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死了也值了。

　　叶泠从林榭逐渐变化的眼神里，读取到了以上信息。

　　他无奈地笑了，是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这么单纯的小孩儿。

　　这二十一年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象牙塔里的乖巧孩子吗？能养出这样孩子的家庭，氛围也是格外温馨和洽吧？

　　叶泠看着林榭，忍不住地摸摸他的头：“你怎么看着这么乖啊？”

　　很好欺负的样子。

　　林榭在这个动作下，脑子里已经炸开了花，叶泠这句半无奈半感叹的话语配合这个杀伤力极强的动作，那简直是所有追星少年少女们的终极梦想啊！

　　谁不想被自己的本命这样摸头啊！

　　谁不想被自己的本命这样夸奖啊！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被我摊上了啊？我不会用完了这辈子的运气吧？林榭在心里感动到泪流不止，我真的觉得人生圆满了，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回想这一天，都会给我无尽的勇气。

　　我爱你一辈子啊哥哥！

　　啊啊啊啊啊爱豆真帅真温柔啊啊啊啊啊我语文好差啊我想不出来词汇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恨！

　　呜。

　　行吧

　　偏僻的地方，没有大城市里人多，却也有看见叶泠过于清隽俊逸的容貌而感到好奇的遛弯群众。

　　叶泠扭头看了一眼，有三两个人在不远处望着这边交头接耳，还指指点点的，可能是在探讨他们两个是谁，会不会是明星。

　　也可能是看见还不错的后生，想介绍家里的姑娘当对象。

　　叶泠再看傻成一座雕塑的林榭。

　　叶泠：“先进去吧？”

　　林榭：“啊？”

　　叶泠长叹一口气：“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他眼中带着笑意，不是抱怨，只是有感而发。

　　就像是过年时去亲戚家串门，腼腆的小孩藏在门后面不愿意出来，却时不时张望着，想看新来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等接触了之后，没一会儿就混熟了，然后就扯着他不让走，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

　　叶泠又看了一眼林榭，但愿能一会儿就混熟吧。

　　林榭听见叶泠的话，他超小声地反驳：“不是小孩儿，我二十一了。”

　　声音闷在口罩里，叶泠只听见了少年好像是在嘟囔些什么，具体的内容模糊难辨。

　　但是想想也知道，骄傲卓绝的少年过了十八岁，便不再认为自己是毛头小子，而是有担当有能耐的男子汉。

　　林榭怕是在辩驳自己不是小孩儿。

　　叶泠笑笑，他将右手的袋子换到左手，腾出来后又用右手摸摸林榭的头。触感挺好，细滑，毛茸茸。

　　林榭眼睁睁看着叶泠举起了手，向自己的头上摸去，这个动作放大放慢，林榭瞪大了眼睛。

　　卧槽？我还能被摸第二次？

　　爱豆这么宠粉丝的？

　　诶不对他好像不知道我是他的粉儿……

　　他不会真把我当小孩儿了吧？

　　林榭心情突然变了，他闷闷不乐起来。

　　叶泠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问：“怎么了？心情不好？”摸头摸错了？刚才不还是挺开心的么，哎也是，有人就挺烦别人碰自己的。

　　林榭不再是最开始那般紧张无助，他慢慢地熟悉了跟叶泠的相处，周围没有人群围观，也没有摄像机无死角记录他俩的动作，就像是路上遇见了人，凑巧打个招呼。

　　叶泠的善解人意与随和，还有那话语间满满的儒雅和煦，都给了林榭安全感，他被带入了叶泠的节奏中，不再惧怕出错。对于长大的渴望与急迫，让他在听到自己最重视的人对此发表相反意见时，忍不住地想要反驳。

　　气氛就这样地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是会紧张，但不至于像刚才那般无措。

　　林榭逐渐找回了自己。

　　对于叶泠的问题，他很纠结。

　　摸头杀好像是有点像哄小孩儿了，但是自己又确实很开心。承认开心就是承认自己是小孩儿，说不开心吧又不对。

　　林榭皱着眉，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看见林榭如此，叶泠就知道，这小孩儿没生气，可能还比较开心，但是因为什么事情在犯愁，处于说好或者不好都不太对的两难境地。

