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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意外中了毒

肉肉喵 16483字 2023-01-15

  王爷的居室叫瞻霁堂,是府邸东边最中央的一座宅子,建筑精美,阔朗大开的院门,雕梁画柱,巧夺天工,蔚然可观。绕过一个巨大的影壁,穿过垂花门,便可看见飞檐重阁,贵精而不贵丽的大院落。

  盛踏雪的确是累了,无心打量眼前的精致摆设,只是放眼过去,所有的家具都是稀罕的金丝楠木,不禁砸舌,再见一架拔步床,便只想扑了过去了事,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敷衍的回过头。“你不是还要进宫面圣?”

  他紧赶慢赶的回来,不就是因为皇上生病了?

  闻人复哪里不知道他的王妃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是在打发他呀,不过也的确是,他这么匆忙的赶回来,的确是为了皇兄。

  “我去去就回。”

  她点头如捣蒜。

  “那有劳王妃给本王更衣了。”

  更衣,她最近已经做得很顺手,这时站在一旁带着一列丫头等着拜见王妃的教习姑姑秀兰一个眼神,站在她下首的秋水和伊人便去了内室,另外两个丫头则出门去了偏间的浴间做准备。

  各个有条不紊,完全不必盛踏雪任何口令动作。

  一等到沐浴出来的闻人复,盛踏雪立刻将丫头们找出来放在小几上的衣衫,依次帮闻人复穿上,一袭紫色四爪金龙蟒袍、一顶紫金冠。双手环过他的腰给他束腰封,再穿上金丝云纹靴,俊美的他霎时让人不敢仰视。

  闻人复亲亲她的脸颊然后出门去了。

  秀兰姑姑领着瞻霁堂一群脸红心跳、羞到想往地里钻的丫头跪在盛踏雪面前。“秀兰领一等下人拜见王妃!”

  “都起来吧,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简单的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了,盛踏雪只留下秋水和伊人替她卸妆,然后痛快的去浴间洗了个香方澡,一等伊人帮她绞干头发,便迫不急待的扑上床。

  原来王府的锦被华褥真的比较舒服,就好像陷入柔软的棉花中一样。

  因为太舒服,她眼皮耷拉的一搭,一个侧身就睡着了。

  一路侍候她回京的秋水和伊人已经清楚她的作息,一个放下绣着成对鸾鸟的帐幔,一个将特制的小块炭墼烧透,在香灰上搁上一片云母,随即将盛踏雪制的冷香丸放在云母上,微火烤焙,缓缓将香气挥发出来。

  侍弄好香炉,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将门拢上,再和另外两个王府的大丫头轮流侍候。

  闻人复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到崇明殿,看见埋首在山堆般奏折中的勋威帝时,便重重的哼了一声。“皇兄十万火急的召臣弟回京,就是为了看皇兄龙精虎猛、勤于国事的样子?”

  闻人复对他这皇兄是有些服气的,政局才堪堪平定了三年,外忧内患皆已解决,一系列的新政将整个朝廷带往欣欣向荣的方向,闻人复相信,这样一桩桩振奋人心的变革,一定能将国家带领到一个新的兴盛高度。

  勋威帝本来就面对着殿门,这宫里头能不经他总管太监通禀就进来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他头也不抬,面上不动声色。“朕不略施手段,你还想在外面游荡到何时?”

  闻人复一屁股坐下,面色阴沉。“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吗?也不想想皇兄可是一国之君,这种玩笑跟放羊的说谎小孩有什么不同?”

  “这是皇弟关心朕的表示吗?”勋威帝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笑容如春风化雨,让人倍感亲切。

  他这皇位也如同历代的皇帝一样,是经过许多要命的大事才坐上去的,但凡成功的条件,本事、性格和运气缺一不可,一路支持着他过来、历经风雨飘摇的,就是这个同母所出的幼弟。

  他对这幼弟诸多疼爱,但凡他有的也不会少了弟弟那一份,唯一的遗憾是弟弟受伤的腿无法痊愈。

  当年因为诸多错综复杂的原因,幼弟的腿伤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后来就连当代神医范一牙都说,要治得受断骨重塑之痛,期间至少两年不能下地,还得日日泡在药桶中,但即使这样,范一牙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让闻人复的腿能与常人无异。

  既然没有把握,他又怎么肯轻易让幼弟白白受苦?这一拖沓,范一牙离了京就不知所踪,一年前幼弟离京说要寻访名医,这一去宛如脱缰野马,他要是不命人告知他自己病危的消息,怕是还不会回来。

  闻人复磨牙道:“你下次再这么危言耸听,威胁我的燕云骑听命于你,看我还认不认你这哥哥!”

  勋威帝被气笑了,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整整袖袍。“出了一趟远门胆子更肥了。”

  闻人复瞥了他一眼,“这不是皇兄惯出来的?”

