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提到祂之前, 我一直以为祂是出现得比较晚的那批神。”李明光耸肩, “祂本人的说法也是那样。”

　　“祂确实总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对，这种神真的特别讨厌。”莫比斯附和他，“祂知道的确实比我们要多, 但有一些事光明神也同样知道, 光明神就没有祂表现出得那么耻高气昂。”

　　在饲养的人类身上找到共同点的巨龙很高兴，连带对命运的批判力度也大了许多。

　　莫比斯中气十足, “命运的态度就很有问题, 我之前和祂遇到过几次, 每次祂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他尝试给李明光模拟那种感觉，但噗嗤噗嗤试了好几次之后，还是没有达到想要的那种效果, 索性放弃。

　　“很凶恶的……比我刚刚的眼神要凶恶。”

　　李明光并不觉得命运那种狐狸一样的家伙会露出如巨龙般的凶恶眼神，他认为是莫比斯根本不会模仿。

　　不过他这样说，大概是是什么样的眼神, 李明光居然能想象出来。

　　难道说命运从那个时候就在算计其它几位神的性命？可创世神话不是祂编造出来的吗？

　　他决定持保留意见。

　　“我早就远着祂走了。”他这样对莫比斯说, 绝口不提前不久还从命运那边顺了一把弑神武器的事, “可以的话, 你最好也不要和祂有过多接触。”

　　“祂在谋划一些事情。”

　　后半句纯粹是出于真心的忠告。

　　莫比斯却突然严肃起来, “这样啊, 但祂有很多让人防不胜防的小手段，为了防止不测……”

　　说到这里，他就停下了。

　　“嗯？防止不测要干什么？”李明光有点好奇。

　　“我们还是先创造……”莫比斯的声音越说越小。

　　“请闭嘴，谢谢。”法师面无表情, “不提这个我们还能是朋友。”

　　众所周知，龙类是卵生动物，就算他真的想不开答应交易，跟莫比斯合力创造了一个龙蛋——某些被称为禁忌创造性法术确实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也无法想象自己孵蛋的样子。

　　太愚蠢了。

　　毫不留情戳破了巨龙的幻想之后，李明光没有半点罪恶感地继续问起命运的事情。

　　可能潜意识认为命运的存在牵扯了太多东西，他显得有些急切。

　　怎么说也是单方面订了契约的，莫比斯对于这方面感知异常敏锐。

　　可是他真的和命运不太熟，以前撞见过寥寥数次，基本也都是打个照面就走。

　　对于命运，他唯一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怜悯中混合着嘲弄的眼神。并且直到现在为止，一想起来这点，莫比斯还是觉得心里面不太舒服。

　　“我没有听说过命运神有什么弱点。”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尽管李明光现在还不愿意和他一起创造子嗣，他还是觉得这是一个表达自己喜爱之情的好机会。

　　俗称献殷勤。

　　“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弱点告诉你。”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柔和一点，“命运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就不要谈论祂了。”

　　李明光差点被乍然低沉下来的龙吼吓了一跳，听他这样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不用了，我对你的弱点没有兴趣。”他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莫比斯的提议，“你告诉我弱点，但是我没有弱点可以告诉你，也没有要和你交换这个的打算，这对你不公平。”

　　“我高兴就好啦，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类，和其他存在肯定不一样。”莫比斯又开始甩尾巴，“龙的弱点是心脏，一般来说是这样。”

　　李明光数次试图让他噤声，但怎么也抵不过巨龙亮晶晶的眼神。

　　算了，说就说吧。

　　反正能到这个地方的存在也不多，他更不至于无聊到告诉别人原初巨龙的弱点是什么，就是这个单方面的人情不太好还。

　　总不能到最后，靠和莫比斯一起创造个蛋的方式解决吧。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怪怪的，索性不吱声，当做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

　　听完就对自己用遗忘咒，这样就不算知道对方的弱点，自然也不用考虑还人情的事情了。

　　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莫比斯突然伸长脖子，把他整个人叼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

　　因为是李明光，是他所喜爱的人类，所以他并不介意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

　　据说，在人这个物种的概念里，主动暴露弱点除了表示臣服，更多是表示信任的意思。

　　我喜爱你，我相信你，所以对你袒露一切。

　　莫比斯觉得今天的自己也很棒。

　　他将李明光叼到了自己的逆鳞附近，爪子指向那块凸出来的，形似倒刺的地方。

　　那是李明光看到的最好看的一块鳞片。

　　“这里是我的逆鳞。”莫比斯用爪子指了指这个地方，“如果把它拔下来的话，我会变得十分虚弱，只有拔下逆鳞，再刺穿我的心脏，才能杀死我。”

