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了伞，梁信佳的裤腿还是被雨给溅湿了。她换了套衣服，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西瓜。梁信佳腮帮子鼓鼓的吐着西瓜籽，脑袋里却在想周衍临走前的那个眼神。

　　是有话要说吗？

　　梁信佳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能是他眼神不好吧，她自我安慰道。

　　她突然想起了塞进她袋子里的那包盐。心里不禁郁闷，还要给他送回去。正好西瓜也吃完了，梁信佳双手一捏，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里就起身了。

　　坐在旁边看新闻联播的梁有民抬头问，“你去哪儿？”

　　梁信佳一边在购物袋里翻找着周衍塞进来的盐又一边随口答道，“给张姨送点东西。”

　　“早点回，别赖你张姨家吃饭了。”

　　梁信佳唔了一声，趿着拖鞋出去了。

　　结果，梁信佳还是被拉去吃饭了。她一进门，就被张倩如拉上了饭桌。

　　她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周衍，只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张倩如接过她手中的盐说，“周衍这小子，叫她给我买盐，结果盐没拿回来，还淋了一身雨。

　　“外面雨下的挺大的。”梁信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毕竟是因为她才淋的雨。

　　“是啊，这天也反常，说变就变。”

　　就在她们说话间，周衍从浴室里出来。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湿搭在前额，偶尔滴着水珠。穿了件白色的居家服，肩膀上搭条毛巾。

　　他们有七年没有一起同桌吃过饭。周衍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吃葱蒜。他吃饭的动作极快，却又不显粗鲁，反而很斯文。相比之下，梁信佳在他面前吃饭极其别扭，嘴巴张太大会不会丑，辣椒会不会粘牙上。

　　他吃完后也没有离开，反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直接盯着梁信佳。

　　这下梁信佳更加拘束，一粒粒的往碗里扒着饭。她这吃一碗饭的时间足够她在家里吃三碗。

　　周衍看的梁信佳发怵，到后来菜都不好意思夹。梁信佳正想停筷说吃饱了，周衍轻轻笑了一声，离开了饭桌。

　　梁信佳又一声不吭的继续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张倩如又拉着梁信佳聊天。周衍去厨房里洗碗了。

　　“信佳啊，阿姨问你个事。”张倩如凑过来。

　　“嗯，你问。”

　　梁信佳在小区里又有个别名叫妇女之友。任谁见她都能和她说几句，她也不嫌烦，乖乖的站在哪里，眯着眼睛乖乖听着。

　　“周衍啊，好像有女朋友了。”张倩如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是谁吗？”

　　梁信佳下意识的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周衍系着围裙，垂着眼，洗碗的样子认真极了。灯光打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层金光。

　　第一个出现在梁信佳脑海里的人就是顾蔓之，她不愿去相信，干巴巴挤出了几个字，“我不知道。”

　　张倩如又接着说，“其实啊，阿姨一直以为周衍是喜欢你的，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多合适的一对啊。”

　　梁信佳处于茫然的状态，只听清楚了后面半句话。她勉强的朝张倩如笑了笑，“我俩性格不合适。”

　　“不管怎样，阿姨都是把你当闺女看的。”张倩如摸了摸梁信佳的头。“不过你也这么大了，也该交对象了。”

　　“又喜欢的人了吗？”

　　梁信佳别开视线，支支吾吾的应了声。

　　身后周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了，他半倚在墙上，看着梁信佳那副样子，气极反笑。

　　他把围裙往桌上一放，打开门走了。身后张倩如问他这么晚了去哪？

　　他随口一说，“上班。”

　　张倩如自言自语道，“之前好好的工作不干，回来干这个。”

　　她声音小，梁信佳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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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衍心里憋屈，到了酒吧时，小乐他们已经玩上了。

　　“今晚你不是休息吗？”小乐伸手勾住他脖子。小乐大名赵观乐，长的一副老实人样子，可偏偏笑起来一身匪气。

　　周衍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翘着腿，看了眼旁边的谢亦，“他怎么来了。”

　　“不准我来玩啊。”谢亦一拳锤了过来，“你小子，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知道了吗？”周衍垂着眼帘，懒洋洋的说。

　　“你在北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谢亦想了想又憋出几个字，“你回来她知道了吗？”

　　周衍神情恹恹“早知道了。”

　　“为她回来的？”