　　他轻笑，感觉自己有读心术似的。

　　实在是林榭的情绪都在眼睛里了，有点什么感受就直接展现出来，叶泠不用猜，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岔开这个话题：“先进去吧，你口罩要不要摘了？”

　　林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

　　没化妆啊，他心想，今天的我不是那么好看，而且从飞机上下来没多久，我又吃了东西，总觉得脸现在有点水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再瞅一眼叶泠。啊，爱豆还是这么温润如玉，那诗经怎么说来着，哦哦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话一点没说错啊叶泠完完全全符合这个描述啊！

　　林榭已经开始在心里吹起了彩虹屁，叶泠没听见他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叶泠：“我们先进去吧，把你的东西找地方放下。”

　　林榭忙点头：“嗯嗯嗯！”

　　叶泠：“口罩要不要摘了？闷不闷？已经回来了，一会儿上去了也没人来堵你。”

　　林榭慌乱摇头，怕叶泠不高兴，他又偷看了一眼，补充道：“我我我等上去了再摘吧。”

　　叶泠点点头，见他似乎有点不安，像是担心自己生气的样子，便也接了一句：“没事，我就顺口一提。”

　　其实想看看林榭是什么表情，虽然眼睛很灵动，足够传递出信息了。但是吧，看到整张脸的话，或许能更明确地知道这个小孩儿到底在想什么。

　　像是一张白纸。

　　像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

　　让人很想摸一把，欺负一下。

　　叶泠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身朝酒店门口走去，一只手向后示意林榭跟上。

　　他边走边感叹，自己看上去很可怕吗？不是都夸我温柔随和吗？怎么就林榭见到我的时候，显得我下一秒就要张口吃了他似的？上学时候见到班主任他都没这样吧？

　　叶泠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他一眼。

　　林榭正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没有发现。

　　算了，可能是腼腆吧，慢热。

　　·

　　叶泠和林榭到了租住的楼层之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管后勤的一个工作人员。

　　林榭看了眼叶泠，然后对这人说道：“我刚去外面转了转，尝着这个还挺好吃的，给你们带了一些回来。叶老师帮我一起拿上来的。”

　　工作人员接了过来：“谢谢谢谢，林老师辛苦了，叶老师辛苦了。”

　　林榭闷声道：“没事，未来几天也要你们辛苦了。”

　　工作人员：“应该的应该的。”

　　林榭感觉叶泠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他不知道这个是不是错觉，但是有点不自在。

　　“我先回去了，那个，你把叶老师带去他的房间吧。”林榭想赶紧离开这里，他跟工作人员说完之后，又转身冲叶泠说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叶老师你也先去休息吧。”

　　快速说完之后，不等叶泠回应，他就一溜烟地跑了。

　　叶泠看着他的背影想笑。

　　工作人员悄咪咪打量这两人，看见林榭跑得这么快，还以为是他不想跟叶泠多待。

　　工作人员：哎，话都不想多说两句，这接下里的录制要怎么办哦？不会真的搞成明星现场撕逼吧？或者画面里两人关系尴尬，场外粉丝撕得风生水起？

　　工作人员：“叶老师您的房间在旁边，我带您过去？”

　　叶泠收回了目光，他微笑着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工作人员：“不用不用，我的工作。”

　　·

　　林榭一路小跑绕了个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兜里掏出房卡刷了门。

　　冉清正在给小胖打电话汇报他们当前的状况，就见林榭关门之后快速跑到里面的卧室，直接扑到了床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脸埋在被子上，腿耷拉出床脚悬在半空。

　　“我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表现得这么差劲！”他开始自我检讨，热气在口罩里翻涌，声音有点失真，林榭单手扯下了刚才还死活不愿意摘掉的口罩。

