住，捂在自己胸口, 调转身体，侧身对着她, 目光斜斜朝向一边，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站在身侧的谭一璇见状，微微叹了口气。

　　“洒洒……”她叫着她的名字，苦笑道，目光在王洒洒白皙的侧脸上流连, 柔软的嗓音里仿佛浸泡了十足的苦涩, “我输了。”

　　王洒洒闻言, 一时忘记害怕，微微侧头瞄她一眼：“你输了什么了？”

　　她皱起眉毛，疑神疑鬼看着她, “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谭一璇垂眸, 扯了一下嘴角，“嗯。”

　　王洒洒登时有一种，虽然她忘记了，但是不知哪里吃了大亏的感觉。总之就是莫名不爽！

　　王洒洒皱起鼻子，斜眼瞥了她一眼，咬了咬嘴道：“你做了什么？”

　　谭一璇没有看她，转身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席地而坐, 曲起膝盖，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是一副防备的姿势。

　　王洒洒一时间忘记害怕，心里极度好奇起来。她手里捧着那本小说，噔噔几步跑过去，跪坐在谭一璇身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干嘛？怎么不说了？”

　　谭一璇慢慢抬头看她，眼眶微微泛红。

　　窗外，皎洁的月光照进来，落在谭一璇的脸上，更照亮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如果我全部都说了，你会讨厌死我的。”她咬住嘴唇，委屈道，“我不说。”

　　“而且……”谭一璇看她一眼，垂了眼道，“我反正输定了，能拖一时是一时。”

　　王洒洒：“……”

　　王洒洒听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怎么办，谭一璇这么讲，她更加好奇了！他心里就跟抓心挠肺似的，非得谭一璇吐露实情才好。

　　她苦口婆心劝说：“谭一璇，你这心态不对。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干嘛不爽快点？”

　　谭一璇可怜兮兮道：“我说了，别讨厌我好不好？”

　　王洒洒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一码归一码……”

　　谭一璇沮丧道：“那我不说。”

　　王洒洒：“……我保证，我不讨厌你，可以吗？”

　　谭一璇忽的抬头看向她，定定凝视她良久，慢慢道：“我不信，你会骗人。”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以我人格保证好不好？”王洒洒有些冒火，她竟然被人怀疑了。

　　谭一璇咬住嘴唇：“你……你就发誓。你要是再骗我，你就一辈子不能看小说和漫画，而且也不会有人崇拜你，喜欢你——”

　　靠！

　　谭一璇竟然这么歹毒的吗？

　　王洒洒登时瞪大眼睛望过去，不可置信看着她。

　　“你要是不发誓，我就不说。”这么乍看一眼可怜兮兮的小女孩，竟然开始耍起无赖来了。

　　王洒洒沉默良久，才无奈长叹一口气，妥协道：“行吧。”

　　“我，王洒洒。如果再欺骗谭一璇，就一辈子都不能看小说漫画，而且也不会有人继续崇拜我，喜欢我。”她翻了一个白眼，“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谭一璇目光凝视她，全神贯注定在她的脸上，听她说完这段话，嘴角轻轻一勾。

　　她调整身体，侧着双腿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扬起一抹笑脸看向她，缓缓道来：“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贪念而起。”

　　王洒洒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没有出声，示意谭一璇继续。

　　谭一璇顿了顿，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红色宝石戒指，慢慢道：“有些话，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

　　“门外那玩意，是我身上分出的一部分。是最恶念的那一部分。”

　　“不对。”王洒洒指出她话中的矛盾点，冷静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你的妹妹？”

　　谭一璇苦笑道：“那是因为，这是我创造的精神世界。”

　　王洒洒蓦然瞪大眼睛，震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迷惑了。

　　谭一璇继续道：“心念一动，世界逻辑便自动补齐。我承认了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那么，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我的妹妹了。”

　　“等等……”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王洒洒觉得现在听到的一切，都快超过她的脑容量负荷了，她扶住额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让我缓缓。”

　　半晌，她睁开眼睛道：“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对吗？”

　　“韩大师，苏城和穆帅，还有周云露她们，都是假的？”

　　谭一璇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们，都是曾经存在过的人。你说他们是假的也好，是真的也罢，也不能抹杀他们曾经确实存在过。”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虚假的。”王洒洒抬眸看过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寻求一个答案，“那我可以认为，他们是真的人吗？”

　　“只要你想。”谭一璇微笑看着她，伸出手来，想要碰触她的脸颊，却被王洒洒侧头避开了。

　　谭一璇看她一眼，黑眸微微一沉。然后，她扯着嘴角佯装不在意一笑，若无其事放下手。

　　“洒洒，我们活在这世上，有时候不用将真假分的那么清楚……”

