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肖敏把东西都打了个包，陈小凤还把家里唯一一个皮质的行李箱给她拿了过来装东西。

　　有了这个皮箱就便利多了，至少可以拖，还很能塞，冬天的衣服挤挤还能空出来很多位置。

　　出发之前肖敏把家里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缺什么漏什么，终于安下心来。

　　知道媳妇要出远门，去京市过年呢，陈老太太打起精神来自己炒了好多花生，自己家地里面种出来的花生个个都饱满，炒出来贼香，老太太还记得唐老爷子喜欢吃这种香香的花生，必须是自己家里炒的。

　　所以这老太太，真的是半夜就起来忙活拉。

　　另外还有一块卤牛肉，这玩意儿平常也没人舍得吃，陈老太太托人从县城里面买来的，足足两斤，切成薄薄的片子，叫孩子们带着在火车上吃。

　　肖敏心说到了省城还要补给，这块卤牛肉她就带了半斤，其他的还是放在老太太这里，她真怕是到了京市吃的还没有吃完，这些路上吃的东西到时候宰家里还要继续着吃。

　　都是老人家的心思，穷家富路，她怕孩子们在路上饿着了，以前陈小凤去广州的时候，那会儿家里没钱也没有置办什么好东西，但是老太太也是凑齐了最好的东西给小凤带着在车上吃的。

　　还有一些都是平常老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煮成了茶叶蛋，面粉做了成大馒头，都是给他们带到车上吃的。

　　陈大嫂也把家里的两袋开心果跟腰果拿了出来，本来这些是肖敏给他们过年的……

　　“都拿着，这些东西带到北京给亲家尝尝，咱们现在能够吃到大白米饭，对亏了唐老当时的努力啊。”

　　“大嫂，这些东西你可都收回去吧，路上我带着有东西呢，这些你拿回去给孩子们过年吃。”陈大嫂家里三个姑娘，过年过节就这点子零食吃吃，也是不够的，再多的东西都耐不住孩子多。

　　陈大嫂给的东西是拒绝了，不过最后她非要逮一只鸡给肖敏拎着。

　　肖敏哭笑不得：“我这样赶火车赶汽车的，带着鸡真的不方便啊。”

　　陈大哥也觉得陈大嫂怎么搞的跟逛集市一样，带着鸡去京市不是搞笑呢么：“你看看你这哪里像话了，你让肖敏怎么出门啊，这肯定不行的。”于是给陈檬给了一个小红包，说是给孩子路上买东西吃的，陈二哥也给了一个，看来是兄弟两个商量好了的。

　　肖敏笑着把老人煮的茶叶蛋，跟大馒头、卤肉牛给收下来了，两个哥哥给的红包也收下来了，其他的东西都没有拿。

　　儿子们平时虽然发财，但是老人也不愿意要孩子们给的钱，所以老人也拮据，恨不得把身上最好的东西都掏出来，给到孩子们带路上吃才好。

　　“娘，这火车上有盒饭买，咱们身上揣了这么多东西干啥呢。”

　　“外面的东西再好哪有家里的东西好，要是万一路上没人卖那个什么盒饭呢，咱们备着这些，你要是不喜欢吃就不吃，大冷天的吃馒头是不好，但是以前没钱的时候，想这一口细粮吃吃都没有呢，你不看看小凤上学去的那几年，家里苦的呀，我做梦都能梦见包谷渣滓煮的粥，还别说大馒头了，大馒头都是小凤工作了以后，在医院食堂买来带给我吃的，那会儿我就在想，要是顿顿都有馒头吃，该是干部的生活了吧，没成想现在真的顿顿都有馒头吃，还有肉吃，这都是你啊，都是你给村里面带来的。”

　　陈老太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拉住肖敏的手，生怕人走了一样，眼眶都红了：“大家都说你是能干的，我们小军娶了你啊，真是八辈子的福气。”本来还想说一句要是能给我填个孙子就更好，但是话到嘴边看了看陈小军的眼神，还是别说了，儿子不喜欢听。

　　老人家都喜欢催生，特别是肖敏这样生了闺女的，在农村，无子就是大不孝。

　　不过想想有这么可爱的乖宝，从她出生以后，陈家就处处都是好事情。

　　陈檬抱着她的宝贝猫儿，也很舍不得爷爷奶奶。

　　从出生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老太太帮忙带孩子，只是因为后来赵菊跟二哥闹离婚，加上老人家真是年纪大了，到现在这把年纪也带不动孙女了，就是再喜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老人家对孩子的喜欢还是不减的，摸了摸乖宝漂亮的小脸蛋，老人家真是不舍得啊，这孩子从出生以后就没有离开过家里呢：“我的乖宝，去京市看看外公外婆，还是要回来的呀。”

