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没黑透，天际泛着点霞光。

　　闻满住的地方离梁信佳挺远，俩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当初闻满找房子时是梁信佳陪着的，她还记的当时闻满对她说的话。

　　闻满说：“信佳，我以后就没家了。方程愿意给，那我就有。”

　　梁信佳当时什么都没说，她握紧了闻满的手。

　　闻满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和方程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不喜欢方程时，任他死缠烂打，她也没给他好脸色。喜欢周衍时，尽管父母再不同意，她也毅然决然的背井离乡。

　　梁信佳到闻满楼下时看了眼手机，刚好九点钟整。

　　提手叩门，里面传来鞋子踢踏声。

　　闻满湿着发来开门，手上捏着毛巾。她没有料到来人会是梁信佳，面色一顿。随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温和的笑了笑。

　　“你来了。”闻满很是坦然。

　　梁信佳换鞋进去。

　　里面干净的像是刚搬进来的样子。梁信佳心里一惊，拉开了房间里的衣柜，里面也干干净净。

　　梁信佳转身，看见了墙角的行李箱。

　　没等梁信佳问，闻满就自己主动说了。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般，“我要回家了。”

　　梁信佳眼睛发酸，声若蚊呐“没打算告诉我吗”

　　闻满走过来轻轻的抱住了梁信佳。她比梁信佳高，微低头，脸靠在梁信佳肩上。她轻声说，“太晚了，今晚睡这吧。”

　　她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浸湿了梁信佳半边的肩。

　　这天晚上，闻满话格外多。她和梁信佳聊哈尔滨的冬天有多好看，聊她们大学时期的生活，唯独没有提到方程。梁信佳心里明白，没多问。就像当年在北京她淋雨哭着回酒店时，闻满什么也没问一样。

　　不知聊了多久，闻满背对着梁信佳睡了。梁信佳睁眼看着闻满的后脑勺想了很多，她和闻满的友谊来的奇怪——因为一瓶小小的药膏。

　　闻满刚到南方读书时，水土不服，长了一身疹子。那时恰好梁信佳有带药膏，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到了后来，陪闻满去拿药的是她，陪闻满去打针的也是她。

　　现在，闻满不怎么长疹子了，可闻满要回去了。

　　放在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梁信佳捂着话筒走到了阳台上。她推开门，找了个小角落蹲着。

　　周衍声音有点急，他说，“睡了吗？和你聊天，聊着聊着，你人就不见了。”

　　梁信佳这才点开微信，看见周衍给她发了二十多条信息。

　　梁信佳抱腿，压低声音恹恹地说，“我想你了。”

　　那边周衍好久没作答。

　　半晌，他喉咙滚动，说了声，“我也是。”

　　梁信佳憋了好久的情绪终于憋不住了。她又说，“闻满要走了，我舍不得她....”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讲故事的人。故事讲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没有讲清前因，也没有说明后果。她只知道，周衍会认真听她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周衍对她一直都很有耐心。

　　外边比里面冷，即使披了外套。梁信佳还是受了寒，轻轻咳了一声。

　　那边说话的声音一顿，“在外面”

　　“嗯。”

　　周衍又说，“那快进去吧。”

　　梁信佳搓了搓冰冷的手，“晚安。”

　　“晚安。”周衍声线低沉。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见。”

　　梁信佳抬头看了眼天空，即使在这么冷的夜里，还有几颗星亮着。黑暗尽头总有光，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抿嘴笑，眼里是月，月里是周衍。

　　“嗯。明天见。”

　　闻满走了。没有航班延误，没有回心转意，她按时按点的坐上了那班飞向北方的飞机。

　　她走的安安静静。好些日子后，台里人才后知后觉知道闻满离职了。这种时候，梁信佳脑中又浮现那张笑的无畏的面孔。

　　春节将近，台里都是放年假的气氛。放假那天，周衍陪她去整理东西回家过年。

　　窗外阳光正好，一扫前几天的阴霾。

　　周衍不是第一次去梁信佳那。他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躺在了沙发上。

　　梁信佳穿了一双靴子，正在慢腾腾的换鞋。她头发长了些，别在脑后的发丝顺着耳廓滑下来，只露出莹莹下巴。周衍两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等到梁信佳好不容易换好鞋子，周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他搂着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热气全喷在她耳后。

　　“要过年了。”周衍轻声说。

　　“嗯。”梁信佳回头，脸恰好碰上周衍嘴唇。她又说，“你别闹，等下回去都天黑了。”

　　周衍没动，依旧搂着她，声音疲倦，“我们明年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梁信佳顺口应道

　　周衍把梁信佳带到沙发上，步履轻轻。他把她环在手臂里，“后年也要在一起。”

