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全都被请到警局做记录。

　　当警察问到杜薇事情原由时，杜薇犹豫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坐在一旁的云昀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也算是知道了杜薇这段时间一直精神恹恹、疲惫不堪的原因。

　　杜薇一直被李向鸣纠缠，李向鸣甚至说当初之所以会和马甜儿在一起，只是单纯的能离杜薇近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避开他？”警察问道，眼角的皱纹加深，心里感叹现在的高中生怎么都这么疯狂。

　　“他拍了照片。”

　　“照片？”警察停下手中记录的笔，“什么照片？”

　　“他拍了一堆和马甜儿在一起时......的照片。”

　　做记录的警察深吸一口气，身子同时往椅背上靠，抬头和旁边站着的警察对视一眼，才问道，“马甜儿是谁？”

　　杜薇没忍说出口。

　　云昀咬着唇，半晌开口，“马甜儿是我们朋友。”

　　“也是高中生？”警察问道。

　　云昀点点头。

　　警察的表情这下更无奈了，直接丢下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说你们高中生，不好好学习成天都在干什么呢？”

　　警察说完，从旁边拿过一叠资料，翻到某一页，又继续道，“今天伤害你们的那个人都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那小子以前把一个跟你们差不多年龄的男生揍得半死。”

　　哪怕已经知道些李向鸣的行径，云昀他们还是不由得一惊。

　　姜子立皱着的眉头加深，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多给李向鸣来上几拳。

　　就在众人沉默下来时，从门外走进个男人四处张望。

　　云昀抬起头，就见父亲眼中满是忧色，朝他们这边飞速赶来。

　　一直在隐藏在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云昀撇着嘴转头扑在父亲怀里，嚎啕大哭。

　　云父心急地抬起云昀的头，刚才在接到警局电话时他吓坏了，以为女儿出了什么事，立马放下工作就跑了过来。

　　“让我我看看你脖子。”

　　云昀稍稍仰起头，只是伤到了表皮，伤口处已经贴上了创口贴。

　　云父“哎呀”一声，拉着云昀忙到警察面前说谢谢。

　　警察笑着附和，然后摊出手指着面前的姜子立，说道，“救你女儿的不是我们，是这位小男生。”

　　姜子立眼角眼皮微跳，他一点也不喜欢“小男生”这个称呼。

　　他的手很快被人握上，抬头就见云父一脸感激地不停对他道谢。然后过了几秒，他眼看着云父的表情从感激一点一点变向惊讶，再到困惑。

　　“你......你不是之前在......”云父很想说出“混混”这个词形容姜子立，可是这很明显不礼貌。

　　姜子立并不知道自己在云父心中的形象，站起身回握云父，“举手之劳。”

　　云父愣了几秒，随即露出笑容又是阵感谢。

　　面对姜子立刚才谦逊、大气的态度，他心里对姜子立的形象顿时来了个180度翻转，直觉得这小孩有气魄，不得了。

　　两人握了半天，直到云昀提醒，云父才赶忙松开，对着警察询问，“伤我女儿那小子呢？”

　　往常云父在云昀面前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形象，但是现在却涌上了怒，气势汹汹地像是要去干架。

　　警察指了指坐在另一方的李向鸣。

　　云父横着脸色就冲了过去，警察以为他要动手，连忙上前制止。

　　云父解释几句，让警察松开他，然后手指着李向鸣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你敢欺负我女儿，就是在试探我的底线，今天我女儿是没事，但你要再敢这样，我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饶过你！”

　　云昀默默在一旁望着父亲放狠话，刚止住的眼泪渐渐又模糊了眼眶。

　　云昀上前拉住父亲的手，再跟警察说了几句，便可以回去了。

　　路过姜子立时，云昀让父亲先在外面等一等，自己则站在姜子立面前，从心底凝聚的千言万语，在开口时只剩下“谢谢”。

　　姜子立嘴角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假装随意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做这种危险的事。”

　　云昀难得乖乖地点了下头，然后跟着父亲离开警局。

　　但姜子立的话，却像是印在了心里，怎么吹都吹不去。

　　剩下的杜薇很快也被家里人接走了，姜母来时，那慌张担心的态度和云父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来，就抓着姜子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姜子立无奈地听着母亲担忧的絮叨，把住母亲的肩，让她先出去等等。

　　姜母委屈地点点头，还是听姜子立的话不舍先回车前等他。

　　等到母亲离开后，姜子立这才来到李向鸣面前，漆黑的瞳孔俯视面前这个正一脸不屑嘲讽警察的人。

　　感受到姜子立的视线，李向鸣抬头回望。

　　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李向鸣慢慢停下放在椅子上一直抖不停的腿，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见面前人举止不再那么轻浮，姜子立这才开口，“要是再动云昀，你会死得很难看。”

　　巨大的压迫力如山洪般挤压着人的神经。

　　李向鸣被震慑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姜子立走远后，他才慢半拍地朝地上吐上一滩口水，眼露不屑。

　　但心底，那种阴影般的恐惧却没有完全消散去。

　　......

