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齐琛的愤怒，有几名记者古怪地看他：“这人谁啊？”

　　“保镖？”

　　“先生。”一记者笑道，“我们不想造谣，因为不想，所以才来采访纪先生的。咱们市民有知情权，我们有正当的采访权，也有帮助社会进行监督的责任。还请你理解。”

　　“你监督什么了？你们问得是什么问题？”齐琛将纪星往后推，王海阳和肖冬挤开人群，将纪星拉上了楼，齐琛一马当先挡在楼道口，冲着众人道，“你们问得都是什么问题？你们是故意误导！你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了他的罪！”

　　齐琛将一名想冲上前拍纪星的记者推开，指着对方鼻子道：“我最后说一次，这件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们也在等警方的消息，其他无可奉告。”

　　齐琛身强体壮，往楼道口一站，若是再配一把剑和斗笠简直像是里的侠客。他气势如虹，朝纪星一摆手：“上去等我！”

　　纪星起先还有些懵，没想到会有大批记者找到这里来——而且没有一家大型知名的媒体，都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说过的小报记者。

　　有齐琛挡在前头，王海阳和肖冬也护在一边，纪星慢慢平静下来，脑瓜子一转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在这种时候会落井下石，知道他在国内且知道他在哪儿的，只有盛言杰一个人。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狐狸尾巴都急不可待地露出来了。

　　纪星肚子里一团邪火轰轰地烧着，他拿出手机朝之前对齐琛说他们有“监督权”的记者拍了照，阴恻恻一笑，道：“我记住你了，如果之后我在网上看到什么谣言，我就告你。”

　　那记者脸色一僵，不自然道：“纪先生，这里这么多人，你这样不太合适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一定是我发的？”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跟许朔的死有关系？你们怎么证明？你们跑这儿来堵我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纪家的律师团可不是吃素的，齐琛说话他们没人理会，纪星的话他们却不敢无视。

　　“我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回去告诉他……”纪星在手机上迅速发了一段消息，按下发送键，然后将屏幕转给几名记者看，上面是他让纪二哥去查这些记者和盛家关系的消息，刚才他拍得那名记者照片也一齐发了过去，“让他在家洗干净脖子给我等死。”

　　众人：“……”

　　纪星转身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指了指众人：“这句话，让我知道谁录下来放出去……”纪星弹了个响舌，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转身走了。

　　齐琛确保所有人都离开，没有人混进俱乐部后，将大门紧闭，又拉下了窗帘，转身看到纪星正在窗边打电话，神情严肃，隐隐带着火气。

　　想也知道，不是找苏长玉就是找纪二哥，或者直接找了纪父也有可能。

　　肖冬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问：“这些人是谁找来的？”

　　王海阳看了齐琛一眼：“不方便说就不用说。”

　　齐琛揉了下鼻子，双腿微分坐了下来，手肘搭在膝盖上，长长呼出口气——仿佛是要借这口气将胸口里的火也给发泄出去似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迟早都要知道。”齐琛低声道，“盛家的人。”

　　肖冬吹了声口哨：“传言说盛家最近遇到麻烦了，跟这事有关？”

　　“自作自受，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现在有关系了。”齐琛抹了把脸，烦躁道，“这些人就不能安安分分过日子吗？”

　　肖冬笑了一声，摇摇头，王海阳思索着道：“对方是冲谁来的？”

　　齐琛转头看了眼纪星，有些沮丧自己完全帮不上任何忙。

　　盛言杰显然是想整纪星，许朔的死给了他最好的机会。这要是还不出手，他

　　就不姓盛了。

　　以前他还觉得盛言杰想弄纪星但没那个本事，也招惹不出什么麻烦来，冲着自己来也好，好歹自己帮忙转移了火力。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弱小，太无能了。那个圈子里的一切，他都参与不进去。

　　他是个保镖，是个只能伸手挡在外头的保镖。

　　纪星打完电话，王海阳等人先下班离开了，王海阳临走前忧心忡忡道：“心态放好，明天要是输给肖勇，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肖冬对这个和自己名字非常接近的同行没什么好感，拍了拍兄弟的肩，又跟纪星打过招呼，跟着王海阳一起走了。

　　俱乐部的杂物室里腾了一架铁架床出来——那是之前楼下保安室值班用的，后来暂时存放在他们这儿。

　　齐琛打扫了床铺，又铺了些沙发垫，先前王海阳让侄女送了些被褥来。办公室里都有空调，将就一晚也不打紧。

　　这种时候，少出门是最好的，免得被人拍到一些镜头乱配文字。现如今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少了吗？

　　好在因为俱乐部里有设置拳馆，洗澡间是有的，倒也方便。

　　纪星头发湿哒哒地贴着额头，显得乖顺了几分，没有白日的嚣张气焰了。齐琛站在他身后帮他吹头发，两人都没穿衣服，洗澡间里的热气蕴绕，蒸得二人脸上发红。

　　齐琛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轻轻地揉着纪星的头发。

　　纪星被热气包裹着，感觉到那双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揉着头皮，一时昏昏欲睡。他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回忆起齐琛在楼道上愤怒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齐琛：“？”