　　周衍没搭话了，别开了视线。

　　“得嘞。”谢亦得了个准信，往卡座背上一靠，说道，“她知道你为什么回来吗？不是我说你俩啊，先不说梁信佳她喜不喜欢你，问题是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谢亦又接着说，“你平时挺聪明，怎么一到这事上就发傻了呢？你不问怎么知道她喜不喜你，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周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要你管。”

　　谢亦又笑，“瞧你装的这样子，我都怀疑当初靠我肩上哭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了。”

　　周衍气的一脚直接踢了过去。

　　谢亦躲了几下，接了个电话，笑的嘴都合不拢。他挂了电话，得意忘形的朝周衍说，“我家舒肤佳现在找我，我就不和你这孤寡老人聊天了。”

　　周衍这下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谁都没有想到当初在高考前闹的水火不容的两人，如今连婚都要订了。周衍叹了声气，仰在沙发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错，如今俩人关系会变成这样。

　　这边，顾蔓之从门口进来，直接坐在了周衍边上。她轻轻踢了周衍一下，“你怎么躺这。”

　　周衍阖着眼一动不动。

　　半晌，顾蔓之又说，“我今天碰到你上次身边那姑娘了，她比你有趣多了。”

　　周衍发笑，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有趣两个字来形容梁信佳。不过在他眼里，梁信佳是真的有趣，平时乖的像只猫咪，惹急了也会舞起小爪子来，凶的可爱。

　　他忍不住问，“你们聊天了？”

　　顾蔓之随口应了声“唔，我和她说我喜欢你啊。”

　　周衍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顾蔓之看向他，“我喜欢你啊。”

　　周衍此时心里只有一句我去你的，他后糟牙都快要咬碎了。

　　顾蔓之看着他捏起手机跑出去的样子笑的花枝乱颤，笑完之后才小声嘟囔，“这样才有趣。”

　　深夜的小区里人寥寥无几，月色透亮，余晖笼罩着寂静。周衍站在楼下，看着梁信佳房里熄灭的灯火。手里紧紧的攥着手机，攥的指尖发白。

　　风吹过，拂起他前额的碎发。周衍坐在楼下的扶手倚上，双手搭在椅子上，头微向后仰。

　　天上缀着星星，借着月亮发光的星星。梁信佳之于他，就好比月亮之于星星。从她当年坐在他旁边认真对他说你哭一下吧时，她就成了他的月亮。

　　缀在了他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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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周衍看了眼来电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几秒，最终接通了电话。

　　“你还好吗？”那边风好像很大，哗哗的风声从话筒里出来。

　　周衍深吸了一口气，“就这样呗。”

　　沉默了片刻，“你还回来吗？”

　　“不回去了。”周衍淡声道。“盐城才是我家。”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必要这样来惩罚自己。”那边语速快了些，声音也带着厉色。

　　“沈遇。”周衍喉咙像抵着什么硬块，半晌才挤出完整的一句话，“我真的不去了，我这样挺好的。”

　　沈遇应该喝了不少酒，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半夜打来电话，吐字都吐不清楚。

　　那边久久没有说话。

　　周衍手陡然一松，手机顺着肩膀滑下来，最后砸在椅子上。

　　周衍突然想起了他十岁那年。

　　那年夏天他和谢亦吹牛，说要夜观星象。一次半夜趁大人都睡了，偷偷摸摸的将打着哈欠的梁信佳拉了出来。俩人坐在草坪上，身上裹着毯子看星星。梁信佳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他看着从书上撕下来的星图，对着星空一脸懵逼。它和图上画的完全不一样，碍于面子他乱指一通。结果扭过头时，发现梁信佳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着对他说，“周衍，你好厉害。”

　　那些年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梁信佳总是跟在他身后，在他需要时，对他说声你好厉害。不管他是对是错，她永远信他。

　　可也只有她，相信他。认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波佩，却不知波佩有了菠菜才是大力水手。

　　周衍眼眸微微湿润，抿着唇抬头看向梁信佳房间窗户。一直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笑了笑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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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信佳回家才不过半月，李烟在家里就念叨了闻满好多次，嗔怪梁信佳不带闻满回家吃饭。

　　梁信佳气的直说，“到底谁是你闺女。”

　　李烟瞅她一眼，“我倒希望闻满是我闺女。”

　　“行，我明天就将你闺女给你带回家。”

　　只不过带回家的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