　　陈檬抬起头，十分不解的看着奶奶，奶奶怎么会说这种话呢，难道说她去了京市，就不回来了吗。

　　她歪着脑袋：“奶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还有给你讲去京市的故事，等以后火车开到了县城里面，也带你去京市玩啊。”

　　昨天晚上她问妈妈为什么不带爷爷奶奶去京市玩，妈妈说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去京市，这是不是代表如果以后火车开到了县城，奶奶就能去京市玩了呢。

　　乖宝也好想奶奶一同去京市玩呢！

　　陈老太低头看着孙女，心说孙女真是没有白疼啊，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奶奶呢，奶奶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舒适极了。

　　“我的乖宝宝，就等着你们这代人出息了，奶奶也能跟着沾沾光呢！”

　　陈檬很认真的给奶奶做保证：“那以后乖宝好好学习，给国家盖铁路，让奶奶也能到京市去。”

　　老太太就格外高兴了，孙女有志气是大好事，她当然不会泼凉水，老太太还叮嘱她去了别玩野了记得回来。

　　肖敏眼皮子一跳，这婆婆看着是开明，其实也是防着她呢，怕她回了京市长了眼界就不肯回来了。

　　她再三保证肯定会回来的，这趟去京市就是过个年，等以后家里有条件了，把老太太也带到京市去看看主席。

　　老人家知道主席不在了，还说她是瞎说。

　　肖敏于是说给她听，主席在水晶棺里面躺着好着呢，花钱买了门票就能进去。

　　老太太嫌她说着话实在是太不尊敬了，瞪眼睛瞪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感受到花钱买票就能看主席的惊愕感。

　　今年因为要去京市过年，老三家里就没有办什么年货了，但是其他两房的孩子们还是要过年的。

　　肖敏给沈间留下来了吃的喝的，还留了五十块钱，沈间没要，他自己都能挣钱了，其实从读高中开始他就没有花过家里的钱，大人知道他懂事，但是都要过年了，压岁钱也是要要的吧，再说沈间这段时间忙着厂子里面的事情，多少都吃了点苦头。

　　他们一家人都走了，把沈间一个人留在家里，他这段时间自己吃饭，煮饭都不好煮了。

　　肖敏还有些担心。

　　人虽然走了，但是压岁钱还是提前给，肖敏给家里的孩子们一人一个五块钱的大红封，当然家里的两个孩子也有。

　　至于肖军那里她没有额外送东西了，当初买电视机的时候给肖军也买了一台，陈老太太另外带了自己家里磨的豆腐过去给亲家。

　　肖军这边也有回礼，送了陈檬母女两个一人一条狐皮围脖，陈檬围着微博的样子显得格外灵动，这肯定是给娘儿两去京市的时候带的，肖军听人家说京市冷的很。

　　另外给老太太送了十斤野味，这两年陈小军没有那么勤快去山上打猎，倒是害家里人少吃到了不少野味，老太太有点馋这个口味，恰好肖军送来了就收下来了。

　　肖敏走的这天肖军也来送了，骑着自行车，陈檬就坐在舅舅的自行车后座上面，甜甜的跟舅舅说着话，肖军问她普通话说的好不好，别到了京市说新安本地的方言，让人家当外地人给欺负了。

　　在农村人眼里，去一趟新安县城就是进城了，去京市可是天大的地方呢。

　　肖军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省城都去过好几次，但是不怵什么，可不是怕小外甥女被城里的孩子给欺负了嘛。

　　陈檬歪着脑袋跟舅舅说话，说自己普通话好着呢，现在老师上课都用普通话讲课。

　　肖军是个学渣，都不记得自己的老师是用什么语言讲课了，总归他也是不记得的。

　　舅甥一路上聊得可开心。

　　沈间一路上一言不发，他骑着肖敏的小自行车，后座上面装着的就是肖敏装东西的大箱子，另外有许多东西都装在陈小军跟肖军车前的篓子里面，可以说满满当当都是东西了。

　　“咱们走了就沈间哥哥一个人在家里，你要好好看着家啊，可别叫小偷给搬走了。”

　　“你放心走，小偷可搬不走咱们这个房子，你放心在京市玩吧，等回来还你一个整个的房子。”