　　纪星道：“别说，你今天还真有几分保镖样子了。”

　　齐琛：“……”

　　“不过你的身份应该很快会被曝光。”纪星从镜子里看他，“做好准备了吗？”

　　齐琛无所谓地笑了笑，贴近纪星耳边亲了一下。镜子里齐琛的轮廓被热气勾出温柔的边，雾蒙蒙的，因为看不清反而神秘且暧昧。

　　齐琛的存在感向来很强，他关了吹风机，双手撑在案台边，将小少爷困在自己怀里。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纪星的手轻轻覆在齐琛手背上，慢慢同他十指紧扣，缠绕的指尖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齐琛心里一动，忍不住紧贴了过去。

　　……

　　世界并不会因为一个许朔的死而有任何改变，若不是因为带了纪家这个标签，连一点水花也溅不起来。

　　经过纪家和苏家联手处理，还没过夜里12点，许朔的事就已经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了。热门话题里有太多的八卦和热点，现代人的记忆力变得很差，早上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晚上就已经不记得了。

　　再聊起来，也不过一句“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贵圈真乱”之类随意带过。

　　没人在乎许朔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死，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太过常见。而自己脚下的日子，总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齐琛还有比赛，不敢拉着纪星胡来。两人结束后早早睡下了，纪星缩在齐琛怀抱里，瞪着黑暗里的一点发呆。

　　他想：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来堵他，堵老爸，也不愿意去金三角看看呢？

　　他们明明是因为许朔的死而来，扯着正义的大旗，却根本不在意许朔生前都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生命如此无常，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没了。

　　他和齐琛呢？未来会怎么样？还有苏长玉、小左、刘婶、万宝路、麻子他们。他在金三角待了这些日子，认识的这些人，发生过的这些事，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许朔一路走来，宁愿去死也不愿意面对真正的自我，不愿意去改变

　　，这也是没有意义的吗？

　　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翻出手机，将关于许朔的稿子翻出来，看了几遍后他决定重写。

　　也许他还是能做点什么的，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没什么意义。

　　纪星觉得自己明白了一点，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有某种念头——平凡的日常，就是各种看似“无意义”的事堆砌而成，亦或者，原本就不需要去追寻结果和意义。

　　非得给人生定义，或许本就是一种误解和限制。

　　一夜无梦，翌日，纪星和齐琛早早起床，齐琛稍微运动了一会儿热了个身，然后两人下楼去吃早饭。

　　周围多出一些便衣保镖，刻意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应该是纪二哥派来的。

　　吃过早饭，苏家的司机准时来接人。

　　纪星一直没用纪家的车，主要是因为……这些日子被苏家的司机接送惯了。

　　等比赛开始时，刘婶他们也都来了，齐琛依然穿着“你是我的小星星”的裤子，在热闹的欢呼声中上了拳台。

　　这次主持人的介绍时间长了许多，加上热场，发布抽奖规则，调试直播间，忙得不亦乐乎。

　　现场的座位并没有坐满，但直播间里倒是涌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在评论里讨论决赛的两位主角，反而无人在乎比赛情况。

　　“听说这两人都是被包养的？！”

　　“这肌肉，让我包养我也愿意！”

　　“啊，流口水。”

　　“现在的小白脸不好当啊，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去健身房！”

　　“楼上的醒醒，觊觎你肌肉的不止有大胸妹子，还有**男人。”

　　“楼上河蟹警告！”

　　果然，不仅是齐琛和纪星的关系，连肖勇的黑历史也被曝光了。

　　比赛铃声响起，苏长玉从另一头挤过来，对台下的纪星道：“肖勇有问题，查到他的助理和盛言杰有接触。”

　　纪星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姓盛的想搞什么，他多了个心眼儿，拿出手机全程拍摄：“这直播谁赞助的？”

　　“嗯？”苏长玉想了想，“除了几个体育品牌，其他的没听说过……你是说？”

　　“如果盛言杰想搞事，也就是趁直播的时候了。”纪星舔了舔嘴皮，“肖勇打不过齐琛，之前还特意去过黑拳赛……”

　　纪星突然一顿，脑子里灵光一闪。

　　是啊，有什么比让本来就背着“假拳”负面新闻的齐琛，再背一次锅更好的主意呢？

　　有前车之鉴在，观众会更容易相信，连刻意的宣传引导都不需要。

　　“你帮我拿着！”纪星将手机往苏长玉手里一塞，道，“我出去一趟。”

　　“你干什么去？！”

　　“我要赶在他们之前引导舆论。”纪星道，“我去发公众号，还得再开一间直播间。”

　　他所有的素材、视频网站等必要账号、认证都做好了，只是想等比赛后再发，可现在看来，有人比他更着急。

　　他得赶在前头。