  “所以,错在朕?”他坐正身体摆出一国之君的威严来。

  可惜,闻人复有看没有理,根本不以为意。

  “朕听说你带了个女子回京?”刚听到消息时他很是惊讶。

  “是,臣弟已娶她为妃。”闻人复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神情,他的马车一到驿站,皇兄的人怕是就把消息传递回皇宫。

  勋威帝微微瞪大眼,他这幼弟是什么脾性他怎么会不知道,向来不近女色,怎么出一趟远门,就带回一个王妃?

  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荒唐!皇室之人的嫁娶竟如此随便,你这是胡来!”

  闻人复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娶都娶了,你能耐我何?

  勋威帝坐不住了,他烦躁得站起来来回踱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堂堂一等亲王,怎么这般儿戏待之?”

  “臣弟的婚事皇兄答应过让臣弟自己作主,臣弟与王妃成亲,大媒请的是河间府刺史夫人,全福人则是致仕的内阁大学士黄渊的夫人,三媒六聘无一疏漏,哪里儿戏看待?”

  “你倒是好算计,当初朕赐婚蔺大学士的千金予你,你借口寻医离京而去,一回来却成了亲,你这是把蔺大学士的颜面丢在地上踩,把朕的脸面置于何地?”

  “皇兄金口承诺我的,你自己去想办法。”他本来就没把赐婚什么的当回事。

  “胡来!”

  “你左不过就是再下一道圣旨,说臣弟我已有妻室,让蔺家姑娘自 由婚配,还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臣弟帮着拟旨?”

  “朕是如此出尔反尔之人?”

  闻人复冷冷一笑,语带警告的道:“皇兄如果坚持要让蔺大学士的千金进臣弟府门,也行,只是,臣弟无法保证她坐着轿子进门,能留有全尸出去!”

  明明他一张脸长得幼嫩,年纪也不大,可那一脸阴沉的威胁还真不能让人忽视,勋威帝心中感到一阵无力,他想压一头这幼弟还真不容易。

  方才他那言笑晏晏根本是假像,他不该以为他出门历练过一年性子会有所改变,自己肯定是被门板夹了脑袋,才会一时生出误解。

  勋威帝意思性的拍了下桌。“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让朕失信于朝臣?”

  “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龙子。”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他任意妄为,皇家出面退了这门亲事,蔺大学士应该会感激他才是。

  勋威帝仰倒。“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这人为什么看着就憋闷,看不见的时候却会想念?他一定是最近国事太少,得多找些事来做才行!

  闻人复走前轻飘飘撂下话。“臣弟择日会带王妃进宫来拜见皇兄和皇后,她胆子小,皇兄莫要吓她。”说完,他慢悠悠的走出殿门,扬长而去。

  勋威帝觉得自己的胸口又被闻人复的话给重击,他长得很骇人吗?那女人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可能因为见他一面就被吓坏了?

  还有,他有说要召见吗?

  慢着,他那有着如清风朗月面貌、其实内里暗藏狠戾的弟弟,居然会怜惜一个女子?他没听错吧?

  “小三子,方才襄亲王的话你重复一遍给朕听。”勋威帝掏了掏耳朵。

  所谓的小三子年纪也不小了,他是勋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自勋威帝幼时便侍候在身边。

  “奴才以为襄亲王这回是得了真心喜爱的女子,方才王爷提到她时,表情都温柔了许多。”

  温柔,这玩意他那弟弟身上有吗?“能让他喜欢的女子会是长得何种模样?朕越来越好奇了。”

  皇宫里千万种颜色,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从来没听说他看上过谁,对待那敢来投怀送抱的,下场尤为凄惨。

  小三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皇上……”

  “你这是怎么了?”

  勋威帝猛地抬头,却看见去而复返的闻人复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御案前。

  “听说皇兄日前得了一小公主,特备下小礼,方才忘了拿出来,这会儿想起,还请皇兄笑纳。”

  勋威帝愣愣的接过闻人复递过来一个小而精致的玩意。“这是什么?”摇着还有咚咚的声音。

  “这叫拨浪鼓,是民间小孩子的玩具。”他记得王妃是这么告诉他的,给皇兄刚出世的公主备礼,也是她提的醒。说完,点个头致意,他的人再度步出殿门。

  他这皇弟居然也懂得待人接物了,居然知道要给未曾谋面的小公主带礼物?

  “小三子,是朕的错觉吗?你有没有觉得襄亲王看似丰润了些,是因为娶妻有人贴心照顾吗?”

