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不大，但是属于附一中的范围可就大了。

　　柳恒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陈檬，她应该都不在学校里面。

　　他不免有些担心，陈檬非常怕冷，学校里面还好一些好歹有建筑物挡着，到了学校外面冷风嗖嗖的。

　　今年冬天据说是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偏偏让陈檬给赶上了。

　　陈檬是冷是真的冷，她在外面拿着扫帚就哆嗦。

　　跟她一起扫雪的是夏冰，她就最喜欢笑话陈檬：“不行，我也快要冻死了，这个鬼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都零下十几度了。”

　　今年就是特别冷，到了十一月份开始，就下了第一场雪，家里就开始用起炕来。

　　方慧茹跟唐老两人干脆搬回到燕大家属楼那边居住，家属楼好歹从十二月份开始供暖，虽说暖气烧的不旺，但是比凉飕飕的大屋子要好一些。

　　自从方慧茹跟唐老回了教职工大院，屋子里面也冷清了起来，葡萄藤都看上去孤零零的，唐老种的大白菜和大萝卜在冬天丰收了，到冬至那天，炖了好大一锅羊肉萝卜，邀请了苏瑾一家来吃饭，并送给街坊四邻以及大院里面相处比较好的邻居了一些。

　　恰好那天孟年去外地表演去了，便没有来，苏瑾带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过来的，这应该就是苏瑾的男朋友了。

　　对方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妻子很早得了癌症过世，现在孩子还不大，小姑娘也看过苏瑾以前拍的电视剧，挺喜欢她的，说不定过完年就会结婚。

　　看见陈檬，苏瑾不由得又感慨起来，孩子长大起来还真快。

　　很快就要过年，过完年陈檬都要参加高考了，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小学生呢。

　　陈檬感觉到孟年似乎故意躲着她，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人长大以后，总会有秘密的，孟年的秘密只会分享给他自己希望听到的人听。

　　沈间好久没来，听说这段时间在给产品过审，各种泡实验室。

　　张蔷来信说，她那边也在积极准备高考了，妈妈在新安开的培训学校也渐渐上了轨道，而且也交往了一个固定的男朋友，她倒是不反对妈妈谈恋爱，只是想要妈妈找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而已。

　　陈檬跟张蔷通信的频率，从刚开始的半个月一次，减少到一个月一次，大家为了应付考试，时间紧张起来，陈檬都是趴在被窝里面，偷偷给张蔷写回信的。

　　“陈檬，放学以后你别走。”夏冰比了个手势，悄悄的跟陈檬说道：“宿舍的几个都说好了，咱们放学以后去弄点好吃的。”

　　说道好吃的几个字，夏冰这脸上都放出异样的光彩出来。

　　“啊，能有什么好吃的，你们都不回家啊？”陈檬停下手中的活。

　　夏冰比陈檬大了足足两岁，站在一起还差不多高呢，按陈檬的个子，以后可得冲着一米七往上长，她有些羡慕的看着脸蛋白白净净，到了夏天还不红脸蛋的陈檬，人家的手怎么就那么细那么嫩呢，到了冬天都不涨冻疮，可见从小是不下水干活的。

　　现在谁家里没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的，就陈檬命最好，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父母的疼爱都是她一个人的，什么好吃的她没有吃过啊。

　　“也不是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现在下雪好多地方都不好走，我们住的远的这几天商量着晚上一起吃个火锅，蔡佳敏从理科班找人借来了一个炉子，又找来一口锅，咱们买来了方便面，又去菜市场买了大白菜和火腿肠，等下了课找个地方打边炉，上次咱们也在小树林里面煮过东西了，方便面火腿肠大白菜年糕辣白菜，什么都往里面丢进去，煮出来味道可真好吃。”

　　说完脸上露出来神往出来，这年头已经不是六七十年代，不存在能不能吃饱的问题了，。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是怎么吃怎么都吃不饱的，这可不是好几天没有吃过带汤水的东西，大家都馋啊，说道这里夏冰感觉自己的唾液分泌都比平常多了。