　　他侧着脸，眼睛无神地看着近距离的被面。

　　林榭碎碎念吐槽：“我疯了我居然见到了叶泠，他怎么会来呢？我刚才是不是显得特别傻特别不靠谱？啊我还没跟他解释我不讨厌他我是喜欢他，我喜欢他好久了，啊我为什么没说呢？可是他摸我的头诶！那是不是说明他知道我不讨厌他呢？”

　　“也是哦都是娱乐圈的，知道流言蜚语有多不靠谱，粉丝闹得不可开交但是我又没有闹？对吧？”

　　他翻了个脸，转到另一边：“可是我之前活动上跟他碰面的时候一直不理他，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要是有人这么对我的话，我肯定是不喜欢他的。”

　　“所以说叶泠不喜欢我吗？啊啊啊啊啊啊别啊我是你的粉丝啊你别不喜欢我啊！”

　　冉清拿着手机往卧室门口走，探头进去看看林榭怎么了。

　　小胖在另一边不住地问：“清啊，你怎么了？”

　　冉清：“啊胖哥，那个，林哥刚才回来了，扑到床上开始自闭了。”

　　小胖：“哦没事，估计又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了。不用管他，你照顾好自己啊。”

　　冉清：“……行吧。”

　　小胖：“那边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及时跟我说。如果有什么你拿不准的，也跟我讲，受人欺负的话别怕，直接怼回去。胖哥给你撑着啊！”

　　冉清：“……知道了。”这么说真的好吗？

　　小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好了，我这儿忙去了。”

　　冉清：“胖哥再见。”

　　挂了电话，冉清又瞅瞅林榭。他趴在那里还在碎碎念些什么，声音有点小听不清楚。

　　冉清想了想，出声问道：“林哥你怎么了？”

　　林榭听见声音，半抬起身子扭头：“啊，哦，我没事……哎，哦，我是没事儿……”

　　他蔫唧唧地又趴下了。

　　冉清见他这个样子，哪里是没事儿，分明就是有很大的问题。

　　冉清：“额……林哥要不你跟我说说？我去给你解决？”

　　林榭没精打采的：“你也解决不了啊，我刚看见叶泠了。”

　　冉清：“影帝来这里拍戏？”

　　林榭：“不是啊，他也是嘉宾，跟我一样。”

　　哇哦，冉清在心里给小胖点了个赞，胖哥胆子真大，居然还骗人。

　　林榭突然想到了自己买的东西，他一扭头：“清啊，我给你带了竹筒饭和芭蕉来着，但是我刚才都给导演组的人了……忘了单独给你拿过来一份了。”

　　冉清：“没事儿，我一会儿过去跟他们一起吃。”

　　林榭又倒了回去：“那行吧，还挺好吃的。你先吃两口垫吧垫吧，晚上好像有聚餐，到时候再吃一顿。”

　　冉清：“嗯。林哥，你真的没事啊？”

　　林榭叹了一口气：“我没事啊，小胖有事而已，也不算什么。”反正他作死次数也多，不差这一回。

　　冉清：“……”

　　那我也只能为胖哥默哀了，妹妹并帮不了什么。

　　看见林榭这么丧，毫无动力的样子，冉清无奈地耸耸肩。

　　“啊对，得给林哥看下这个。”她转身去把小客厅里的资料拿了过来，“林哥，我刚才去前台把本市的旅游宣传册和景点图册拿了一份过来，也从网上搜了下本市的信息，打印了一份，你先看一下吧？不知道晚上导演给不给台本，先了解下当地的特色吧？”

　　林榭闻言，胳膊太高，伸直了手臂：“给我吧。”

　　声音低落，但是并不抗拒工作。

　　冉清把东西递到他手上：“那我出去了？你有事叫我啊。”

　　林榭：“好的。”

　　·

　　澜市，紧邻澜沧江，当地少数民族拉祜族，崇拜多神，供奉“厄莎”。

　　拉祜族的《牡帕密帕》记录了厄莎神创世的一切，是拉祜族民间流传最广的一部长篇诗体神话，也是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里的内容之一。