　　王洒洒打断她，小心翼翼看过去：“谭一璇，那你现在——还活着么？”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谭一璇，还是活人吗？

　　还是说，她竟然跟一个根本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厉鬼呆在一起这么久。而且还……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颤抖地盖住手。

　　最后，她抬起脸，脸色苍白看着她，再次追问一句：“你是人，还是鬼？”

　　谭一璇默默望着她，表情忧愁，没有说话。

　　月光越发凄凉，照进昏暗的图书室，照亮两人的脸。

　　王洒洒清清楚楚地看见谭一璇脸上布满愁绪的表情，心也不知为何，跟着酸涩起来。

　　“真的那么重要吗？”谭一璇抬眸望着她，睫毛微微颤抖，她的眼眶又一次地红了，“我是人是鬼，真的那么重要吗？”

　　王洒洒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抿了抿嘴唇，回避这个问题：“除了这个呢？你还骗了我什么？”

　　她视线瞟向右上角，骤然皱着眉冷冷看着她，“所谓的系统，是否是你的手笔？”

　　谭一璇脸色迅速惨白，呐呐无言，迟疑道：“那是……”

　　“很好玩吗？”王洒洒蓦然道，脾气忽然爆发，“耍着我玩，看着我被你吓的魂飞魄散，很好玩吗？！”

　　谭一璇眼角迅速红了，朝她倾身过去，哀哀戚戚道：“洒洒，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她冷笑重复道，被欺骗被愚弄让她怒火高涨，“你不是故意的！你把我抓进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然后还扮鬼吓我！你明知道我那么怕鬼！你还吓我！”

　　“我怎么这么倒霉？！好端端地在学校上课，就看了一本小说而已啊！就莫名其妙被你抓进这个鬼地方耍地团团转！”

　　她气急败坏，小脸涨得通红：“什么鬼系统也是你搞的鬼吧？你到底想干嘛！？”

　　想到她自以为是攻略谭一璇，做了那些蠢事，想必谭一璇背地里都捂住嘴偷偷嘲笑她吧？

　　谭一璇手足无措看着她，惊慌地摇着脑袋，连忙伸出手臂去握她的肩膀：“你听我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爱你……”

　　“我抹去你的记忆，我分出心里恶意的部分，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太爱你了。”她苦苦哀求，“我做错了，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你的爱，真的太可怕了。”王洒洒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巴掌甩开谭一璇的手。

　　谭一璇怔怔望着自己被拍开的手，苦笑道：“我知道，是因为我太贪心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对你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泪顿时滚滚落下，划过她瓷白的肌肤，“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要如何打动你。你总心心念念回家，对我虚情假意。我要怎么做才可以留住你？”她摇摇头，惨笑道，“我不知道。”

　　王洒洒气呼呼道：“所以你就想出抹掉我记忆这种馊主意？”她难以置信，“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重新开始？”王洒洒确实是疑惑的，如果是她喜欢一个人，那肯定是主动全力去追求，而非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名堂，将人越推越远。

　　“门外的那个厉鬼又是怎么回事？”王洒洒看着她，挑了挑眉，猜测道，“你不会想要搞个跟我一起共患难，然后苦肉计的戏码吧？”

　　谭一璇闻言，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呐呐道：“你猜出来了？”

　　王洒洒登时抬起下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不可一世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那些小说漫画可不是白看的！”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这家伙刚才还让她发那么恶毒的誓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伸出双手，掐住谭一璇的腮帮子往两边一扯，怒道：“你太阴险了！竟然让我发那种毒誓！”

　　谭一璇脸上骨肉均匀，腮帮子竟还有些肉肉的。王洒洒掐了一下，不解恨，再次掐了一把。心里诡异冒出一个念头，手感还不错嘛。

　　她看到谭一璇的脸被她鼓捣出一个滑稽的模样，这才稍微解气，气哼哼道：“说吧，你打算怎么解决自己的错误？”

　　谭一璇眨巴一眼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她。

　　王洒洒咳嗽一声，松开手，抱胸觑她一眼。

　　谭一璇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心看着她的脸色，为难道：“现在，情况有些超出我的预料。”她望着门口，露出一丝苦笑，“她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现在，对方的力量早已经超过我了……”

　　“你什么意思？”王洒洒拧起眉毛，挑了一下眉，“你是说，你玩脱了？”

　　谭一璇沉重点点头。

　　王洒洒双眉一抬，翘了翘嘴角，恶狠狠道：“活该！”

　　“谁叫你要算计我？看吧，这就是你乱来的下场！”

　　谭一璇苦笑：“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她抬眸看过去，慢慢道，“虽然我不能对付她，但是我可以，送你回家。”

　　什么？

　　王洒洒豁然抬眸看向她，紧张咽了咽口水：“你说真的？”