　　“行。”

　　梁信佳偏头。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周衍垂着眼，笼进一方颜色。他唇很好看，不说话时弧度柔美。

　　“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周衍把头埋进她颈窝，细发挠的她脖颈微微有点痒。

　　梁信佳从周衍怀里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周衍背着光。

　　这回梁信佳没有说好。她用行动证明——

　　她直接亲了周衍一口。

　　没控制好力度，啵唧一声，亲了周衍一脸的口水。

　　两人在沙发上腻了很久。梁信佳把弄散的头发重新别在耳后。

　　周衍看着她说，“头发别剪了吧。”

　　梁信佳微愣，反问“喜欢长头发吗？”

　　“不是。”周衍摇摇头，重新抱着梁信佳，“好看，是你的话，怎样都好看。”

　　不知是阳光太刺眼，还是周衍的神情太认真。让梁信佳微微晃了神。

　　天渐黑。梁信佳进去收拾衣服，周衍也跟在她身后。他每叠一件衣服，又嫌不满意，把它重新拿出来叠。这一来一回的，又把衣服给翻乱。

　　梁信佳嫌他添乱，把他赶到了外间。

　　等梁信佳整理好东西出去时，周衍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眼底蒙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像是没有睡好。

　　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梁信佳于是只好坐在一旁玩消消乐。一局未罢，身后就传来声音，“不是划这个，另外一个。”

　　梁信佳抬头，周衍早就醒了。一手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绕过梁信佳轻轻滑向手机屏幕。

　　“醒啦。”

　　周衍慵懒答道，“嗯。”

　　出门前，梁信佳围围巾。周衍嫌弃的看了一眼，拿了另外一条，“这个好看。”

　　梁信佳仔细看了看两条围巾，还是觉得自己挑的好，“你选的这条和我衣服不搭。”

　　周衍选的那条围巾是上次梁信佳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他洗了之后，又拿给了梁信佳。

　　梁信佳还想说什么。可周衍已经直接拿着围巾给她围上了，还不忘说道，“这条好看。”

　　折腾了好久。

　　结果刚一到家，李烟又叫她去买盐。

　　梁信佳拿着手机钥匙出门，在门口遇见了张倩如。

　　没和张倩如聊几句，对方一直看着她。梁信佳摸摸自己的脸，“张姨，我脸上有东西吗？”

　　张倩如回神，“没没没，就是张姨觉得你这丫头越长越水灵了。”

　　夸人的话谁不爱听，梁信佳一脸喜色。

　　这一喜色到她买完东西回来后还没消失。李烟看着乐呵呵的梁信佳问，“傻了？”

　　梁信佳捂嘴，摇摇头。手掌下面，嘴角还是扬起的。

　　—

　　接下来的这几天，梁信佳觉得张倩如有点奇怪。

　　每当梁信佳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找东西吃时，抬眼看见的就是张倩如笑眯眯的看着她。“饿了吗？”

　　李烟坐旁边嗑瓜子，“别管她。”

　　那笑容看的梁信佳心里发颤。

　　周衍来她家的次数也多了。不是来借碗就是借酱油。

　　梁信佳白眼一翻，“你怎么总来借东西。”

　　周衍往她耳后轻轻一挠，“我妈叫我来的。”

　　一提到周衍他妈，梁信佳就来劲了。她把周衍悄悄拉进角落，“那个.....”

　　“你觉不觉得你妈最近有点奇怪呀。”

　　周衍挑眉。

　　“我最近老觉得张姨冲我笑的莫名其妙。”

　　“有吗？”

　　“有。”她用力点头。

　　“你别多想。”周衍装得一脸正经，然后话音一转，“她说不定只是觉得你适合当她儿媳妇。”

　　梁信佳气周衍的不正经，可她仔细想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她惶恐道，“你妈不会真发现了吧。”

　　周衍嗤的一笑，“梁信佳你是小学生吧。你还真以为我们俩现在是早恋。还怕被抓？”

　　里面传来李烟和梁有民的说话声。

　　“也不是怕。”

　　梁信佳现在学聪明了，她不抠自己衣服，就爱抠周衍的。周衍看着她不安分的手，打断道，“那就别想了。”

　　梁信佳抬头看他。

　　他看着她眼睛，“知道就知道，我来想办法。”

　　“那我呢。”

　　“你负责想我。”周衍手里还提着一瓶酱油，笑的宜室宜家。那样子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偏偏梁信佳还觉得感动。

　　她把这归咎于自己年龄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周衍从里到外都是黑的，梁信佳还乐呵呵的爬进了他挖的坑。

　　事情终于快忙完了。希望后面能尽量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