　　不像其他神话故事里的创世神那么唯心主义，厄莎创世以物质为基础。她用自己的汗泥、骨头来造天地，用自己的双眼来制造太阳和月亮。她不是直接变出来东西，而是用种子创造出来芭蕉、葫芦等植物。她还教人们用竹子和木头盖房子，用马鹿角来挖铁矿……人们尊她为神，也以她为英雄。

　　林榭简单地浏览了关于《牡帕密帕》的介绍，除了这个神话传说以外，当地还有哀牢山、千年万亩古茶园、基督教堂等著名景点。

　　冉清找来的资料大致介绍了这些，林榭不清楚导演要拍什么，但是结合节目主题的话，“寻找传统技艺”……

　　林榭：“会不会是这个少数民族的传说啊？而且都列成非遗了。”

　　他思量着：“技艺的话不是指手艺吗？我还以为是找做东西的呢。哦对，拉祜族有自己的图腾，葫芦雕刻、面具、太阳鼓、绣包……”

　　所以闻导到底想拍什么啊？

　　这些东西的话，要怎么拍才会不让观众觉得无聊？

　　林榭翻看着资料：“没有趣味性的话，仅仅依靠传统文化这个噱头，观看者始终是少数。不然就折腾嘉宾？让我们自己找这里的传统技艺？然后去学？”

　　能成为传统技艺的，也不会那么好学吧？录节目也就两三天，怎么都来不及啊？

　　“啊我知道了，”林榭想到了，“学不会也无所谓，看点反正是有了，说不定还能闹出什么洋相来。”

　　林榭啧啧感叹：“都说闻导脾气好，也没说他心眼黑啊。”

　　果然，能当导演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错觉么

　　林榭在房间里看冉清给他找的资料。

　　他之前也和许珩衍、桑夏去过其他的真人秀当飞行嘉宾，竞技类的很累人，山村生活的还好吧比较温馨……其实去的也不多，都是要宣传专辑和新歌的时候，会频繁跑一下通告节目。

　　闻取均是很有名的导演，但是他的方向不是拍戏，是导节目。曾经出过很火热的歌唱选秀节目，后来在菠萝台负责过综艺类的节目。

　　林榭听说过他，只是不曾接触过，不清楚他的风格是什么样的。

　　但是吧，为什么不给台本呢？起码让嘉宾知道下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林榭无聊地翻着宣传册：“不是都说真人秀是有剧本的吗？而且我现在连其他几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还有几个人。

　　这个节目怎么回事啊？如此神秘吗？到底是想走什么路线？

　　解谜？探索？玩游戏？

　　林榭：有点方。

　　他扑腾了个方向，从趴改为躺，头枕着手，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

　　冉清跟导演组人顺便唠了个嗑，看到其他几个嘉宾陆陆续续过来。

　　除了叶泠和林榭以外，还有四个人。

　　她迅速搜索了这四个人的信息，跟刚认识的小姐妹说拜拜，跑楼上找林榭去了。

　　·

　　林榭发完呆之后冲了个澡，头发还在滴水，脖子里挂着个毛巾窝椅子上抠手机。

　　他正在思考怎么给叶泠吹彩虹屁才能清新脱俗、言语诚挚、不尴不尬，又能充分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

　　意外见到了真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动，林榭心里是不断涌出来、止也止不住的喜悦，他很想跟自己的追星小伙伴分享，但是不行，他不能泄露信息。

　　这就很难受了。

　　我蓬勃汹涌的强烈感受，和那丰沛到简直要爆出来的情感，无处发泄。

　　算了，刷个首页打个榜吧。

　　他放弃了编辑新围脖，先打卡签到，超话逛一圈；然后去看下广场有没有傻逼在舞，举报反黑一条龙；回到自己的账号首页看一下，关注的那些图博和个站有没有发什么新的图。

　　卧槽我爱豆真帅！看这下颌线！看这就像藏了漫天星空进去的眼睛！看这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