　　陈檬吐吐舌头，孩子气的又跟沈间扯东扯西，总归没一句正经的。

　　肖敏微笑着看着闺女，觉得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去年做的衣裳今年就不能再穿了，裤子都短了一截一样。

　　她把陈檬的小衣裳都留着，都给了肖军家里的小闺女，79年的时候肖军又填了个孩子，是个小丫头，肖军也挺高兴的，疼爱的不得了。

　　“哥哥，我走了以后你跟沈间两人就把厂子给我看住了啊，可别闹出来什么事出来。”

　　“你放心，就算是不放心这个臭小子，你亲哥哥还能不让你放心了？”

　　其实这也是调侃了，肖军跟沈间的关系也不错，本来他对这个外来的外甥是不大看好也谈不上不喜欢的，甚至刚开始的时候觉着沈间这孩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来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气息，这叫他不得不防备着这个孩子。

　　没想到相处下来知道沈间其实除了有点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对肖敏一家人也是真心实意的。

　　以前肖敏也是被收养的孩子，特别小的时候跟其他的孩子其实多少有些不太一样，肖军也理解了沈间跟一般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小动物到了陌生的环境里面都有陌生的反应，更何况是人。

　　自从沈间给厂里面出主意搞改革，肖军也是对这个外甥刮目相看的，没想到小少年居然这么有见地。

　　“你放心好了，沈间虽然是一个人在家，大哥大嫂那边也会看顾着一些，我这些日子也不离开厂子，也会看着点的，你放心好了不会让他学坏的，搞对象打牌赌博这些事情，保准一样都不会有！”

　　“舅舅你说什么啊！”沈间很不满的说。

　　肖敏还当孩子不好意思了：“哥，沈间现在是大孩子了，他要是有好奇心想要找个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吧，我只跟你说不要随便乱嚯嚯人家小女孩就好了，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没有。”肖敏还是一个很有威严的母亲呢。

　　她当沈间是不好意思，沈间也确实是不好意思，陈檬还那么小，当着孩子的面竟然说交女朋友搞对象的事情，难怪人家说结了婚的妇人说话总是尺度很大呢。

　　他把头抬着不肯看肖敏。

　　但是一眼就看到了陈檬乖乖的眼神盯着他看，充满了好奇。

　　原来沈间哥哥的年纪都可以交女朋友了啊，她知道搞对象的，队里也有年轻的男男女女搞对象，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再结婚，孩子也经常会接触到这些，倒是没有太过于好奇。

　　但是一想到沈间哥哥要找女朋友了，她这心里总觉得很失落的。

　　要知道以前沈间最疼爱的是她才对啊，虽然觉得这样不对，但是陈檬一想到沈间哥哥要找个女朋友，这个女朋友比她在沈间心目中的地位还重要，她就有点伤心。

　　那种伤心跟小白走丢的时候一样。

　　这一路这么多人送着，还是跟打仗一样的，这个年代没有那么讲究，也买不到那么多张票，一共就买了两张卧铺票，一张上铺肯定是陈小军睡了，另外一张下铺是肖敏跟陈檬两人挤。

　　要是干部还能批条子买软卧，但是一般家庭能够买到一张硬卧已经是上上之选了。

　　绿皮火车就是人多，硬座车厢挤上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许多人从车门挤不上去，就从车窗里往里面爬，车厢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卧铺稍微好一点，但是也有不少火车上的员工搞外快把人放上来的这种，走廊里面的人照样不少，但是比硬座车要好上许多。

　　肖敏和陈小军夫妻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床铺，无奈床铺早就被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给占住了，床铺上面堆满了东西，床对面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瓶二锅头，一包卤猪头肉，这人就着猪头肉开始吃了起来。

　　看着床上乱糟糟的堆着毛巾，换下来的衣裳，还有一包拆开了抽了一半的香烟，这人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坐了很久了 。

　　事实上为了买到卧铺票，陈小军是从起点站一直买到终点站省城的，因此还多花了不少钱，要是位子是别人的，就是进错车厢了。

　　一家三口看看票，首先怀疑的是不是找错了车厢。

　　陈檬左看右看，嘀咕了一句：“车厢没错啊。”票肯定没错的。

　　“没有找错啊。”陈小军看了看车票，又重新核对了一下车厢号，再次跟女儿和媳妇确认没有错，于是找到这人问：“同志，你是不是找错了床铺了，这个床铺是我们的，床铺上面有床铺号。”

　　那人正就着啤酒吃猪耳朵，白了陈小军一眼：“我先来，自然就是我的，谁规定这个位子就只有你能坐了，你又不是地主老财，这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