　　陈檬刚想问问怎么就不在学校外面找个餐馆吃涮羊肉，然后就看见一排排关门闭户的餐馆，这年头真是连餐馆都不营业了。

　　她有些意动，但是今天没有跟妈妈报备：“我今天得回家，不行我下周参加，你们下周周末不回去就叫上我。”

　　小女孩乖乖的样子，没心没肺的，夏冰没忍住捏了一把她胶原蛋白充足的脸蛋：“咱们说好了，下周就别回家了，每次宿舍就缺你跟……”

　　王华也是不参加的。

　　而且王华最近摊上了大事情，最近都不在学校。

　　看见陈檬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脚底还穿着厚底的雪地靴，手里头戴着棉手套，还冷得不行，另一个同学就笑道：“你们南方人不是很抗冻吗？”

　　陈檬狂摇头：“那我绝对是个例外，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我妈都给我放好几个热水袋的，而且我们南方真的没有这么大的雪，昨天我出门买饭的时候才开始下雪，等我打完饭，雪就堆这么厚了，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最起码要一个晚上才能堆起来这么厚的一层雪。”

　　“那你们南方白天下了雪怎么办？”

　　“白天下雪了，就化了呀。”

　　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时候，也不怪陈檬这么怕冷，今年的冬天又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家里面在这个时候都开始烧炭火，以前在县城读书的时候是走读，班上住在县城里面的同学，每天早上过去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个自制的小炉子，还会带一小筐子木炭，以前陈檬就会带上一个这样的小炉子，然后自己往里面填木炭，一天到晚都会烤的身上暖烘烘的。

　　现在是寄宿，自然也就不方便在学校生火了。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学校的保送名额。

　　“柳恒早就确定了保送名额，哎，人家怎么那么厉害，他考试的成绩一直都是年纪第一名，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能够撼动柳恒第一的位置，不过咱们文科班也出了个人才，就是你们宿舍的王华啊，她成绩很好的，不过她这次就麻烦了，好像是替考被人给举报了。”

　　听说王华给人替考，陈檬惊呼了一声，虽然说跟王华不算是很熟，但是她对王华的印象还不错。

　　王华一向在宿舍特立独行，跟宿舍的其他小姐妹们打交道也比较少，陈檬虽然跟她上下铺住着，不过也仅限于知道她是一个不太好打交道的人而已。

　　至于王华的成绩好，这个陈檬是早就听说了的，学校一直有传闻，理科班的柳恒，文科班的王华，是学生里最厉害的尖子生。

　　这样的人怎么会涉及到舞弊？

　　陈檬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王华那张不苟言笑、油盐不进的脸来，她觉得一个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冷漠，王华仿佛是一本，翻开了以后，里面应该有许多许多的故事。

　　小姑娘们都喜欢聊人家的八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的故事总是很好听的。

　　“王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件事情牵连很广，包括燕大负责招生的老教授都牵扯其中了。”

　　见陈檬不信，夏冰急了：“内部消息，这事儿铁板上钉钉了，现在连燕大的一个老教授都牵扯出来了，这一期燕大自主招生组的组长。”

　　等等，燕大自主招生组的组长……

　　陈檬想起来一件事，燕大自主招生组的组长不是她外公唐老爷子么？

　　如果这事儿仅仅当做一个八卦听听就算了，但是涉及到唐老爷子，就牵扯到陈檬的心了。

　　她知道这种事情一旦牵扯起来，面就广了，不仅仅当事人会有牵连，就连跟当事人无关、跟事件有关联的那些人，都会受到影响。

　　别人不关她事，但是外公是她的亲人啊！

　　这么冷的天气，要是外公出了点事情怎么办，唐老有高血压，这种病人最怕天冷的时候了。

　　陈檬顾不得其他，这件事情既然涉及到了外公，她肯定是要搞清楚的，谁知道一转身，没有看清楚路的她，一脚就踩在雪堆上面。

　　夏冰刚想要提醒陈檬，谁知道陈檬一脚就踩了下去，直接踩到雪堆上面。

　　这堆雪堆在那里也不知道多久了，都已经开始凝固，踩上去就会打滑，随着一声惊呼，陈檬就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平衡。

