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每天都要站在日历前发呆，每过去一天，她就在上面画一个叉。

　　距离他们逃出来已经很多天了，这些天都是她偷来的。

　　闻叙自然不知道这些，但他能感觉到沈茉最近特别黏他，他喜欢她这样。

　　他走到沈茉身后，环住她的腰，嘴贴在她的耳侧，问道：“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沈茉掩饰地说道，“就是随便看看，回顾一下我们有什么纪念日。”

　　闻叙拿过她手里的笔，在日历上面画圈圈：“这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这是你的生日，这是在一起第一天的日子……”

　　沈茉有点惊讶：“你记得好清楚。”

　　“那当然。”闻叙用他软软的头发蹭了蹭沈茉的颈窝，“不记清楚怎么行？以后每一年都要过的。”

　　突然，有人敲门，闻叙挂上口罩，说道：“我过去看看啊。”

　　沈茉应了一声，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闻叙说完又回来：“楼下的阿姨说她家电器坏了，让我帮忙看看，我去看一眼，马上回来。”

　　“去吧去吧。”沈茉对他招手。

　　等屋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之后，系统开始和她说话：“我好像渐渐从你身上学习到什么叫爱了。”

　　“哦？”沈茉弯了弯唇，显示出极大的兴趣，“你学习到了什么？”

　　系统问道：“爱是可以为了那个人舍弃一切吗？闻叙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就够了。”

　　“不是这样的。”沈茉笑笑，“出发点就错了。”

　　系统不解：“那出发点应该是哪里？”

　　“我教你，有学费吗？”沈茉故意卖了个关子。

　　“……”

　　“算了，开玩笑的。”沈茉也不在乎什么学费不学费的，“爱不应该是我为了他可以舍弃什么，而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得到什么。人活在这世上是为了实现什么样的价值，你得想清楚，有人想事业有成，有人想家庭美满，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她继续道：“如果你爱这个人，你肯定不忍心他抛弃所有，尤其是为了你抛弃所有。你爱他，就想看着他每一个方面都好好的。”

　　她不光是在回答系统的问题，也是在回答困扰她内心许久的一个问题。

　　当初和闻叙逃出来，是她脑子一热。闻叙规划好了所有的未来，包括逃跑路线，准备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方案，他是真的想带她这样过一生，但是她不想。

　　她不想看着闻叙从此籍籍无名，被冠上罪名。她想看着他花团锦簇，得到很多人的喜爱。

　　“我好像懂了。”系统说。

　　沈茉叹了口气：“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那怎么办，你想让他回去吗？”

　　沈茉答非所问：“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很心痛。我就在想，他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呀，他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折断双翼陪我待在这几十平米的出租屋。我再一想到，他如果为了我背上骂名，承担法律责任，我就更难过了。”

　　系统失落的声音传来：“我计算了所有策略的价值函数，但是这太难了，决定因素太多，我选不出来。”

　　“是啊，人生并非所有的选择都能单单靠加权函数求出来。”沈茉无奈地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吧～”系统道。

　　“你们是怎么把另一个世界的我的思想传递到这个世界来的？”

　　“你想再来一次吗？”系统一下子戳穿了她。

　　“对。”沈茉不遮不掩直接承认。

　　既然她能来一次，那第二次应该也是能实现的。

　　“不行。”系统直接否认，“你能来是因为这具身体契合，穿到别人身上目前的技术还不能实现！”

　　既然目前还不能实现，那未来有没有可能实现？

　　“我能读到你内心的想法。”系统道，“宿主，你是我的第一个宿主。”

　　“我居然还是第一个？”沈茉微微惊讶。

　　“嗯，你知道吗，我听说很多AI到最后就灭亡了，尤其是那些工作年限久的。”

　　“……为什么？”

　　“可能因为，这些AI太智能了，时间一久，他们就拥有了人该拥有的情绪，情绪是人的软肋，但是程序还没有完善到让我们屏蔽这方面。”

　　原来他们也是越来越会像人的。

　　“我觉得我好像越来越能理解你的想法，这不是个好兆头。如果我只是个AI，我可能会一直服从所有的命令，可是我看到了人的活法是什么样的，就再也不能拿本该有的样子来麻痹自己。我虽然没有味觉，但是你会在吃蛋糕的时候告诉我这是甜的，我不知道‘甜’这个词的意思，但是，谢谢你。”

　　“不客气。如果你有实体，应该也挺好玩的。”沈茉想象了一下，“约莫七八岁那样的小女孩？”

　　整天蹦蹦跳跳的，然后还不大懂人情世故，板着一张脸装成大人似的偷偷观察学习。

　　这时，闻叙开门回来了。

　　“帮邻居修好啦？”她探头远远地问。

　　“修好了。”闻叙放下手里的螺丝刀，“我觉得我还挺有修电器的天赋，说不准可以做这个。”

　　沈茉拿过螺丝刀：“我去放到厨房的工具箱里。”

　　她走到厨房去，厨房的窗正开着通风，吹到身上有点凉，她刚要把窗关上，就看到了楼下那个刚叫闻叙去修电器的阿姨。

　　沈茉原本没多想，但是邻居阿姨脸上慌张的神色让她不得不注意。

　　邻居阿姨正在打电话，声音顺着窗户缝只能听个大概。

　　“对，就是上次帮我们搬东西那小子，你记不记得？我那天看到个电视剧，男主角特别像他，然后我就回去查了查，发现他女朋友是个通缉犯，他也没消息了，我怀疑楼上住的那两个总戴着口罩的就是他俩！”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现在去警察局一趟！”

　　“弄错了就弄错了，错了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对了那可是五十万呢！”

　　邻居阿姨一边说一边往小区外面走，后面说的话沈茉再也听不清了。

　　她手一抖，关上窗，闻叙还在门口站着脱外套，完全没有注意到沈茉异样的神色。

　　人性的一面竟然这样丑陋，闻叙上一秒还在帮他们家的忙，下一秒他们就要把他出卖，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沈茉无力地靠在窗边，只要他们还在逃亡的路上，就会遇到这种事，而且总会遇到这种事。她能怎么办，上去把邻居的手机拿过来劝她不要去吗？还是赶紧收拾东西逃到下一个地方？

　　她真的累了，邻居一旦去了警局，闻叙的罪名便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