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眨眨眼睛，像变魔术一样变出另一条羊毛小龙，熟练地把小龙缠在小鸟身上，然后把新鲜出炉的小挂件递给戚砚越。

　　一凤一龙头碰着头, 简直像在自己的孩子。慕枫轻啧一声, 被自己的无端联想吓到浑身一颤，恶寒地移开目光。

　　东洲临海靠近凡人地界, 是修真界边境, 这里灵气稀薄, 少有高阶修士来此，各城最高的不过金丹期。不过桉城和东洲其他地界还是有所差别的，此地盛产桉叶，常有丹修来桉城采购上好品质的桉叶。

　　桉叶是炼制静心丸和凝气丸的主药，这两种低阶丹药，作为金丹以下修士的日常消耗品，用量极大，也是药宗最赚钱的两个项目，每到桉叶落叶季，不论是药宗还是散修丹修，都会来桉城进货。

　　此时正值落叶季，各家商户都将自家的桉叶摆出来，街上满是桉叶的清香味，陆晏走在街上，看见好些个穿着门派服的弟子蹲在地上跟老板讨价还价。

　　戚砚越：“桉城有一棵十万年老桉树，因为他在所以只有桉城才能韵养出极品的桉叶。”

　　他同陆晏走在桉城街上，为避免麻烦，他俩衣着做了遮掩换成人修流行的黑色劲装。

　　“十万年？也算是上古种了。”陆晏轻轻点头。

　　他隐下龙角，金眸也幻化为黑色，看起来愈加沉静清冷，但腰间挂着的“龙盘小鸟”挂饰又将这冷感稍稍减了些。

　　“算是，他在上古时期还只是种子未曾发芽，躲过了神魔大战，他生长的那片土地有幸沐浴神血，他以此得了灵智，草木一族是长生种，生出灵智便能慢吞吞吸收天地灵气增长修为，几乎没有瓶颈，连登仙位都无需渡雷劫。”戚砚越牵着陆晏的手，语调缓缓，他腰间也挂着和陆晏同样款式的小挂件，小红鸟颜色鲜艳，白龙精致有神，两者交缠起来分外和谐。

　　“所以他是觉得太慢了才打算走功德一路吗？”陆晏问。

　　“是。”戚砚越含笑，表情却带着几分讥讽，“上古一战后，九州气运选中人族做新主人，妖族不得不退避三舍，以求自保，桉灵狡诈，早早押宝了人族。”

　　神魔大战是两族为了争夺九州，但最后却是两败俱伤，只得双双退出九州；此后万年，妖族仗着实力强横霸占九州，成为九州新主，妖族生性狂暴，便是神魔在时也是九州一霸，他们在九州横行霸道，但妖族也并非钢板一块，反而是各自为政，分为三大派系。

　　以凤凰为首的飞禽、以白虎为首的走兽，以及龙族。

　　三方斗的你死我活之际，龙族却率先退出战局宣布避世，划了个地盘带着玄武一起做缩头乌龟，另外两方嘲笑龙族，然后开启更激烈的斗争，但随后两方很快发现族中新生妖数量骤降，降生的也大多资质较差，在这么下去，妖族危矣！

　　打听来打听去，两方才知道怎么回事——龙族早他/妈知道出事了，这才避世。

　　龙族诞育子嗣本就困难，打架的时候族中刚好有一白龙怀孕了，族中长辈排队给小白龙准备礼物，结果生下来一看——死蛋。

　　天道警告！

　　龙王去海里把玄龟挖出来算了一卦，才知接下来是人族大兴的运势！若是个体，逆天便逆天了，自己逍遥快活才算畅快，可若肩负一族运势性命，便容不得龙王任性了。

　　龙王率先带族避世，退出九州争端，但即便如此，整整千年，龙族未曾有过新生儿，直到龙王刨出龙珠，用龙珠给气运之子疗伤养血，龙族才又有小龙降生，但资质却已经大不如从前，从出生既渡劫降到合体期、化身期，甚至连肉身强度都在下降。