　　李明光本来还想伸手去碰的，听他这么说，顿时止住了动作，硬生生改为抬手整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他决定立刻对自己和莫比斯施展遗忘咒，巨龙却突然低下了头。

　　他用那双如同巨大刚玉一样的宝石眼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法师，“……你想要吗，我的这块鳞片？”

　　李明光差点呛住，也顾不得遗忘咒了。

　　“要个屁。”他骂咧咧，“你可长点心吧，把这个拔下来你就完了。”

　　这样说，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试图离和莫比斯逆鳞保持距离。

　　“你会伤害我吗？”莫比斯这样问他。

　　“我闲着没事害你干嘛？”李明光翻了个白眼，“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可不会干。”

　　莫比斯点头，“那我把鳞片拔下来，最多就也是变虚弱而已，睡一觉，等它重新长回来就好啦。”

　　说着，他就要动爪子朝自己的逆鳞下手。

　　李明光赶紧掏出法杖，使劲在那颗巨大的龙脑袋上敲了一下，威胁道：“你再这样，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原本还满怀期待的巨龙顿时蔫了，和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皱着鼻子眼睛不说，整条龙也垂头丧气没有精神。

　　“你到底喜欢什么啊？”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喜欢的东西可太多了。李明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斟酌了好半天，才给出了一个比较安慰人，又不容易引起误会的答案，“你之前送还给我的法杖我就很喜欢。”

　　“所以不用再送我什么了。”

　　莫比斯这才高兴些，“那我再和你说一说龙的故事吧，关于我是怎么把他们创造出来的。”

　　他又在偷偷地用眼神朝自己身上瞄了，李明光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莫比斯是在想和他一起创造子嗣事情。

　　这叫什么？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明光不屑于和这种傻白甜巨龙计较。

　　“不，这个还是之后再说吧。”他拒绝道。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现在外面世界的情况，“我刚刚差点忘记问，你去找我，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有留意过亡灵天灾的情况吗？”

　　感觉应该停下来了，但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

　　“亡灵天灾直接消失啦。”莫比斯几乎是立刻回答，“你不是已经打败黑暗神了吗？”

　　“是啊……不过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李明光看向莫比斯，开口请求他，“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莫比斯摇头，固执道，“你得留在这里养伤，外面很危险的。”

　　“你身上还带着的神格，会有追杀。”

　　他这次没有用嘴，而是用爪子提起了李明光，动作就跟之前李明光提着塔灵的后颈似的。

　　扑通一声，李明光就被他重新丢回了潭水里，“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回去。”

　　“你想坐在哪里？我的背上，还是脖子上？我也可以用爪子托着你。”莫比斯自己也准备趴下来小憩，“尾巴呢，尾巴怎么样？”

　　他恨不得现在就驮着自己喜欢的人类飞一圈试试看，“其实翅膀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会飞得比较慢。”

　　李明光在潭水里扑腾，反驳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变成迅速而急促的短语。

　　“……当心！”

　　莫比斯的逆鳞在脖子下方一点，他正想要趴下来，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他也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祂突然出现且背对自己，目标只可能是莫比斯。

　　不管有没有恶意，都要防备。

　　可他的提醒还是太慢，或者说命运的速度要比预计中快。

　　在巨龙意识到不对，挥出爪子之前，银发神祇就已经抓住了鳞上的倒刺，狠狠将那块鳞片拔了下来。

　　鲜血直流，李明光手上握着法杖，却没敢动作。

　　莫比斯的目标太大了，攻击命运的话，说不定反而可能会伤到现在处于虚弱状态的巨龙。

　　好在他还是赶在命运下手之前，用重重的防御将莫比斯保护了起来。

　　他迅速从潭水中脱离，挡在莫比斯身前，态度坚定。

　　他不清楚命运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许一开始祂就潜伏在暗处，也许刚刚过来不久，恰巧听到他和莫比斯的对话……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祂再对莫比斯出手。

　　命运还是那副样子，笑嘻嘻的，态度亲昵，“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和我叙旧了，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得先解决这头龙。”

　　“你觉得我会让你过去？”李明光反问。

　　“很遗憾，我们宣告之前的契约正式作废。”他面无表情看向命运，“由于你的隐瞒和刚刚的行为。”