　　与此同时，被一双手紧紧的拉住了手臂，幸好这人是柳恒，男孩子的体重比女孩子要重上许多，及时在她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柳恒跟她两人齐齐往雪堆上面飞了过去。

　　陈檬就跌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面。

　　“咳咳。”柳恒发出一声闷咳嗽。

　　“谢谢你。”陈檬还从没有跟男生这么亲密过，她是直接趴到了柳恒身上，旁边几个坏坏的男生，甚至都在吹口哨发出尖叫了。

　　她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柳恒盯着她红红的耳垂，分了一会儿神。

　　陈檬发现他的手还放在她肩头，刚才为了护住她，柳恒是自己垫在下面当人肉沙包了，双手还紧紧的扣住她的肩膀，这是特别亲密的姿势了。

　　柳恒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少年人的表情，耳根有一点点的微红。

　　随之很快就定了定神，他强装着淡定，将自己的情绪很努力的压制下去。

　　但是少年人，对于欢喜的压制，哪里是他能轻易控制的。

　　即便是柳恒不说，学校关于金童玉女的传说，都已经是沸沸扬扬的了，这些柳恒都知道，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听说完那些不靠谱的传言以后，并没有解释或是阻止，他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欢喜。

　　陈檬急的挠头，她想要爬起来，但是肩膀让柳恒牢牢的扣住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明显在提示他，谁知道柳恒就是不为所动。

　　现在陈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希望柳恒不要太较真了，但是他好像没有松开的意思……

　　“柳恒同学，麻烦松开一下。”

　　同学很惊讶的看着柳恒过来，扶住了陈檬，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看不见动作，但是看得清楚柳恒对陈檬倒是很亲密的。

　　跟传说中的一样哎。

　　学校里面关于这对金童玉女的传言很多，大部分都不是很靠谱，只有眼睛见到的是真的。

　　柳恒的嗓音非常清澈好听：“你没事吧，我过来是来找你的，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陈檬吃惊的看着他。

　　柳恒继续说：“我被保送到燕京大学了，得到这个消息，我第一个就是想要告诉你。”

　　陈檬就更吃惊了，大眼睛瞪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迷茫：跟我有关系么？

　　他这么兴冲冲的过来，原来是想要告诉她，他被保送了。

　　其实陈檬也不觉得意外，即便是柳恒不被保送，以他的实力，几乎所有的学校都是能上到的。

　　她点点头，说了一句“恭喜”，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面有东西在流淌着。

　　她不是很高兴，岂止是不高兴，她的心情现在是糟糕透顶。

　　两人离的特别近，幸好柳恒扶住的是她的肩膀，不至于特别尴尬，但是陈檬的耳尖都红了，她匆匆道了一声谢，就想往回走。

　　今天是周日，扫完雪就可以回家了，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恒离得近了，才注意到陈檬的眼睛都红了，眼眶里面还有泪花，她的手从手套里面弄出来，冰凉冰凉的。

　　他有些担心：“怎么了？”

　　本来心情是不错的，看见陈檬这个样子，他的心情就不好了。

　　陈檬没有说话，头一低，整个人都埋在了柳恒制造出来的阴影里，头顶上的几根呆毛迎风飞翔着。

　　看着就充满了傻气。

　　虽然不知道陈檬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但是，什么事情到了柳恒这里，都不是事情，他顺手拉了陈檬一把：“到底怎么了，可以给我说说吗？”

　　陈檬不太想理他。

　　柳恒的意图太过于强烈，有时候周日她放学了，柳恒也跟着她一起回去，弄得家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柳恒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却是很清楚自己对柳恒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既然对人家没有这个意思，就不要招惹人家。