　　玄龟的卦象显示，此劫并非龙族劫难，而是龙王之劫。

　　彼时，气运之子身怀龙珠，受龙王龙珠韵养，修为节节攀升，已经可以单挑妖族皇者，唯独——唯独缺了把趁手的兵器。

　　气运之子命悬一线时受龙王鼎力相助，他感激不尽，当龙王邀约自是莫敢不从，他同龙王一起进入魔族秘境，秘境凶险非凡，尚有魔将级魔族镇守，龙王失了龙珠，战斗力大减，很快身受重伤，已是不能再逃。

　　龙王说：“趁我还没死，你可别浪费了上好的材料，龙骨为剑胚、龙筋做剑脉、龙血……龙鳞……龙角……此剑，可‘斩龙’。”

　　第一把斩龙剑，是龙王自己炼了自己。

　　气运之子得此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登上仙位，自此人族大兴。

　　而桉灵早早押宝，将自身修为化为桉叶福泽人族修炼，待气运大盛，人族掌管九州，桉灵得到泼天功德，险些登得仙位。

　　“可惜，人族气运兴盛，修炼却乃逆天而为，他助人族有功，天道降下功德，但助人族修炼便是忤逆天道，天道自然降下了天罚，”戚砚越看向陆晏，“人族总说天道偏爱某一种族，却不知自己才是被偏爱的那个。”

　　龙族肉身强横，凤族拥有不死之身，可在天道眼中，他们不过是人族入药炼器的物件。

　　桉灵看透了这点，却忘了龙王的下场。

　　一个物件，怎可因做了该做的事而成仙呢？

　　戚砚越看向陆晏，他轻叹一声：“现下也到了地方，晏晏总该告诉我是来找谁的吧？”

　　陆晏那日知道时间一晃过了两年，急匆匆赶到九澜峰，见到空无一人的峰头，便拿出一枚龟壳算卦，算到了地方即刻出发，半分也未耽搁。

　　慕枫听闻他俩要走，担心自己的魔气没人治了，便强行跟上来，并承诺一路花费都由他来支付。陆晏没告诉过他为何要来这儿，但戚砚越却品出几分不对来。

　　上古龙王那段以身献祭的历史在所有族群中都是秘辛，但作为凤主的戚砚越却不可能不知道。

　　他家晏晏是白龙，还长了一双和上古龙王一样的金眸，破壳就有渡劫期修为，符合上古龙族标准，陆晏身份为何，不言而喻。

　　陆晏面露恍然：“所以，你是以为我要寻死，才一直在路上磨蹭耽搁的？”

　　他手指摸了摸腰间的小红鸟挂饰，眉头微皱：“你不诚心。”

　　“这个绝对是诚心诚意！”戚砚越急忙道。

　　把自己送给晏晏这件事他怎么可能有半分虚情假意！

　　戚砚越慌乱解释着，若非陆晏用力量将此处扭曲，怕是街上的人都要盯着他们看了。

　　“你这般猜测，为何不阻止我？”陆晏歪头。

　　戚砚越眼神游移，当然是找机会弄死气运之子。

　　像是踩到了戚砚越心中所想，陆晏又问：“你要杀气运之子，不怕凤族因此灭族？”

　　“灭了正好。”戚砚越半垂下头，他捏着陆晏的手指，一副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我就是不改的模样。

　　“别说气话，”陆晏拉着戚砚越继续向前，状似不经意地说，“当年龙王为了算出气运之子究竟是谁，把唯一一只上古玄龟的龟壳扒了下来，等算完是谁龟壳都碎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谁是气运之子。”

　　陆晏回头，眉目含笑：“我听族中长辈说，东洲每百年便有一处桃花秘境开放，此秘境是桃花仙人精心炼制的，风景独好，里面有棵姻缘树，通过考验便能窥见有缘人的模样，我先前算过日子了，就是最近几日开。”

　　“此前我要来这儿，是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有没有这么灵。”

　　戚砚越喉咙发紧：“那……现在呢。”

　　“可能是确认一下？”

　　“确认？”

　　陆晏故作沉吟：“确认你是不是我的有缘凤。”

　　随后话锋一转：“骗你的，缘分不过人族诓骗迷惑自己的法子，我才不信。”

　　“是不是、可不可，不是旁人来说的，他们也算不得数。”

　　陆晏望着戚砚越，目光坚定，眼眸灿若星辰，仿佛发着光。

　　“唯心中所愿——”

　　“一往无前。”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越：当场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