　　谭一璇黑眸沉了沉，嘴角微微向下抿起，“嗯。”

　　王洒洒激动咬住嘴唇，登时喜上眉梢，可是视线猛然对上谭一璇的双眼，连忙将心里的喜悦压了压，迟疑问：“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谭一璇无所谓摇摇头：“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王洒洒乍然知道回家的希望就在眼前，反倒没有那么殷切想要回家了。

　　她回想起韩大师他们，还有苏城和穆帅，更有周云露姐妹俩。

　　大家虽然都是虚假的人，但是她们自己，恐怕都不知情吧？

　　所以，姑且认为她们都是活人，又能怎么样？

　　既然随时都可以回家，那么回家的事情就没那么紧迫了。

　　反倒是他们，还有谭一璇——

　　王洒洒视线落在谭一璇脸上，顿了顿，才缓缓道：“我走了，她会不会完全吞噬你？”

　　谭一璇微笑，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王洒洒摇摇头，认真看着她，否认道：“她会伤害我，但是你不会。谭一璇，你不是说，她是你从心里分出的最恶意的那一部分么？那么在我看来，现在的你就是善意的。虽然你老是骗我，吓我……”她鼓了一下腮帮子，气呼呼的，“但是，现在，你在跟我承认错误。”

　　“我之前既然发过誓，那么我就不能生你的气。”她伸出手掌，不情不愿地递过去，别扭道，“所以我们和好吧。”

　　“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谭一璇有瞬间的恍惚，她表情空白看着对方，呐呐无言。

　　“你好烦啊！”王洒洒倏地收回手，“不和好就算！”

　　谭一璇连忙倾身过去，一把将王洒洒整个人都捞住，紧紧抱在怀中，几乎喜极而泣，“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

　　王洒洒猝不及防被她搂住，差点岔气。

　　她用力挣扎，挣脱出谭一璇的怀抱，警惕瞪着她：“我原谅你了，但是我还在生气，生我自己的气。另外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要突然对我动手动脚。”

　　谭一璇慌忙收回手，惊慌失措看着她。

　　王洒洒咳嗽一声，偏过视线，“你少装可怜了……我是不会再上当的。”

　　谭一璇默默望着她，缱绻一笑：“嗯。”

　　王洒洒眼角余光瞥过去，忽然发现谭一璇皱起眉头，登时顿了一下：“你怎么了？”

　　谭一璇捂住额头，身体摇晃一下，脸色苍白望向窗外，喃喃道：“她的力量又变强了。”

　　月色如洗，月光如练，盈满谭一璇整个身体。

　　王洒洒连忙焦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担忧问：“这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谭一璇紧紧皱起眉毛，忽然狠狠将王洒洒一把推开，急促喘了一口气道：“赶紧走……”

　　“你到底怎么了？！”王洒洒骤然被她推开，整个身体都摔到了地上。

　　然而她知道谭一璇不对劲，所以没有生气，赶忙上前拽住她的肩膀，“谭一璇，你还好吧？”

　　谭一璇眨了眼睛，漆黑的瞳孔瞬间变得通红，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王洒洒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再次望过去，却见瞳孔颜色依然是黑色。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紧紧盯着对方：“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谭一璇全身颤抖，艰难道：“你……离我远一点就好。”

　　离远一点又是离多远？

　　王洒洒心里简直都是问号。

　　她不知道谭一璇怎么了，也不知道如何能帮到她，只能自个儿干着急。

　　“走啊！”谭一璇见她呆在原地不动，不由用力推了她一把。

　　王洒洒猝不及防，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

　　她咬住嘴唇看了谭一璇最后一眼，咬了咬牙，转身便跑，打算跑到图书室另外一个角落里去窝着。

　　谭一璇既然不是人，要是准备吃人可怎么办呢？

　　夜晚是她力量最强的时候，没准她是压制不住心中戾气，失去理智当场把她解决了，那她岂不是很冤？

　　图书室外有她心中分出的那一缕恶念，图书室内又有个失去理智的谭一璇。

　　王洒洒进退维谷，简直欲哭无泪。

　　她未免也太惨了吧！

　　王洒洒一边跑，一边哀叹自己的霉运。

　　然而，没等她跑出五米远，身后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她就被人一把握住肩膀，然后死死被对方摁进怀里。

　　“你想要跑哪里去？洒洒？”谭一璇神情诡异，凑着脑袋她的脖颈处深深一嗅，脸上漫出诡异的红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哪里都不许走。”

　　谭一璇红色瞳孔闪烁，流转着和红宝石一样璀璨剔透的光芒。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皙白的脸颊，缓缓道：“你要是敢再跑一步，我就马上杀了你。”

　　她语调缓慢，但是语气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王洒洒：“……”

　　一个惨字，送给她自己。

　　不过，她到底跑还是不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