　　好在，从学校回去也不是很远。

　　陈檬回到家里以后，发现家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她猜想爸妈应该是回燕大家属楼了，又急匆匆地往燕大家属楼赶。

　　这一路上积雪正在融化，陈檬感觉脚底下冰冰的，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外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但脚底真的太冰凉了，她知道是自己的鞋子里面进水了。

　　这要是平时她绝对忍不了，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陈檬刚进燕大，就被人给叫住了。

　　“哎哟，乖宝，你怎么回来了呀，咱们啥也别说了，回家回家，你看看你冻成这个样子，别担心外公的事情了，他老人家上面有人保住他，再说了现在查的是燕大舞弊，跟你外公关系并不大的，我家老头说最多三天就回家啦！”原来是刘婶。

　　这刘婶家里在学校有些关系，大概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现在这事儿在燕大比在附中传播的要广影响还要大，燕大这边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刘奶奶，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外公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这次怎么会出面搞自招？”

　　“好孩子，你先别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我知道的时候大家伙都听说了，不说了我在外面买了点菜，回家给你外婆他们包点饺子去，一个个的都不准备吃饭了吗，走走走，跟我回去，这一路上我慢慢跟你讲。”

　　原来这替考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马晓晨。

　　当初一封举报信是直接举报到了京市教育局，保送的事情可大可小，教育局直接派人过来查，一查就查到了许多漏洞，这个时候又来了举报信，举报马晓晨中考舞弊，并且直接指出来替考人就是王华。

　　王华是不是无辜的旁人当然现在还不清楚，现在王华也被卷进这场官司里面，也被隔离调查了。

　　偏偏这谁都有事，就是马晓晨跟没事人一样，现在附一中那边只听说王华出事，可没人知道马晓晨才是这个案件中的主角。

　　看来马晓晨那边的关系挺硬的，事情都推到了王华头上。

　　现在事情对王华很不利，马晓晨家里编出来一套说辞，全部都指向王华，这事儿如果上面不插手，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的话，八成是要由王华背黑锅了。

　　陈檬实在是想不通王华为什么会接受这笔钱，帮别人替考，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再说了，王华其实早就惦记到了自招的名额，若是能够被燕大自招，高三下学期一整个学期几乎都不用上课了，用这个时间，给外校的高三学生做补习都能挣不少钱。

　　所以，这事儿并不合乎逻辑。

　　但是，马晓晨这次替考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听刘婶言之凿凿：“这么严重的替考事件，是上面直接派来的非相关人员进行的调查，这一查，就查出来马晓晨高中这几年的成绩全部都是舞弊得来的，调查组的老师单独给她做了一次考试，考试的结果是真的不好，一点都不好，在咱们附一垫底都算抬举她了。”

　　陈檬愕然：“这个样子吗？”

　　刘婶很笃定的说道：“总而言之，马家这回是害人不浅，现在虽然马家的人还没有被调查，估计院里面有自己的看来，真看不出来他们家手眼通天，竟然干出来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好歹也是干教育的，怎么就这么没有道德心，在中考跟高考上下手，这年头人还真行，真行啊。”

　　说完，耸耸肩，本身王华跟柳恒一样，是学校当之无愧的学霸，自招进燕京大学的可能性是百分百，但是，如果马晓晨家里也盯上了自招的名额，花钱请王华舞弊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现在的学校都是严进宽出，只要能进大学，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毕业论文、期末考试这些，哪有高考跟自招的难度这么大啊。

　　看来马晓晨家里在准备高考这方面确实下了狠功夫。

　　无论是王华也好，马晓晨也罢，这些人跟陈檬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唐老，她势必是要把事情问清楚的。

　　“那你知道我外公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也从没有接过自招招生这种事情啊。”

　　“哎哟，你外公那个人怎么闲得住啊，这次本来是文学院一个老教授负责的，谁知道天气太冷，对方说是发了哮喘，送到医院去住院去了，这不是没有办法，又要找一个资深一些的老教授，就想到了你外公唐老爷子，当时谁能料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