　　作为主动废弃契约的那方，他必须要承受违约的代价。

　　握着法杖的手紧了紧，法师有点不太好受。

　　不过他现在外表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加上露怯无异于主动认输，当然是怎么硬着怎么来。

　　“我有办法能杀死黑暗神，也有办法能杀死你，看在算认识一场的份上，把龙鳞放下我可以不追究。”

　　“你不会真以为我受伤了就没办法吧？”这样说，他迅速朝命运咏唱了一个小型禁咒。

　　命运也不躲，而是站在风暴和片片飘飞的大雪中，一边像人类那样搓了搓自己的手，一边开嗓营业：“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无情的小混蛋了。”

　　祂露出恰到好处的怨色，“你护着他，难道是不想见到创世神，拿回被遗忘掉的那段过去了吗？”

　　“前提是创世神存在。”李明光寸步不让，“可是祂存在吗？”

　　“你为了让我相信你，甚至不惜编造出一段完全虚假的记忆，到底是想隐瞒什么？”

　　他已经从莫比斯那边得到了更加准确，更加接近真相的答案，自然不可能再相信命运的说辞。

　　被他挡在身后的巨龙感动到眼泪汪汪，有气无力地提醒他：“……你现在打不过祂，快跑。”

　　废话，他现在能不能打过命运他不清楚吗？

　　李明光对命运受伤的事完全不知情，朝后面瞪了一眼，凶巴巴地让他闭嘴。

　　“他想要的是你的命，应该跑的是你好吧。”

　　但看莫比斯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力气逃走了。

　　李明光只能尽力帮他争取时间。

　　“你尽力调整自己的情况，跑路总不用我教吧？”他想起自己和莫比斯有契约联系，通过契约这样叮嘱对方，“先跑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少，就命运刚刚露的那一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对方。

　　也许之前死神和生命神的那场打斗不完全是捡漏。

　　莫比斯不甘心地答应了，李明光也松了口气。

　　本来命运的话就多，拖延时间他还是会的。

　　“不说话了，是因为心虚吗？”

　　他挑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一并拿出来做文章，“还有，刚刚的那个动作可真是标准，也许你不应该是命运神，而是刺客之神才对。”

　　这是在嘲讽命运无异于小人的偷袭行为。

　　李明光见过刺客之神，和祂打过交道。

　　刺客或者盗贼一类的职业无异于法师的天敌，但他敢保证，哪怕是刺客之神，也绝对没有命运刚刚那一下来得狠辣迅速。

　　刚刚他甚至没有看清命运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没有看清可能正常，但莫比斯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被轻松制服，简直太奇怪了。

　　“刚刚我动不了。”莫比斯悄悄解释，“再给我一会儿，我就有力气带着你跑啦。”

　　巨龙的恢复能力很强，哪怕是受到了致命伤，只要不死，也能慢慢恢复过来。

　　李明光稍稍放下心，这样嘱咐他：“不用，你自己离开就行，我还得做个了断。”

　　都已经彻底和命运撕破脸皮了，不趁机弄清楚命运到底瞒了他多少事情怎么行？

　　命运一反常态得沉默，过了半响，祂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但是你忘了吗，时间也算归我掌控。”

　　“……还是等解决掉阻碍再叙旧吧。”

　　严格来说，这还是李明光第一次体验时间停止的威力。

　　强大的到一定地步的存在是可以抵御住时间的，如果他或者莫比斯其中一个没有受伤，说不定战局会有所改变，然而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如果存在。

　　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李明光就用了改良版变羊术。

　　莫比斯现在动不了，但他可以把自己命运一起传送走。

　　趁着变羊术效果的带来的片刻空隙，这个策略绝对可以成功。

　　可惜变羊术未命中。

　　在它打到命运身上之前，时间就已经停住了。

　　李明光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他连哀鸣声都没有听见，一切结束在时间停止后的死寂里。

　　能动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几发组合性禁咒在舌尖反复酝酿，法杖上也已经汇聚了足够的魔力。

　　现在的他没办法对命运造成什么大的伤害，这些只是他为了掏出那把加特林做的幌子而已。

　　但随即，他就被一双手温柔地捂住了眼。

　　法术没有发出去，因为命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后面。

　　“好了，现在可以好好叙旧了。”祂说，在李明光看不见的地方，神色堪称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今天能日w。

　　悄咪咪跑路去码字……qaq

　　不会虐的毕竟都是一个人的切片这种大概就是我杀我自己，是弟弟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