  他这幼弟年幼时因为亲眼看见母妃被下毒,受刺激太甚,好长一段时间不思饮食,拒绝任何送到他嘴边的食物,全靠太医用人参吊着他的小命,后来只有自己尝过的食物再一口一口喂给他,他勉为其难会捧个场,给他这皇兄一点面子。

  自己一直担忧这幼弟会夭折,可他还是活过来了,但直到现在,他对食物仍旧提不起兴致。

  勋威帝哪里知道,闻人复回京这一路上,餐饮都是盛踏雪在小心照顾的,她每天会给他做上一锅专属于他的食物,然后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吃光,然后她会给予不等的嘉奖,譬如一个吻,譬如替他揉捏肩膀……

  另一边,闻人复潇洒的出了宫门,归心似箭。

  他对这座从小住到大的巍峨宫殿毫无留恋,他只想回府,这是他头一回有了家的感觉,那冷清清没半点人气的宅子如今不同了,多了那么个人在等着他。

  以前,他看那些下了朝的老臣急急忙忙的回家很不以为然,急什么呢?宅子又不会跑。原来,是因为有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在,一办完事就举步想往家的方向走,回到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儿身边。

  盛踏雪一睡醒,发现外间已经掌灯,隐隐的光透过帐幔一切变得朦胧。

  听见里头声响的秋水和伊人很快进来,一个绑了帐幔,侍候盛踏雪起身,一个递上热热的巾子让她抹脸。

  盛踏雪不喜繁复的穿戴,秋水很简单的替她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再以点翠白玉孔雀簪子束起发丝。

  盛踏雪对秋水的手艺很是满意。

  穿戴妥当后,甄儿端来一盅青花瓷缠枝纹的燕窝盏。

  “王妃,这是晴姨吩咐婢子给送过来的金丝燕窝,说喝了能滋补身子,对女子大有益处。”

  盛踏雪刚睡起,胃口还未开,什么都不想吃,便让她先搁下。

  秋水、伊人是原先就侍候着盛踏雪的两大丫鬟,甄儿、俏儿则是由秀兰姑姑提拔上来的,四人中以秋水最长,便以她为首,至于婵娟则去侍候烟氏了。

  “我睡了多久啊?”盛踏雪开口问道。

  见室内已经摆上红箩炭炭盆,难怪屋里温暖如春,她都忘了京城一入冬就会冷得像冰窖似的,等到第一场大雪下过更是天寒地冻,一夜过去发现被冻死的时有所闻。

  “不到一个时辰。”伊人答道。

  “这王爷的瞻霁堂可有小厨房?”她端起燕窝喝了两口便放下。

  这些日子她总要下厨替食欲不好的闻人复准备两道小菜,倘若这里有小厨房就方便多了。

  “有是有,王妃这是要替王爷准备膳食?”这些日子伊人跟在盛踏雪身边递盐递酱的,厨艺也跟着精进不少。

  说也奇怪,王妃替王爷准备的从来就只是家常饭菜,偏生王爷就是买账,旁的厨娘也试着模仿王妃的手法,可煮出来的菜肴王爷连看也不看。

  如今回到府里,王妃要是也一如之前的下厨做菜,大厨房那十多个厨子怕是没用武之地了。

  盛踏雪想上小厨房看看,才准备跨出门,骤然觉得眼前金星乱迸,噗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旋即倒下。

  若非秋水眼捷手快的用身子护住她,伊人也用力抱住她倾倒的身子,她可能就跌倒在地了。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道黑影疾风般的席卷过来,力道之大让一干婢女全部摔倒在地,盛踏雪的身子则稳稳的落在闻人复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婢女们狼狈的爬起身,以头点地的趴伏在地上,声音发抖,“奴婢该死……”

  闻人复面目狰狞,“来人,去请太医!”

  话落,屋檐上一抹暗影惊现,转瞬即逝。

  同时,闻人复大步流星的抱着昏迷不醒的盛踏雪进入内室,方把人放在床榻上,亲王府中常驻的简太医已经让温故扛在肩上带来了。

  上了年纪的简太医一颗小心肝差点吐出喉口,幸好路上温故已经把事情大致述说了一遍,他一落地就撑起虚软的脚就往内室里去。

  他把着盛踏雪的脉,还未细诊,闻人复的话就砸得他手抖——

  “究竟如何?她为什么会这样?”

  简太医稳住自己,“王爷,请容老臣专心诊断王妃的脉像。”

  闻人复眼神幽暗,喀的一声扳断了金丝楠木的桌角,不作声了。

  见到这一幕,温故自是知道自家王爷有多着急,他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助暗卫一臂之力,好赶紧把太医令带过来,若是王妃有个不好……他捏紧了拳头,不敢再往下想。

  “王妃这是中毒,老臣先给王妃施针,再开个解毒的方子试试。”简太医拿出银针,在盛踏雪身上的几个穴位下针。

  “何毒?可有解?”

  简太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老臣无能,看不出王妃中了何毒。”

  闻人复皱起了眉头。

  “王妃中的毒有些蹊跷,老臣才疏学浅,从未见过。”

  闻人复果断的转身出了瞻霁堂的门。

  再回来,他抓过简太医已经开好、墨迹还未干透的方子扔给温故,“去库房找,库房没有的药材进宫去要!”

  温故看着他手里抓着的碧绿瓶子,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一根指头指着那瓶子直摇头——那是大还金丹,世间只此一颗,是当年范神医要离去时,留下给王爷做救命之用。范神医说他就剩那么一颗金丹,因为少了两味药,这三十年间再无人可炼制,若非情况紧急,命悬一线,能不用就不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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