　　听闻消息的马甜儿终于在周日上午露面。

　　此时，三人坐在水吧里，与周围喧闹嬉笑的环境天差地别。

　　“这个伤口真的是学长做的么？”马甜儿瞟向云昀脖子上那一片创口贴。

　　云昀点点头，犹豫许久，才说道，“甜儿，你不要再被李向鸣骗了，他......”

　　言语戛然而止，云昀还是没把李向鸣是为了杜薇才接近她这件事说出来。

　　可马甜儿此时的神色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她埋着头哭了很久，久到时间都要静止的时候，她才重新抬起头，脸上的妆已经花了。

　　“可是学长他明明就对我很好。”马甜儿仍不死心，“就只有他愿意陪着我，当我受伤时，只有他二话不说跑到我的面前，安慰我、照顾我，比谁都要温柔。”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杜薇不解道。

　　马甜儿望向杜薇，眼有不甘，“就在暑假的时候，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去找我爸，他却和他的那个女人一起把我赶了出来，让我别再找他了！”

　　马甜儿说到后面更像是在发泄般的嘶吼，“他只爱他的那个女人，他不要我了！”

　　四周传来疑惑的目光。

　　云昀抓住马甜儿的手，轻声安慰，“甜儿，你不要急。”

　　马甜儿一把甩开云昀的手，“我当时给你们打电话，你们都不接，然后我打给我妈，她竟然说我自己活该去找他！”

　　情绪似乎已经失控。

　　云昀和杜薇同时按住马甜儿的手，神色担忧。

　　“你妈妈只是担心你而已。”云昀说道。

　　可马甜儿不光没有平息，反而像被触到了逆鳞，眼中的狠又多了几分，“她成天只知道上班上班，她什么时候担心过我！”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马甜儿脸上，杜薇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胸口不断起伏。

　　“你妈只是为了给你创造更好的环境，不然她同时找那么多份工作是为了什么啊！”

　　马甜儿双眼瞪向杜薇，眼中满是恨意。

　　“你一个大小姐，从小衣食无忧，你懂什么！就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谁都喜欢你，谁都被你给抢走！”马甜儿放声嘶吼，“以前是魏然，现在是学长，谁会愿意和你做朋友！说不定以后你还会把云昀喜欢的人也给抢走！”

　　马甜儿说完，拿上包头也不回地走了，毅然决绝，带着她最后的坚持。

　　杜薇愣在原地，还在回想刚刚马甜儿话里的意思。

　　云昀缓缓坐下身，神色复杂，“魏然是谁？”

　　杜薇先是摇摇头，又猛地双手按在太阳穴，表情中透着一丝痛苦。

　　许久，她才开口，“魏然是以前初中我们班上的男生，我不知道甜儿喜欢他。”

　　......

　　两人离开水吧，气氛全程低迷。

　　云昀还是给马甜儿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对面都没接，到后面直接关机。

　　杜薇右手轻轻放在云昀肩头，“让我去给她慢慢解释。”

　　“可是......”云昀还是不放心。

　　可杜薇就像铁了心，紧闭着唇，摇头让云昀别再纠结他们的事了。

　　云昀只好放弃游说，与人告了别，自己乘上公交车。

　　避开了高峰期，车里空荡荡地，零散坐着几人。

　　窗外天空忽明忽暗，火热的太阳时不时被厚重的云层挡住脸。

　　风顺着耳发向后吹去，云昀和车里其他人一样，无所事事地放空眼神，随着车身轻微晃动。

　　她不知道车子是什么时候停下，也不清楚她又是什么时候下的车。

　　她只是靠着潜意识行动，直到停在三楼与四楼之间的楼道间。

　　透过间距均匀的扶手，云昀亲眼看到，她家对面的小妹妹挽着一个男生走出房门。而随着目光上移，姜子立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在那一刹那，云昀似乎忘了自己抬高的脚步。

　　右脚落下时，踩在悬空处，心里一慌神，整个人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